剛剛下過一場雪,溫度很低。
這大概是S市從以前到現(xiàn)在下過的最大的雪了,從被窩里醒來的鄭冉冉刷著手機,看著朋友圈里都在刷下雪的圖片,打了個哈欠想起了還擱在樓上的鳥。
掀開被子,一股冷意就鉆進來,楊易也醒了,看著穿著棉服的鄭冉冉問:“不再睡一會?”
鄭冉冉套好棉服,把被子給重新蓋上,“不了,今天下雪了,我要去看一下那些寶貝鳥?!笨戳艘谎坌『⒌牟弊勇冻霰蛔油?,往上拉了拉,“等下我去弄早飯,弄完再叫你起來?!?p> 被照顧得無微不至的楊易看近在眼前的鄭冉冉,挺起腰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毫無防備地被親,鄭冉冉就跟觸電一樣躲開,站的遠遠地看著還躺在床上的小孩,然后快速地走出房間。
“咚咚咚”踩著木質樓梯上樓頂,心跳的也和這發(fā)出的聲音一樣,不知道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和做賊似的,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為,想快點離開房間,不想面對那個臭小孩。
“她不知道不能隨便親人的嗎?!”嘀咕著快速走上樓頂。
走到鳥舍,看著里面溫度適應保暖也好,只是幾只百靈蔫蔫地,聲音也沒了以前的清脆,盤里的鳥食還剩了大半,心里難受的要命,連帶著之前的糾結也忘了大半。
“怎么不吃東西呢?”鄭冉冉記得她用的一直都是爺爺喂了這么多年的食兒,不可能出錯的,“是不是太悶了?”
把緊閉的玻璃窗吖開一道小縫,冷風從縫隙里冒出,帶來點新鮮的空氣。
依舊沒什么起色,褐色的羽毛松散著,豆豆眼里沒了以前的靈動,也不怎么叫。
鄭冉冉用手指輕輕摸了摸幾只鳥的背部,沒躲,毛茸茸軟乎乎的身體帶著溫度輕輕地顫動著,在她摸上去的時候叫了幾聲。
“你們也想爺爺了嗎?”
她后悔沒和爺爺學上幾手養(yǎng)鳥的技巧,現(xiàn)在爺爺離開了,連她喜歡的老伙計也照顧不好。
慢慢失去最親的人真的是一件讓人喘不過氣來的事情,那種有心無力,太折磨了。
楊易上來看人,看到的是站在幾個精致的鳥籠子前面有些喪氣的表情,平時臉上兩個最顯眼的酒窩都沒了,腦袋下垂著,滿臉都是難過。
楊易張了張嘴,最后也沒說出什么東西來,只是默默地站在鄭冉冉的身后,陪著她。楊易有時候會討厭自己的不會說話,就像以前的很多時候一樣就像現(xiàn)在一樣,是不是說出一點安慰的話,能讓面前難過的人好受一點。
鄭冉冉收拾好心情,麻利地把鳥食換成新的,把水盆也重新裝好,把之前打開的窗戶關上。
“走吧,讓她們自己待一會。”
兩個人都下樓,只是早晨互相之間那么一點親昵的氣氛,像顆肥皂泡泡一樣,一戳,沒了。
大概是安靜的有點奇怪了,鄭冉冉邊走到廚房邊問:“你餓了嗎?我給你煮點面吧?”
“嗯,好?!?p> 楊易直勾勾地看著鄭冉冉忙碌的背影看了很久,終于走到廚房抱住鄭冉冉說:“我回去。”
鍋里的水煮的咕嚕咕嚕響,冒出的熱氣又多又燙。
鄭冉冉輕輕把環(huán)住自己的手臂拿開,催促著這個她之前怎么說都不肯回家的小孩,“嗯,知道了,你先出去吧?!?p> 坐在餐桌上的楊易有點無力,在鄭冉冉的眼里大概自己就是個小孩,甚至事實確實是這樣。
大概她做的能讓鄭冉冉開心的事,就是回家了。
“來來來,吃面。”端上一碗慢慢的面條上面有個荷包蛋,蒸騰的熱氣里帶著勾起食欲的香。看著對面轉身就去院子里的人,問著:“你不吃嗎?”
“我還不餓。”
面條很好吃,黃橙橙的蛋黃咬在嘴里爆漿,楊易吃著早飯,心里是種說不出的滋味。
鄭冉冉走到院子里,一場雪下的很大,一出去就能看見堆在院子里的雪,那顆一片葉子也不剩的槐樹伸展著黑褐色枝干,上面也沾滿了霜糖般的雪。
就一直站在屋檐底下,雙手抱胸靠在柱子看著樹出神。
偶爾幾只麻雀飛到樹枝上嘰嘰喳喳,不知道是樹枝上雪太多有點冷,還是沒見到有喂它們吃的,只停留了一會兒就飛走了。
被冷的有點紅的鼻尖聳了幾下,沒理過的頭發(fā)有點長長了,遮擋了一點點眼睛。瞧那幾只一溜煙就沒影了的麻雀,眼神有點黯淡,喃喃地說著:“也該走了?!?p> 楊易喝完最后一口湯,起身看了還在外面的人一眼,然后把碗放進水池里,寒冬的水從水龍頭里出來噴到手上,冰得手指下意識地瑟縮著,手攥得緊緊的,劍眉皺著,就著冷水擠出一點洗潔精把碗給洗干凈。
鄭冉冉看了一會子樹,在看下去也沒什么意思,回屋里就看見從廚房里出來的小孩,“衣服也不多穿點,這天冷。”
看人只穿了件高領黑色毛衣,外套什么的也沒穿,毛衣袖子挽了上去,露出的是濕噠噠發(fā)紅的手,鄭冉冉趕緊抓了幾張紙巾遞過去,看人沒拿直接抓過手,被冰的收了收,邊擦邊念叨:“用的冷水洗碗?這手都快成蘿卜了,你往左邊轉一下開關就有熱水了……”
面前的人穿著厚厚的棉服,蓬松沒打理過的頭發(fā)像顆毛團一樣炸開,嘴里不停地說著,手掌帶有的溫暖慢慢把寒冷驅散。
這種暖是她從來沒有過的,家一樣的溫暖。
抓住另外一雙比她要小的手,用力一拉,溫暖的感覺擁入懷中。
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說了你兩句就難受了?”被猛地拉進懷里,被皮包骨的胸膛咯的慌,不知道之前吃的飯都長哪去了,一疊濕紙巾握在手里,嘲笑著:“小孩?!?p> 楊易很輕松地就可以把人完完整整地摟在懷里,摁住想推開的人,聲音有點?。骸澳阆胛一厝??”
鄭冉冉不知道為什么也沒再推開這個不知道什么時候長得比她還高的小孩,眼睛有點發(fā)酸,回答著:“什么我想不想,那是你家,你也該回去?!?p> 輕輕地把人從懷抱里放出來,兩雙眼對視著,低下頭歪著輕輕地在總是露出酒窩的地方親了親。
“鄭冉冉,我喜歡你?!?p> 眼睛全部被一張帥氣瘦削的臉占滿,羽毛一樣輕的力度碰了碰臉頰,被抓住的雙肩很緊地鎖住,很近。
親完之后,楊易就放開了鄭冉冉,緊張地等待著回應。
從抱到親,只用了幾秒的反應時間,鄭冉冉立馬離得小孩遠了點,復雜地盯著人,隔了好半晌組織好了一點語言回答:“你小孩一個分不清這種感情……就你可能把我當成姐姐了,哎,那種喜歡不是那種喜歡,我、我對你就像是對待小孩的那種喜歡,你……明白嗎?”也不知道到底該說點什么,“你回家,咱們分開了你就明白了,回家,我現(xiàn)在就給你收拾東西?!?p> 楊易看人急匆匆地跑回房間,身上的期待一點點癟下去,耷拉頭駝著背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然后也跟著人進房間。
一靠近鄭冉冉,她就躲開,心里不舒服越來越大,抿了抿嘴說:“我來就好了?!?p> 鄭冉冉亂點著頭,眼睛四處看,沒注意到面前的人有什么變化,從房間里又出去,“行,我去給你準備點東西?!?p> 生活似乎就是這樣,簡單又復雜。
“我就送你到這里了,你自己小心點?!编嵢饺侥孟卤吃诒成希溕线€掛著以前送給她的小恐龍的小書包。
接過書包,手里還拖著一個新買的行李箱,兩個人之間的空氣似乎都帶著一種奇怪的氣氛。
楊易背上書包,低著頭看著有點躲閃的人,想要把她的樣子牢牢地記住。
伸出手緊緊地擁抱了一下,心里的不舍都涌現(xiàn)出來,“我會回來找你的,一定!”
青年瘦瘦的胸膛格外的寬闊,那種像是要把人揉進懷里的感覺,只有那么一瞬間就馬上分開,鄭冉冉突然產生一個念頭——不想讓小孩離開。
但看著頭也不回地走向候車站的小孩,還是默默地收回了這個念頭。
鄭冉冉看小孩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人群中,心里有點迷茫起來。她一直認為回家才是小孩最應該做的,現(xiàn)在小孩回去了,她也該回去了。但為什么突然迷茫,自己也搞不明白。
“喜歡什么的,小孩子……”
走著走著,天上下起了點點雪,不大。
抬頭看了看天空,鄭冉冉揉了一把臉,帶著帽子趕緊回家了。
等回到家,空空蕩蕩冷冷清清,看也沒事就上了樓去看那幾只百靈,結果還是老樣子,沒什么精神。
嘆了口氣,轉身把不新鮮的鳥食換掉,“不想吃嗎?”
打開鳥籠子清理的時候,一只鳥蹦到手上,然后就想往鳥籠子外面飛。
鄭冉冉把站在手臂上的小鳥輕輕抓住,放進鳥籠子里面。之后在整理其她鳥籠子的時候,剩下的鳥都想飛出籠子,被抓進籠子里之后又拼命地往鳥籠口飛。
看了這些百靈鳥,發(fā)了一會呆,然后抬起手一個一個地打開鳥籠子。
“都飛走吧……”
從樓上走到樓下,鄭冉冉自己也明白不應該這樣消沉下去。生活還是再繼續(xù),更何況她和楊易也是可以以后再見面的。
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夠了夠了,加油!”驅散現(xiàn)在的難受,為自己加油打氣。
剛剛下過一場雪,溫度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