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zhèn)陽子離去之后,武洪清每日里除了教導陳平修煉,還要帶其巡查檢視護山法陣的各處陣眼,以備周全。
太吾山的護山陣法名喚混元無極陣,殊為奇異,乃是鎮(zhèn)陽子參考多種陣法,取長補短演化而來,又根據(jù)太吾山地理形勢布下。
平時有監(jiān)察感應之效,一旦有敵來犯,可在憑借靈符開啟中樞,大陣立時啟動,籠罩整座太吾山,陣中五彩爭勝,流漫陸離,幻景處處,極為變幻莫測,專門奪人五感,惑敵困敵,連結(jié)丹修士的神識感應都能遮蔽大半。
此陣最為奇異之處,便是能夠引動方圓千里內(nèi)的天地靈氣,匯集于各處陣眼彌補靈氣消耗,便得陣法循環(huán)往復不止,還有輔助修行之效,可見鎮(zhèn)陽子何等聰悟絕倫。
陳平這幾日潛心向?qū)W,一有復雜難懂之處便向武洪清請教,武洪清說起護山法陣如何神奇,便纏著他不住發(fā)問。
混元無極陣何等精妙,武洪清也只能理解個十之二三,初時還能稍做回答,等到陳平問到精微處,已是大為詞窮,好生頭疼,好不容易將法陣巡查完畢,忙忙交待陳平仔細看守洞府后,便自行閉關(guān)去也。
鎮(zhèn)陽子、武洪清先后閉關(guān)后,陳平雖極想去翠蘋山尋於心兒,但師父、師兄正值破境緊要關(guān)頭,怎敢擅離,只得按捺心神,每天自管在洞府中專心修煉,同時研讀那本《靈紋初解》。
畏隹山頂峰,一個新近開辟的洞府中。
“混賬東西!我多年來用了許多丹藥助你提升修為,哪料你連一個煉氣初成的小鬼都留不?。 ?p> 只得“轟隆”一聲巨響,一張石桌竟被人一掌拍碎,碎石濺得跪伏在地的一人滿身都是,那人驚得混身一抖,仍是一動不動。此人一身黑衣,脖后滿是火瘡,鮮血膿水仍在流淌不止,正是陳平此前遭遇的黑衣青年。
“謝道友稍安勿躁,那叫陳平的小鬼修為不高,心思卻極詭詐,居然伏地裝死,暗中偷襲,迮官賢侄也是一時大意,你勿要再責怪他了。”
說話之人坐在石凳之上,身著素灰儒服,鶴發(fā)童顏,此刻正手撫長須向旁邊一人勸道。說完抖去身上碎石,眼中閃過一絲不豫之色。
旁邊那人身著墨綠道袍,頭發(fā)半灰,下顎蓄著短須,面皮蒼白,目小無光,一副衰敗之色,神情極為乖戾,正是當年意圖對鎮(zhèn)陽子殺人奪藥的謝道清。
方才他聽說迮官在山外遇到鎮(zhèn)陽子的徒弟陳平,哪知竟被陳平逃走,自己還受傷頗重,當場怒不可遏,一掌就將身旁石桌拍碎。
“今日幸好有李道友為你求情,不然……哼,你且退下,自去處理傷口?!?p> 謝道清對那李姓老者拱手說道:“小徒學藝不精,讓李道友見笑了?!?p> “無妨,吃一塹長一智,迮賢侄經(jīng)此一事,日后臨敵必會更加小心謹慎。我道為何謝道友要在此山開辟洞府,原來是有此一節(jié),謝道友為報當年之仇自無不可,只是別因為此事橫生枝節(jié),誤了我圣教大事?!崩钚绽险邠犴氄f道,表情不置可否。
謝道清聞言,眼角微縮,目中戾色一閃而過,口中卻客氣說道:“此事關(guān)系體大,我怎敢誤事,那鎮(zhèn)陽子師門只他一人,就算他有膽前來,也定教他有來無回,絕不會耽誤圣教大事,今日之事全是意外。
之所以選在此山,全是因為地理位置便利,附近又無其他宗門礙事,圣教在此設(shè)下?lián)c,方圓千萬里的靈脈之地盡在掌握,以此為根基發(fā)展,大事可期?!?p> “如此最好,傳送法陣一旦建好,定元丹立時奉上,還請謝道友務(wù)必盡心。我還要修煉一門秘術(shù),就不打擾謝道友了?!崩钚绽险咄x道清一拱手,也不等其回復,便自行離去。
謝道清坐在原位面色一陣陰晴不定,半晌冷哼一聲,起身往內(nèi)室而去。內(nèi)室陰暗曲折。謝道清左折右拐,在一條通道正中停下,腳下忽輕忽重連踩幾下,身旁石壁突然往旁移去,露出一條向下的臺階,臺階盡頭隱約有燈光閃動。
沿臺階而下便到了一石室,迮官正在坐在角落往頸后抹藥,見了謝道清下來,慌忙起身迎他。
謝道清眼神一蔑,也不理他,徑直推開一道石門入內(nèi),門后乃是一間牢房,里面關(guān)著幾人,看打扮應該是在山中采藥的藥農(nóng)??吹街x道清進來,都蜷縮在墻瑟瑟發(fā)抖,牢門外有幾個木籠,數(shù)只兔子般大的老鼠正裝在其中。
謝道清對那幾個藥農(nóng)看也不看,走到木籠前打量了幾眼,對身后的迮官冷淡問道:“馴鼠之法是否可行。”
“回稟師尊,上午已試驗過,已從山縫中采到數(shù)株金線草?!卞殴僬f完從懷中取出個包裹,打開一看正是數(shù)株金線草。
謝道清接過察看片刻,面色一松,隨即又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恨恨罵道:“當年為取這金線草煉丹入藥,不光愛徒扶止身死,我也金丹受損,百余年間費盡心機都不得恢復,修為一直停滯不前。
不得不依附于魔羅教,聽那李長庚之命行事,以求其教中煉制的定元丹,用以恢復內(nèi)丹傷勢。鎮(zhèn)陽子這狗賊,我不把他千刀萬剮,挖出他金丹入藥,難消我心頭之恨!”
說完將金線草收起,冷冷對迮官說道:“將這幾人殺死,拿去喂饕騅。等你三師兄回山后,一起過來見我?!闭f完徑自離開。
迮官連忙稱是,躬身送謝道清離去,良久方才起身,面色陰暗,不知是何心情。他站在原地靜立許久,接著面色一獰,將牢門打開。
那幾個藥農(nóng)見到迮官一臉兇色,都跪在地上求道:“大爺!求大爺高抬貴手,不要殺我們,家中還有妻兒老小?。∏蟠鬆旔埫?!”
迮官取過鏈錘,站在那幾個藥農(nóng)面前,臉上神情陰鷙的看著他們哀求連連,磕頭不止,忽然間展顏笑道:“你們放心,將你們擄來都是我?guī)煾敢馑?,現(xiàn)在他已走了,你們趕緊噤聲,我放你們離開?!?p> 那幾個藥農(nóng)聞言,一個個轉(zhuǎn)悲為喜,都抹去眼中淚水,對著迮官拜謝不止。見迮官轉(zhuǎn)身離去,趕緊跟上。
迮官領(lǐng)著幾個藥農(nóng)走了許久,這才在一處甬道中的鐵門前停下腳步,那個幾個藥農(nóng)聽到門內(nèi)不時傳來陣陣嗷嗚獸吼,終于醒覺不妙,面面相覷之后,不約而同拔腿就跑。
還未跑得幾步,只聽身后鐵鏈聲響大作,一條鏈錘從身后越過,半空中一個轉(zhuǎn)折便將那幾人捆住拖回。只有一人腿腳較快,逃了過去。
那人心膽俱寒,只顧奮力奔跑,正要到前方轉(zhuǎn)角之時,另一個鏈錘黑光大放,凌空擊在他后腦之上,直打得腦漿粉碎,濺得墻上厚厚一層。
迮官將那鐵門打開,身旁黑光一閃,那鏈錘已將捆住幾人丟入,門內(nèi)立時腥風大作,獸吼震天,那幾人連慘叫都未發(fā)出幾聲,就被撕成碎片。
只見門內(nèi)是個百余丈方圓的巨大深坑,幾條巨大妖獸正在其中爭食尸體,一個個嘴部狹長,長牙怪眼,頭頂尖角,身形似虎,背脊都生了厚厚硬甲,最大一只竟約有三丈多長,正揮著前爪將其他幾只妖獸驅(qū)散,好獨占血食。迮官似是覺得眼前一幕極為精彩,看了好一會這才轉(zhuǎn)身離去。
第二日正午,一道遁光急速掠來,直朝山間洞府而來,入口處光芒一斂,現(xiàn)出一條彪形大漢來,身材極高,約有八尺出頭,一頭亂發(fā)披肩,眼中精光四射,橫肉滿臉,極見兇悍。
這大漢落地之后徑自往洞中行去,半路上遇到迮官,目光未斜,只微點下頭,便擦身而過。
“三師兄您回來了?!痹捨凑f完,那大漢已行出很遠,迮官面皮一顫,但仍快步跟上。
洞府大廳之中,謝道清見那大漢快步而來,臉上這才有些笑意,讓那大漢在自己下首坐定,道:“山兒此去收獲如何?”
大漢眉頭一皺,嗡聲嗡氣的說道:“前日到了那河口鎮(zhèn),哪知上門捉住那掌柜一問,金線草竟已被個姓陳的少年取走,極為晦氣,我一氣之下,便將正仁堂上下盡數(shù)殺了。晚間回返之時卻發(fā)現(xiàn)我騎去的一只饕騅不見蹤影,不知跑到哪里,我在附近尋覓許久無果,實在無法,這才回山向師父稟告。”
這大漢姓趙名山,乃是謝道清的三徒弟,不久之前剛剛結(jié)成金丹。趙山行為乖張,任意妄為,此時向謝道清撒了個大謊。
原來謝道清占了畏隹山后,從山上擄來幾名藥農(nóng),逼問出了金線草的生長之地及采收之法,同時得知過去百十年來此山居民一直將采摘的金線草都交與那河口鎮(zhèn)正仁堂轉(zhuǎn)賣,便派了趙山前去打探消息,并取回正仁堂中的金線草。
趙山前日出發(fā)不假,當晚到了河口鎮(zhèn)卻并未直接去正仁堂,而是先將那只饕騅放在鎮(zhèn)外山中,自己卻去了鎮(zhèn)上妓院宿娼。
第二天午時過后,這才慢悠悠的晃到了正仁堂,逼問之下這才得知金線草剛被取走,此時陳平已到畏隹山,正與迮官交手。
趙山得知好一陣懊惱,將正仁堂上下全數(shù)打死之后,御劍在周圍尋覓一夜,自然一無所獲,這才發(fā)現(xiàn)饕騅也不見蹤影,又一番尋找無果后這才往畏隹山歸來,宿娼之事不能明說,便編了謊話欺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