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總派劉總來金發(fā)置業(yè)還是有效果的。通過劉總的溝通，一行人會見犯罪嫌疑人被安排在了兩天進行。小郭總郭金發(fā)和兩個管理人員被安排先行會見，白迎春和金發(fā)物管副總的會見被安排在隔天進行。
張思明跟蔣曉蔓要了蘇啟航，讓她陪他一起去會見小郭總。
當小郭總被獄警帶上來時，蘇啟航能夠明顯感覺得出來，他已經(jīng)處在了情緒崩潰的邊緣。人還沒坐穩(wěn)，他就已經(jīng)沖著張思明和蘇啟航哭求，“律師，你們一定要想辦法趕緊把我給弄出來，這不是人呆的地方！”
蘇啟航直覺，如果不是因為后面站著獄警，前面又隔著高臺子，他都很可能會給兩個人下跪。
如果不是知道小郭總是大郭總的親兄弟，蘇啟航根本不可能將兩個人聯(lián)系起來。兩個人從身材、長相一點兒也不像。大郭總長相靦腆，瘦弱斯文。小郭總高高壯壯，長相有點憨態(tài)，可能是在看守所呆了快半年的原因，臉雖然明顯瘦了下來，但型還在。他的身材長相更像他們的母親。不過，雖然小郭總長得比大郭總更強壯，但在他的身上，沒有大郭總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的精明和強悍。
張思明顯然遇到過不止一次瀕臨崩潰的犯罪嫌疑人，應付起來頗有經(jīng)驗。他的聲音平靜而不失力度，帶著一點兒鼓勵，“郭總，你再堅持兩天。我們也會盡快再設法給你辦理取保侯審。今天我們來，一是讓你對我們有個了解；二是想向你初步了解一下案件情況。希望你能配合。”
小郭總使勁點點頭，低頭很別扭地抬起胳膊擦了擦眼睛，神情專注地看向張思明。
張思明示意蘇啟航開始記筆錄。
蘇啟航抓著筆，沖他點點頭，意思是隨時可以開始。
張思明笑了一下，轉頭對小郭總道：“我們是BJ知策中天律師事務所的律師，我叫張思明，這位是蘇啟航。我，還有另外一位律師，中天所管理合伙人、著名的刑事辯護律師申知策大律師，受你哥哥郭旺發(fā)委托，擔任你的辯護人，昨天晚上也見到了您的母親，她對我們也很認可。你對我們擔任你的辯護人有不同意見嗎？”
小郭總使勁搖了搖頭，有點兒憨憨地回答道：“我哥請了你們，那你們肯定是非常厲害的，我完全同意?！蓖Ａ艘幌?，他眼睛又有點兒濕潤，顫聲問張思明：“我媽，她身體還好吧？”
“老人家身體很硬朗，就是心情不太好，擔心你！”張思明回答。
小郭總的眼淚掉了下來，“都是我不好！是我太貪心了！讓我媽擔心了！”
等小郭總情緒平復下來，張思明繼續(xù)說道：“郭總，你知道你涉嫌的罪名是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嗎？”
“知道?！?p> “那你知道是因為什么事情嗎？”
“公安說是因為我的公司將金發(fā)商廈分割成一個個商鋪出售給小業(yè)主，而現(xiàn)場實際根本沒有對應的賣給小業(yè)主的商鋪，所以說我的公司是那個，什么來著？”小郭總停下想了一會兒，繼續(xù)道：“噢，想起來了，假借出售商鋪為名，實際是吸收公眾存款，是非法的。我是公司的法定代表人、董事長，所以我也要承擔責任?！?p> 張思明在小郭總說的過程中，取出來一個厚厚的筆記本，翻開來。蘇啟航注意到，翻開的筆記本上記著很多跟案件有關的問題。等小郭總說完，張思明問道：“那你作為公司的法定代表人、董事長，對于金發(fā)商廈分割出售這件事從方案提出到執(zhí)行的細節(jié)是否清楚？”
小郭總想也不想地答道：“當然清楚了，這個事兒從頭到尾我都是親自參與、推進的。當時公司里有不同意見，是我拍板一定要這么搞的?！?p> “那當時為什么一定要這分割成一個個小商鋪出售呢？”張思明追問道。
“整租、整售賣不掉，只能切小了賣?！?p> “那為什么要售后包租呢？”張思明繼續(xù)問。
“不售后包租的話，不好賣。而且切成那么小的一個商鋪，其實也干不了什么的，也需要至少三、四個商鋪合起來，才能真正用起來。所以，也只能是由公司再統(tǒng)一收回來，重新規(guī)劃、設計，才好再出租出去。”小郭總實誠地答道。
張思明將筆記本翻了一頁，看了下，接著問小郭總，“你剛才說當時公司有不同意見，什么不同意見？”
小郭總回憶了一下，回答道：“主要是跟產(chǎn)權有關的，認為當初分割商鋪的方案，房產(chǎn)局不會給單個商鋪發(fā)產(chǎn)權證。不過，后來通過跟房產(chǎn)局溝通，也按照他們的意見對方案進行了多次修改，后來房產(chǎn)局同意給單個商鋪發(fā)產(chǎn)權證了?！?p> “房產(chǎn)局發(fā)證不做實地測量嗎？你剛才說過三、四個商鋪合起來，才能真正利用起來。如果按照你的說法，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要三、四個商鋪合再一起，實際上才能做一個正常的商鋪使用？”張思明追問道。
小郭總想了想，回答道：“房產(chǎn)局自己不測量，是由測繪公司測量。辦產(chǎn)權證的商鋪分戶測繪圖和實際現(xiàn)場商鋪情況確實是不一樣的。我們當時反復跟各個部門都討論過，沒有規(guī)定說獨立產(chǎn)權的商鋪必須多大，只要符合建筑規(guī)范，有通道，就可以。分戶測繪圖就是按規(guī)范出的。房產(chǎn)局就按分戶測繪圖出證?！?p> 張思明思索了一下，又問道：“那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房產(chǎn)局用來給單個商鋪發(fā)證的分戶測繪圖，實際上在金發(fā)商廈現(xiàn)場是可以實現(xiàn)的?！币娦」偹坪鯖]有聽明白他的意思，他解釋道：“現(xiàn)場是不是可以做到完全按照分戶測繪圖將出售的每一個商鋪設置出來？”
小郭總這下明白了，他點頭，肯定地回答道：“當然可以。只不過每個商鋪都非常小，很難滿足經(jīng)營面積的要求?！?p> 張思明又接著問道：“公司當時作出這個分割出售決策時，有沒有做過經(jīng)營、資金測算？有沒有想到過這么多小業(yè)主，如果沒付上租金會發(fā)生什么事兒？”
小郭總苦笑了一下，道：“當時專門花了大價錢請專業(yè)的公司來做過的，分別做了三年、五年、十年的測算，結果還是很樂觀的。所以我才敢拍板，才能最終說服房產(chǎn)局的領導同意給單個商鋪發(fā)產(chǎn)權證?！闭f到這兒，他深深地嘆了口氣，無比悔恨地繼續(xù)道：“可惜，都怪我，鬼迷心竅，想賺快錢，將錢都挪去炒期貨了。不然的話，最多五到七年，商廈就能養(yǎng)起來，出租收益會可觀的?！?p> 張思明同情地點了點頭，又問道：“您說的測算文件，現(xiàn)在在哪里？”
小郭總道：“應該在公司呢，財務，或者總經(jīng)辦。”
張思明合上了筆記本，對小郭總道：“我們初步要了解的情況就這些了，你看還有什么要補充的嗎？”
小郭總想了想，道：“沒有了。還請張律師能夠盡快想辦法把我弄出去?！?p> 張思明點頭道，“你放心，申大律師已經(jīng)在想辦法，應該不久就會有結果了。”
小郭總滿臉感激，“那就太感謝了！費心了！”
回來的路上，蘇啟航好奇地問張思明：“你什么時候在筆記本上記了那么多問題呢？”
張思明得意地笑了下，道：“這是哥的獨門秘技?！闭f到這兒，他故意停了下來，等著蘇啟航追問。
蘇啟航偏偏不吃張思明這一套，她“噢”了一聲，不再理會張思明。最后張思明實在弊不住要向她顯擺的欲望，自己說道：“我的記憶力特別好！看過一遍的東西，就能像照片一樣印在腦子里，之后可以隨時調(diào)出回放。昨天我晚上回屋后，將下午閱過的卷想了一遍，總結出了一堆問題，準備今天跟郭金發(fā)核實。任何一次會見犯罪嫌疑人，都要有備而去，不然就浪費了時間和機會。因為，有時候，你不知道下次什么時候才能會見上?！?p> 最后兩句話明顯是張思明的經(jīng)驗之談，有感而發(fā)。這種經(jīng)驗對于蘇啟航這種新入行的律師來說非常有價值。蘇啟航領會了張思明的好心，沖他感激地點點頭，道：“受教了！”
張思明毫不謙虛地笑了，道：“哥不是早跟你說過嗎？哥是個能力很強的律師！有機會，你可以把這個跟倩倩傳達一下?！?p> 蘇啟航開玩笑地說，“遵命！有機會，一定傳達！”
張思明哈哈笑了，很是高興，一點兒也不覺得有什么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