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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夫人小親親

第二十章 初雪

將軍夫人小親親 陳小花花 3108 2020-04-02 13:12:15

  船行了兩日,明秀漸多,再不見險(xiǎn)奇之峰,山色分明蒼翠,想來是快到了。

  過了半晌,終于看到了河岸,我忍不住探出頭,略帶迫切地張望著,魏臨初立在身旁,輕笑一聲,“期待嗎?”

  我未聽清,回頭迷茫道,“什么?”他嘴角似乎夾雜著隱隱的溫柔,眼光卻放空看向別處,“可以見到祖母,你一定很開心吧?!?p>  那是自然,我欣然地點(diǎn)點(diǎn)頭。在這湖上漫起的水霧中,他原本硬朗的劍眉星目間,也多了幾分柔和,卻還是一如既往的英氣勃勃。

  此刻的他,不禁讓我有些不舍,但還是故作淡然道,“魏臨初……我上岸后你便回去吧。耽擱太久,也不太好?!?p>  未看清他的表情,只見他原本蒙上層柔光的眼眸又恢復(fù)如黑墨,下一瞬便沉沉答道,“好。那你小心,照顧好自己?!?p>  心中郁結(jié),總覺得有些話還未說出口,但一時(shí)也不知如何說,甚至也不知該說些什么,這些天,似乎對他的感覺不太一樣了。

  但在此刻,多說也無益……我只得在他身旁靜靜待著,待到靠岸,就這樣分別吧。

  眼前龍頭航船盡現(xiàn),不遠(yuǎn)處雁齒屋檐高低佇立,我向岸上輕邁一步,上了岸再回頭望他,他臉上似乎毫無情緒。

  注視著我的眼神仿佛周圍皆是靜默,負(fù)手而立,面前呼出的熱氣混沌著冬日間的寒氣,讓我與他之間迷惘又模糊。

  老船家打破了這時(shí)空氣的寧靜,開口問道,“靠岸了,公子不下船嗎?”

  依稀見他唇角微動(dòng),淡淡道,“原路返回吧?!?p>  我不自覺眼眸一暗,積存許久的失落終于在心里蔓延開來,忍住心頭的異樣,轉(zhuǎn)身離去,人有聚散離合,不斷安慰著自己,不過是單純不舍傷感罷了……

  分別后,便依靠著兒時(shí)殘存的記憶,邁步向天竺寺走去……

  外祖母自從外祖父逝世后,便移居天竺寺,佛骨青燈,日夜為逝去摯愛悼念,她獨(dú)身一人在這,父親一直擔(dān)憂不止,生前幾經(jīng)來接他回府都堅(jiān)持不愿回來。如今不知,身體可還硬朗……

  這樣想著,腳步也不住加快,只有快些看到祖母才可安心。

  雖是白天,古寺風(fēng)廊倒格外幽暗,走過一段深長,才進(jìn)到這院落之中,面前重重迭起的佛燈下,是滿地的敗葉,卻未見一人。

  風(fēng)聲呼嘯,下一秒,便聞見遠(yuǎn)遠(yuǎn)一陣古剎鐘聲,我急忙循著那聲音的方向跑去,終于尋到古寺中敲鐘之處,卻還是未看到外祖母的身影,那敲鐘的僧人剛好緩步走了出來。

  我連忙走上前去,心神卻愈發(fā)不安定?!罢垎枎煾担芍幸晃婚L居在此的老婦人現(xiàn)在何處?”這位僧人一臉慈眉善目,聽見我的問題也仍不焦不躁,心平氣和道,“你說可是?;勰釒??”

  記憶中似乎知道這個(gè)名字,正是外祖母的法號!我欣喜地點(diǎn)點(diǎn)頭,“是??!我是她孫女……所以,她現(xiàn)在在哪兒呢?”

  聞言,那名僧人靜如止水地緩緩舉起手掌來,低頭向我致意道,“阿彌陀佛。施主節(jié)哀,?;勰釒熢缭谝荒昵埃阋讶粓A寂了。”

  我不敢相信,有些驚慌失措,連連上前兩步,追問道:“怎么會(huì)?并無人來告知過我啊!師傅可是搞錯(cuò)了??”

  察覺到我語氣激動(dòng),那僧人只得默默退后兩步,聲線依然溫潤,對我來說卻是冰冷刺骨,“施主請勿過于傷悲,這一切都是?;勰釒煹囊馑肌!?p>  那嗡嗡的鐘聲還在耳邊回響,提醒著我這一切都是真實(shí)的。內(nèi)心卻還是難以接受,只得愣在原地……

  他說完這話,便要轉(zhuǎn)身離去,我回過神來急忙開口叫住他,神情是掩不住的疲憊與憂思,“師傅,可否讓我在這里小住些日子……我,無處可去了。”

  聽到這緣由,他仿佛早有預(yù)料,也未推辭,澄澈的眼睛里帶著微笑,伸出手,指向院落深處的一間屋子,向我示意道,“那施主便在常慧尼師之前的房間住下吧,請隨我來。”

  來到祖母曾住過的房間,一切陳設(shè)簡單卻不失生氣,仿佛她人還在世一般……看我觸景傷情,看得仔細(xì),師傅也不再打擾,客氣道,“您有什么需要,再來前院找我?!?p>  說罷,背后“吱呀”一聲掩上了門,一切歸于沉靜。

  徒留我一人在這空蕩蕩的房間之中,祖母已然離世之事更有了些實(shí)感,心頭一陣鈍痛……伏在祖母的床上,閉上雙眸,尋找著唯一的些許氣息。

  就這樣在房中渾渾噩噩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幾下敲門聲,僧人師傅溫潤的聲音悠悠傳來,“施主,寺中做了齋飯,你可要吃一些?”我精神不濟(jì),啞啞地答道:“多謝師傅,可我現(xiàn)下不餓……”

  門外師傅悠然離去,只感知到聲音越來越遠(yuǎn),“落葉已隨流水去,春風(fēng)未放百花舒。葉落花開,起滅流轉(zhuǎn),無動(dòng)亦無靜,無凈亦無染……”

  他所言之詞還是讓我難以釋懷,我不過是個(gè)俗人,祖母默默逝去無人知曉,我如何能做到不愧疚?不傷痛?怎可簡單一句落葉隨流水就可帶過……

  罷了,出去看看吧……

  外面夜色已深,唯有院中那燭塔之焰在寒風(fēng)中繼續(xù)縹緲著,時(shí)而快要熄滅,卻在下一秒又燃燒得更旺,在這不斷的動(dòng)勢中,原本刺痛的心下現(xiàn)下竟有了幾分寧靜。

  佛堂當(dāng)中,幾個(gè)僧人虔誠地跪在佛祖面前,嘴里念念有詞,表情格外祥和。想必祖母寧愿與父親相隔甚遠(yuǎn)都要堅(jiān)持待在這里,一定有所原因吧,這里,似乎真得能使喜怒哀樂都?xì)w于塵土一般。

  想罷,也緩緩踏入了佛堂。

  ……

  這些天,許是想在這里尋一絲祖母存在過氣息,又許是為洗滌自己心上的不想面對的悲痛,任青絲散落,身著布衣,手執(zhí)念珠,與古燈燭蠟相伴,潛心在佛堂守著。

  若是真的心誠則靈,那祖母和爹爹,你們能感覺到我對你們的思念嗎……

  立在一旁師傅,見我已然淚眼婆娑,低嘆道,“虔誠的告誡已與前塵了斷,放下執(zhí)念便是修行。”

  聽見這安慰,我也不禁感覺到抱歉,在這寧靜修行之地,我日日在這里哭哭啼啼,倒真是擾了他們。

  我收起悲傷,歉疚地對師傅說道,“對不起,這些天給您添麻煩了。”

  回到房間,躺在床上也不禁開始思考,之后又該何去何從……

  想著一個(gè)翻身,手指尖無意碰到了床下一個(gè)冰涼的觸感。我起身撩起床單一看,這里竟有一個(gè)木匣,難道是祖母留下的?

  我急忙將匣打開,里面靜靜躺著一封書信,封面上清楚寫著,尹天恒親啟。

  果然是祖母留下的!是寫給爹爹的信,現(xiàn)如今也只能由我打開了……心中五味雜陳,將信打開,只見白紙上只有寥寥數(shù)字。

  “助國泰民安,守忠孝仁義,護(hù)家和平安,此乃汝信,也乃我幸。世間有生有滅,因果循環(huán),汝勿疚念。”

  讀完信,我心下一陣蒼涼,父親為他畢生所愿離開,母親也隨她心中摯愛離開。祖母,你可知道,如今的我已然沒有家了……

  不知是如何走出古寺,只覺得身子疲憊不堪,眼角一股熱意涌來,看來我確無慧根,這些天的修行也不甚有用。

  只得仰起頭,望向磚紅寺檐上那片黛色的蒼穹,看向那片廣闊無垠,如此清幽靜好,卻依舊難以撫平我心頭這突如其來的悲戚……

  青絲般的寒風(fēng)不甚凌厲,不知是哪里傳來的一陣梅香,又似是柳絮飄過,剎那間,蘆花一般的雪,星星點(diǎn)點(diǎn)地覆于我原本熱燙的面頰之上。我立馬覺察出,原來,是下雪了……

  這,是今年的初雪嗎……

  我收住眼淚,緩過情緒,靜靜看著那片片飛花從天空中悠悠飏飏飄下,又從我眼前隕落,悄無聲息便與我腳下的塵土相融,消失為無物。好美,祖母……你也是如此嗎?

  這一刻的空氣中的寒冷,倒讓我心中有了幾絲慰藉。

  正拿起絲帕,想要擦拭一下殘余在臉上的淚水,眼神卻仿佛凝固了一般,看著古巷盡頭的那人緩緩向我走來……

  一身黑袍,在那洋洋灑灑的白幕中格外刺眼。

  他手上舉著把青色紙傘,一頭烏發(fā)下的眼眸幽暗深邃和這刻的冰冷十分相襯。漸漸走近,他一向沉穩(wěn)不失分寸,此刻看向我,眼中卻充滿著難以抑制的擔(dān)憂。

  他靜靜走到我面前,手打著的青傘緩緩移至到我頭上,我怔在原地,一時(shí)竟有些無語凝噎,“你……”

  那雪越落越大,粒粒飄落在他臉上直至融化,甚至浸透了他的外袍,他依舊神色未改,只是微微蹙眉,定定看著我,“冷嗎?”

  如今壓在心頭的憂憤傷感、之前隱忍許久的憋悶委屈一同襲來,身體不住微微輕顫著,再也忍不住,不管現(xiàn)下臉上淚水縱橫,直直向他身上撲去。

  魏臨初沒想到女子這突如其來的動(dòng)作,但聽見胸前她嗚嗚咽咽的哭聲,這些天,她發(fā)生了什么……

  見女子好久未這樣哭地毫不掩飾,他也不住心疼起來,默了半晌,便伸手將她緊緊攬?jiān)趹阎小?p>  那上方的青紙傘還默默盛開著,撐開一片天地,為她遮著風(fēng)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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