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亭縣在京城西南方向,一路上盡是崎嶇山路。天漸漸黑了下來,水縈不認得路,也沒有遇到過路的人家,只得跌跌撞撞的往東北方走去。
她向來膽大,但越走越偏僻,隱隱還有狗吠聲,卻是黑乎乎的看不到人家,此時也有些害怕了起來。正擔憂著這一晚在哪里過夜時,面前出現了一座矮矮的小廟,當真是天無絕人之路,水縈走了進去,用身上的火石,點燃了廟中未燃盡的半截紅燭。
借著燭光,水縈看清了廟中供奉的神仙,竟是替人牽紅線的月老,不由的又想起了今日要娶自己的男子,漸漸的陷入恍惚之中:自己該為躲過一劫而高興,還是該為被喜歡的男子算計而悲傷?
父母大仇未報,還想這些做什么,從此自己便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縱然是死了也沒有什么牽掛的,挺好。水縈如此安慰著自己,從月老前的蒲團起身,去關廟門。
忽然間,蠟燭熄滅,一團黑影飛過,門枝丫一聲被關上。水縈錯愕間感覺到一把冰涼的短刀橫在了自己脖頸上,然后腰肢被一只硬邦邦的臂膀圈住。
“別動!”一句冷厲的話,聽不出任何感情。
遇上打劫的了?水縈感受著脖頸上冰冷的短刀,心撲通撲通的跳著。
“大、大哥,好漢,你要多少銀子,只要我有,我都給你?!?p> “閉嘴!”
那摟著水縈的男子,猛然說了一句,然后手上的短刀滑向了女子白嫩的脖頸。
水縈覺得自己的脖頸生疼,一股股的鮮血從自己脖頸劃開的皮肉中流出來,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原來他只是想殺人!
水縈眼前看見了最美好的一幕:父母親切的面容閃現在面前,一聲聲的召喚自己。他笑了,縱然是死也不過是回到父母懷中,又有什么不好的呢?自己喜歡的男子都能算計自己,難道還能奢求一個陌生男子對自己手下留情嗎?
如此一想,水縈突然感覺不到脖頸上的痛感,她疑惑的向下看去,只見那把抵在自己脖頸上的短刀,竟是刀背貼著自己的脖頸。
她驀然扭頭看去,那名挾持自己的男子,左肩上呼呼向外冒著鮮血,鮮血流在自己的脖頸上,然后向下流去,滴落在石板上。
門外漸漸響起腳步聲,越來越清晰。
挾持水縈的那名男子,在水縈耳邊耳語道:“你若敢說我在這里,我便殺了你!”
說罷,水縈感覺身上的束縛忽的一下沒有了,然后砰的一聲,門突然被撞開了。水縈就站在離門不過三步遠的地方,看著黑壓壓一片舉著長刀,蒙面的男子,走進來。
水縈嚇的連連后退。
唰的一下,長刀抵在水縈眼前,砰的一下,水縈靠在了月老石像前供奉的食案上,退無可退。
“有沒有看見一名受傷的男子?!睕_在最前面的男子問,很顯然他是頭領。
“大哥,她身上有血!”有眼尖的蒙面男子借著月光,看見了水縈脖頸上的血。
“大哥,地下也有?!绷硪幻凶拥?。
“大哥?!边@一聲大哥是水縈哆哆嗦嗦喊的,“我看見一個男子沖進來,他本來要殺我,后來聽見你們的腳步聲,跳窗戶逃走了,我跟他不是一伙的?!?p> “追!”為首那人高呼一聲,在水縈面前收刀追趕之際,突然啪嗒一聲,一滴鮮血滴在了刀身上。他立刻戒備了起來,欲抬頭望去。
“大哥、對不起?!彼M摸上自己脖頸上的鮮血,甩了一下,這下不只刀身上又濺了幾滴血,那位大哥身上也濺了幾滴。她攥著自己的袖口,急忙去擦那位大哥身上的血跡。
那位大哥氣呼呼的踢開水縈,追人而去。水縈腿上挨了重重一腳,跌倒在了地上,看著一片黑衣人離開,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為那位受傷的男子,也為自己腿上的疼痛。
那名男子從房梁上飛了下來,用自己未受傷的右臂扶起了水縈。
“你為何要幫我?”男子說著,扔給了水縈一瓶金瘡藥,然后靠著月老石像坐了下來。他知道,剛剛那滴血是從自己身上流下去的。
這人也太不客氣了,自己幫了他,他不感激自己就算了,還得寸進尺的讓自己給他上藥。水縈心中翻了個白眼,口中得意洋洋道:“我高興?!?p> “高興?”男子眉頭一皺,顯然對這個理由不理解。
水縈點燃了紅燭,踱著步子去關門,口中擠兌他:“是呀!我沒想到在這種時候,還有比我慘的人,你若是死了,我到哪里去找比我還慘的人,自然高興救你了。”
男子的臉黑了。
水縈關了門走回來,心情大好的半跪在男子身前,伸手去撕男子傷口上的衣服。
“你干什么?”那名男子嚇壞了,急忙向旁邊躲去。
水縈像看怪物一樣的看著他,這反應怎么跟個小姑娘似的,“不是你讓我?guī)湍闵纤幍膯??”說著,晃了晃手中的金瘡藥。
男子咳嗽一聲,尷尬道:“那是給你自己用的。”
啊?水縈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被人踢了一腳,疼痛處肯定青腫了。自己都不記得了,他竟然還記得。連日來的壓抑、痛苦和背叛,讓水縈因這小小的關心舉動,心里暖暖的。
“我又沒流血,不礙事?!彼M說著,扯開了男子左肩上的衣服,不給他一絲一毫躲開的時間,男子的臉唰的一下紅了。
那傷口不大,僅有一寸,但深可見骨,著實不好愈合。水縈猛然俯下頭,去吮吸他的傷口。男子眼睛驟然放大,身體僵硬,傻在了那里。
水縈渾然不覺,一口口的將他傷口上的濃血吐出來,待干凈了,一點點的撒上金瘡藥。不一會兒,小小的一瓶金瘡藥已經用完了。
“還有嗎?”水縈問。
男子搖頭。
水縈又低頭去看他的傷口,雖然藥不多,但血到底是止住了,長舒一口氣,累的她直接一轉身坐了下來,緊挨著那名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