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匍匐在煙塵中，醒來，窗外燈火通明。

　　墻縫里鉆出的藤蔓，扭曲纏繞，蜷縮又似綻放。

　　陰暗面，于心底某個角落，惡意蔓延。

　　一

　　天空灰撲撲的，大朵大朵的烏云壓的低低的，像是要壓在行人的背脊。

　　城南舊區(qū)，骯臟混亂的低收入人們的住宅小區(qū)。

　　舊式房屋，矮矮的三層一幢，密密麻麻的一排接一排。窗外有竹竿架起的晾衣桿，濕衣服滴滴答答往下滴水，地面陰暗潮濕，爬上深深的青苔。

　　油煙味，夫妻吵架，小孩哭啼，鄰居隔窗叫罵，混亂又悲哀。

　　七月天，正是熱的要命的天氣，舊區(qū)卻仍是一片陰暗，倒也是少了些抱怨聲。

　　清晨，季明月穿著半新不舊的連衣裙，剛從菜市場買菜回來，身上一股魚腥味。

　　回到舊區(qū)二幢門口，一群人圍在一起竊竊私語，頗有些熱鬧。

　　“誒，來了來了?！薄鞍ミ希炷跖?，孩子還小著呢?！薄熬椭莱抢锊话踩?，還不如待著鄉(xiāng)下。”

　　季明月一臉淡然的穿過人群，剛要上樓，鄰居王阿姨偷偷扯住她，拉到角落：“明月丫頭，王嬸跟你說一聲，你心里有個準備。”

　　“你那媽啊，昨天晚上殺人了，現在警察就在你屋里，剛剛把你媽銬上帶走了，還留著倆個在等你勒?！?p>　　季明月頓了一頓，沒說話，點了點頭。

　　她母親陳芝芝，35歲，一名精神病患者。準確來說，是在一年前成為精神病人的。

　　一年前，季明月的父母離婚，父親迅速再婚，對方是個寡婦，還有一個孩子。陳芝芝受了刺激，精神癲狂。

　　昨天晚上，季明月在哄她睡覺，陳芝芝睜大了眼，口里喃喃不清?！懊髟?！”陳芝芝突然大叫。

　　“哎，我在，我在呢?！奔久髟伦ゾo她的手。“明月，不要怕，媽媽在，”陳芝芝面容猙獰：“他們，他們該死！我要去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季明月無奈搖頭：“媽，睡吧?！薄澳阏f，我把他們殺了好不好？??？好不好？！”

　　陳芝芝不依不饒。

　　“好，好?！奔久髟聭溃骸翱焖?，乖?！?p>　　半夜，陳芝芝趁著季明月睡熟了，偷偷開了門。殺人后安然回到家中，還為季明月掖了掖被角，回到自己房中入睡。

　　一死一重傷，重傷的那個送到醫(yī)院搶救無效。

　　陳芝芝的精神狀態(tài)愈發(fā)不好，至于究竟是怎樣入室殺人的，無從得知。

　　基于陳芝芝患有精神病，強制送入精神病院強加管理，非特殊情況不得探視，期間若精神恢復正常，按刑法槍斃。

　　季明月年十五，未滿十八周歲，家里沒有近親可以依托，政府給予補貼。

　　季明月依舊住在舊區(qū)里，王阿姨可憐她，答應居委會會多多關照她。

　　季明月初中剛畢業(yè)，且成績優(yōu)異，被市一中錄取了，但因著這檔子事，一中決定不予錄取，私下聯系季明月，把她送入三中學習，學費一中出。

　　一中是市里口碑成績頂好的高中，季明月這種“殺人犯”的女兒，一中不敢收，所以弄了虛作了假，把季明月塞進三中。

　　三中與一中恰恰相反，成績差，學風差，外表光鮮亮麗，里子腐朽敗壞。

　　季明月同意了。

　　暑假結束后，她將進入三中學習。高中，也就那樣吧。

　　床前明月光，明月沒有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