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國王殿內(nèi)跪著一名女子,朱遒拿著一顆葡萄塞進(jìn)嘴里,仿佛殿中無人一般自顧自地寫著書法,一個“謀”字落成之后,才緩緩抬起頭來看著女子。
“命其他人都下去吧。”朱遒將字紙托起,拿在手上端詳。
“是。”太監(jiān)領(lǐng)著宮女們出殿后緩緩的關(guān)上了殿門。
“平身吧?!?p> “謝皇上。”
“你看朕這個字寫的如何?。俊敝戾賹⒆旨?zhí)崞?,朝女子問道?p> “字如人名,遒勁有力?!迸拥幕卮鸬健?p> “你可知道當(dāng)年朕為了能配的上先帝賜的這個‘遒’字,可謂是煞費(fèi)苦心啊?!敝戾僮猿暗匦α诵?。
“只不過朕現(xiàn)在需要煞費(fèi)苦心的早就不單單是這書法了,而是整個虞國?!敝戾賹⒆旨堖f給了女子。
“皇上只管吩咐民女便是?!?p> “若朕所料不錯,此時趙國街頭應(yīng)該已經(jīng)鬧出了不小動靜?!?p> 女子的神情,似是完全意料之外。
“朕沒有告訴你,是不希望你又所牽連,此事自然是越少人知曉越好。這只是第一步,接下來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朱遒拍了拍女子的肩膀。
“下月初我將會傳信于趙國王宮,獻(xiàn)上我朝公主,請求兩國聯(lián)姻,你要做的,就是在路上劫殺公主花轎。”
女子身子一顫,不可思議的盯著朱遒。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p> 兩國交戰(zhàn),不可無由而起,朱遒此番自導(dǎo)自演,便是打的這個算盤。一旦虞國公主在趙國境內(nèi)出了事,虞國起兵討伐也站在了正義的一方,士氣大增不說,還能贏得好名聲,一石二鳥之計,朱遒可不愿輕易放過。
“當(dāng)然,鳳凰朕是舍不得殺的,不過這野雞,自然得心應(yīng)手?!敝戾贉惤诱f道。
“來人,把于姑娘帶上來?!?p> 太監(jiān)領(lǐng)路,兩個壯漢押著一位姑娘進(jìn)入殿內(nèi),此人正是醉生樓名妓于姍姍。
于姍姍面色蒼白,剛踏進(jìn)殿內(nèi)便跪坐在地,未施粉黛就足以見得是個骨相美人,一身素衣更填了幾分楚楚可憐,雖是入獄,可身上竟沒有一絲傷痕,可見用意深遠(yuǎn)。
于姍姍是因為謀殺罪名而入獄的,作為醉生樓的藝伎,于姍姍向來是賣藝不賣身,一手琵琶技藝出神入化,自然有不少公子哥豪擲千金只為一曲,只是刑部尚書家的公子哥壞了規(guī)矩,不聽老鴇阻攔,硬是想要將于姍姍強(qiáng)占了去。于姍姍雖為風(fēng)塵女子,可也不甘如此受人凌辱,掙扎間竟用刺繡剪子刺入了公子的背部,那刑部尚書家的公子并非練家子,禁不住傷口折騰竟一命嗚呼去了,那刑部尚書雖自知理虧,可畢竟是自己獨子,愣是讓于姍姍判了死刑才肯罷休。于姍姍自知無權(quán)無勢,只字未爭心死入獄,兩日后便是問斬之時。
“朕不是交代過在獄中要好生伺候于姑娘嗎?如此美人怎得這副模樣?”
“回皇上,于姑娘在獄中未受半點皮肉之苦,且每日飯菜都好生伺候著的。只是這于姑娘恐怕是不習(xí)慣獄中環(huán)境,身子一天天愈發(fā)消瘦了下去,奴才們也沒有辦法啊。”太監(jiān)有模有樣的答道。
朱遒嘴里淡淡呢喃,“毫發(fā)未損,甚好。”
跪在殿中的于姍姍連抬眼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無神地望著地面。
“你知道朕為什么找你來嗎?”朱遒突然蹲下,嚇得于姑娘身子顫抖,緊皺的眉頭下是一雙恐懼的雙眼。
“不……不知。”于姑娘低頭回答道,聲音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似的。
“朕想請你幫一個忙,你可愿意?。俊?p> 于姑娘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抬起眼,望著朱遒沒有回答。
“你若答應(yīng),就能以公主的身份風(fēng)光大葬,你若不答應(yīng),后日牢獄后院里的狼狗食槽,就是你的歸宿。朕知道,你是個聰明人?!敝戾儆貌蝗莘纯沟难凵穸⒅趭檴櫋?p> 于姍姍其實早就猜到了,自己終究是難逃一死,對于眼前朱遒給出的路,根本就不容自己選擇。答應(yīng)他,自己死后還能以公主的身份下葬;不答應(yīng)他,自己現(xiàn)在就會死,而且一定會死的很難看。
該怎么選擇,已經(jīng)很明了了。
于姍姍苦笑了一聲,悲痛地閉上雙眼,整頓情緒后緩緩跪拜說道:“民女于姍姍謝皇上成全?!币坏螠I落在地板上,連于姍姍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歡喜還是悲傷。
“將于姑娘送去偏殿好生梳洗,這幾天的吃穿用度通按公主標(biāo)準(zhǔn),若有怠慢,朕必糾。若于姑娘哪天想不開要尋死,伺候的宮女太監(jiān)們便一個也不留了。”
“是?!?p> 于姍姍離開后,殿內(nèi)只剩下女子和朱遒。
“朕的意思你已知曉,該怎么做你也心中有數(shù),我會調(diào)一批人手助你成事,不要讓朕失望。”
“是。”女子堅定的回答道。
“退下吧,好生準(zhǔn)備。”
女子轉(zhuǎn)身離去,背后突然傳來聲音:“記住,你所求亦如朕所求?!迸觽?cè)耳聽后堅定地朝外走去。
朱遒看著女子的背影,淡淡地說道:“趙秋嵐,你可不要讓朕失望啊?!?p> 寢殿內(nèi)。
于姍姍泡在浴桶內(nèi),看著漂浮在水面上的花瓣,眼底死一般的寂靜。于姍姍本想尋死,可是一進(jìn)偏殿便看見了自己在醉生樓的貼身婢女葵兒,原來朱遒的一句“宮女太監(jiān)一個不留”是在這兒等著自己。于姍姍笑了,笑自己生如蜉蝣,笑自己命如螻蟻。
她一頭埋進(jìn)水中,腦海里全都是醉生樓當(dāng)日的場景,拒絕、反抗、最后將剪子插入背中……于姍姍突然從水中探出,腦海里只有三個字:不后悔。不論是保全清白殺人還是成全朱遒的計謀,這也許就是自己的命運(yùn)。命已定,不能改,既知生如蜉蝣,就該接受朝生暮死。
梳洗好后的于姍姍坐在鏡子前,看著鏡中的自己,撫摸著滿桌剛送來的珠釵首飾,突然覺得這輩子好像也沒有什么遺憾了,唯一的遺憾就是未能和一個人好好的道別。
于姍姍拿起桌子上的一對翡翠耳環(huán),輕輕的撫摸著,這是于姍姍入獄前唯一隨身的東西,價值雖比不上任何一件御賜的首飾,可在于姍姍心中卻是最珍貴的東西。
“葵兒,那拿筆和紙來。”
“是,葵……奴婢這就給您找紙筆去?!?p> 墨筆吸足墨汁,紙張鋪開后于姍姍卻不知如何下筆,思慮良久以后只寫下寥寥數(shù)字就將信裝進(jìn)了信封。
“葵兒,你幫我將信送至西街霍宅霍清公子手中,記住,不要讓他發(fā)現(xiàn)你。”
“奴婢明白了,于姑娘放心,信我一定送到?!笨麅赫媲械耐诠媚镎f道,葵兒明白,在這宮中,唯一能陪伴于姑娘的就只有自己了。
葵兒借宮女出工采辦的由頭偷溜出宮,將信夾在門縫中,輕扣門幾聲后快步逃到旁邊的草叢中,見門童拾起來信才離開。
“霍公子,有一封給您的信,卻沒見著那送信之人。”隨從一五一十地向霍清稟報。
霍清自從聽聞了于姍姍入獄一事就整日奔波,想盡法子想要救出于姑娘,無奈自家只是做茶葉生意的茶商,和官府并無太深的交情,更別說能找到敢公然與刑部尚書對抗的官員??苫羟鍙奈捶艞墸恢痹诖蚵犂为z內(nèi)于姍姍的消息,可已經(jīng)杳無音訊很久了,不少噩耗倒是接二連三傳入霍清耳內(nèi)……
霍清一句也不信,身體卻撐不住得倒下了。
“可知……咳咳……是誰人所寫?”霍清吃力地問道。
“信封左下角寫著于姍姍書。”
霍清聽到寫信人是于姑娘時,突然從床上撐起身子“快,快把信給我!”
霍清顫抖地打開信封,抽出書信,只見信上寫著:吾此生有幸,得君垂愛,望君覓得佳人,從此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