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三年前就入道的‘天才’啊!”
張重邪被天地本源發(fā)出的大道威壓所限制,如陷泥沼。
他艱難地抬起頭望向那看不見的天地本源,一臉諷刺,“天才”二字更是被他咬得死死的,話語中充滿了對天才的鄙夷。
“但是天才又如何?該死還是會死?!睆堉匦盎顒恿嘶顒幼约杭∪饴∑鸬碾p臂,慢慢適應了天地本源帶來的壓勝。
凡是參悟了大道的修行者都可以召喚屬于自己的天地本源對那些普通修士進行威壓限制,江湖中稱這些天賦異稟的修士們?yōu)椤拔虻勒摺薄?p> 在張重邪的視線中,官坤那慵懶身姿的半邊身子緩緩在擂臺對面出現(xiàn),而后他整個人就像是魚兒從水面躍出一般,竟是從茫茫的大雪中走出。
原來從剛剛開始,官坤就一直隱蔽在滿天的雪花中。
這不同于是坎水神通“踏雪無痕”那樣的隱蔽身形,而是真真正正的融入了風雪里,將自身化作了風雪的一部分。
讓人驚嘆至極!
“告訴我趙柳的事?!?p> 官坤的聲音毫無感情可言,語調更是沒有任何起伏。
從他的話語中聽不出喜怒哀樂,就連本應該對張重邪的那種敵意都是不見一絲一毫。
這完全不正常。
畢竟張重邪幾個時辰內的表現(xiàn)完全可以說得上是窮兇極惡了,若是一般的正統(tǒng)修士面對他,應該心中或多或少存在些許敵意才對。
但官坤沒有,他就真的像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飄散在茫茫洲上空的雪花一樣。
純凈的不含任何雜質,也沒有一絲人間煙火氣。
像極了一位真正的仙人。
“好啊,你站那別動?!睆堉匦暗椭^,但雙眼卻是向上瞟著,用眼的余光打量著官坤。
他的前腳微微向前挪了半寸。
此時他這幅姿態(tài)形同準備發(fā)動攻擊的野獸一般。
低眉順眼但是蓄勢待發(fā)。
他布滿血氣的身軀繃緊,上半身的肌肉仿佛要被撐爆了一般。
“你站那別動,我這就過去告訴……”
話音未落,在官坤的視線里只見張重邪所站的那處地方瞬間龜裂炸開,而張重邪的身形眨眼間就來到了他的身前,沙包大的拳頭近在咫尺!
而就在這時,張重邪踩地發(fā)出的巨響才傳到官坤耳中!
張重邪這一拳來勢之洶竟是比聲音都快!
“得手了,哈哈哈!”張重邪血紅的雙目瞪得老大,一副尖牙大張,嘴里發(fā)出“桀桀”地笑聲,異常之駭人!
“噗。”
張重邪一拳打實,將官坤的半個腦袋都打飛了出去,但詭異的聲音卻不似肉與肉相撞所發(fā)出的。
而且打飛半個腦袋這種事本身就很詭異!
怎么只打飛半個腦袋?
張重邪嘴角一咧,剛剛還一臉得意的神情立馬凝固在了臉上。
只見官坤的頭仿佛是孩童堆砌的雪人一樣,那被張重邪重拳擊中的半個頭顱飛出后立馬化作了一團飛雪重歸天地之間。
而官坤僅剩的右半邊臉上,一只右眼就這么冰冷的瞪著面前咫尺之間的張重邪。
張重邪心中微涼。
“死!”本能的警惕感讓張重邪以疾風驟雨般迅猛的姿態(tài)不停的揮刀揮拳,一眨眼之間就將面前的官坤給打得支離破碎、不成樣子。
但官坤被擊中的地方都是化作了飛雪,飄散開來。
最后一擊,張重邪將官坤那眼神冰冷的右眼一刀斬碎后猛地轉身。
茫茫的大雪中,一陣與眾不同的雪花竟是橫向飄散而至張重邪身后數(shù)丈的地方飛舞著。
官坤那鬼一樣的身形再次凝結而成。
眼神同樣的冰冷,只是這次換成了雙目了。
“趙柳是怎么死的,周沛在哪里?!?p> “不可能,哪怕你悟道了,又怎么會差這么多?”張重邪渾身被血氣蒸騰著,按理說只能感受到血氣之熱才對。
但此時此刻,他居然是覺得有一些冷了。
是自己的血魔神功出了問題嗎?
不,張重邪喘著粗氣想著,是自己的心底開始冷了。
行走江湖多少年了,手上殺人無數(shù),身后業(yè)火滔天。
張重邪久違地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脅。
這是他自從練成這血魔神功后從來沒有的事情!
張重邪頭冒虛汗,他急速向后掠去,同時右手橫刀在胸前,左手食指與拇指輕捏住刀尖,微微一用巧力。
“咔嚓”
一聲脆響,張重邪手中的短刀立馬碎成數(shù)段,而后他大手一揮握住這些短刀殘片用力飛出。
只見四道流光如同長虹貫日般疾射而出,空氣中頓時響起四聲爆鳴!
“嗖!”
“嗖!”
“嗖!”
三道刀身碎片在一瞬間貫穿了官坤的身軀,射進他身后的石墻之內。
而那三道流光哪怕是打進了石墻依然是去勢不減,竟然又伴隨著陣陣鐵石摩擦之聲貫穿了朱鶴長老的石墻,威力絲毫不減!
“疾!”
場外,朱鶴大喝一聲,就在那三道流光將要射入看臺上的人群的時候,地上碎石豁然飛起,將那氣勢如虹的三道刀光攔下,空中響起數(shù)聲真氣對撞的爆炸聲!
“咚!”
空中石屑煙塵四散,聲勢浩大,不過好在是雷聲大雨點小,那三塊刀身碎片去力不足,緩緩跌落下來。
“這個畜生竟然僅僅憑著徒手的力量就打穿了我的石墻還與我對了一招……”
朱鶴少見的嚴肅了起來,他望向立在擂臺外的石墻,一臉不安。
若是這種人突然暴起殺人,這次風雪夜得有多少人死于非命?
散修的看臺地勢較高,哪怕是有著四面石墻圍著,白長平依舊能清楚地看到戰(zhàn)斗的全過程。
在張重邪掰碎短刀的時候,白長平竟是露出了一副驚訝的表情。
“‘武技·碎劍訣’還能這么用?”
白長平在自己識海中發(fā)出一聲驚嘆。
這張重邪在場上使出的武技顛覆了白長平對“碎劍訣”的認知。
白長平口中的武技指的是從凡塵之中的武功演化而來的種種搏擊技巧。
因為凡人不能修煉真氣,便只能靠著傳聞中那些絕世武功而在江湖中立足。
不知從何時開始,一些修仙者將這種凡人視為不傳之寶的武功秘籍廣泛搜集,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匯編出了這一門一門的武技。
最開始武技其實是練氣士們開創(chuàng)的全新體系,意在強身健體,在與人交戰(zhàn)只是避免短兵相接而吃大虧。
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修士一旦和人近身搏斗了,就跟待宰的羔羊沒什么區(qū)別了。
估計就是連凡人傳說中的那些能飛檐走壁的大俠都是打不過的。
所以種種武技創(chuàng)作之初是為了練氣士們服務的,是練氣士眼中的一種旁門左道。
后來,武技慢慢被劍修們所吸納、融會貫通,現(xiàn)如今劍修們修行的劍法其實歸根溯源的話,就是由凡塵俗世中的那些劍術武技演化而來的。
如同林逸所說,所有的劍招歸根結底就只有八式,學會八式便可斷天下劍招。
再后來,專修煉體的武夫出現(xiàn)了,于是這不需真氣催動便能施展出招式的武技就成了武夫與人對敵最常用的手段了。
此時白長平口中的“武技·碎劍訣”,聽名字便知是一門武技。
這也確實是一門武技,是一門傳承自瀚海洲的奇特武技。
傳聞碎劍訣練至大成,武者的一雙鐵手就好似蓋世天王的兩把碎鐵锏一般,凡是被武者雙手抓到的刀劍也好、槍戟也罷,統(tǒng)統(tǒng)都仿佛豆腐似的,輕而易舉就被摧毀。
白長平?jīng)]想到的是張重邪會將此招如此使用,將自己的短刀折斷的同時還保留了短刀的精鐵刀氣,令之鋒利無比,化作了殺人利器!
從表面看張重邪只是憑借徒手投擲的力量將碎刀片擲出,就打穿了朱鶴的石墻。
但其實當中還有另一層重要的因素。
那就是張重邪運用“武技·碎劍訣”將短刀中蘊含的所有刀意在被摧毀的瞬間釋放出,讓刀身碎片達到了削鐵如泥的程度!
“這個窮兇極惡的武夫居然對武技的掌握達到了如此驚人的程度,與之交惡萬萬不可放虎歸山。”
識海中,站在白長平身邊的黃袍冷聲言語,竟是少有的流露出了殺意。
白長平很是驚訝地望向身邊立在金色光團里的黃袍。
他與黃袍相處十幾年了,從來沒有見他對誰產生過這樣強大的殺意,黃袍明明從來都是一副與世無爭的冰山形象。
而遠處的黑袍對于黃袍今日的怪異,居然絲毫不覺得奇怪,他也是一臉凝重地透過識海望向比武擂臺,淡淡說道:
“這個人讓我想到了一個惡人,一個純粹的惡人,他當年在關內可是兇名顯赫?!?p> 黑袍頓了頓說道:“這叫張重邪的散修身上的血氣……太不祥了,但愿只是我的錯覺?!?p> 黃袍也是隨聲附和,他冷著臉說道:“一定是錯覺,他在幾百年前就死了,我親手將他殺死了?!?p> 黑袍點了點頭剛準備說什么,但他還未開口突然猛地一驚,臉色徒然大變:
“你……還記得你是在什么地方殺了他的嗎?”
“當然,我追出天原關數(shù)萬里,最后……在……一片沙漠……”
說著說著,黃袍臉色也是變了變,聲音逐漸輕了下去。
“瀚海洲?!?p> 黑袍出聲接話,說出了黃袍不愿意面對的現(xiàn)實。
沉默良久,黃袍轉過頭來一臉平靜地看著白長平,那眼神里的莊嚴鄭重看得白長平一陣發(fā)毛。
“怎……怎么了?”
白長平撓了撓頭,被黃袍如此注視實在是壓力太大了。
“請掌門日后去一趟瀚海洲……不,越快越好?!秉S袍一臉嚴肅。
“唉!”黑袍嘆了口氣,駕馭著光團駛向識海深處,一邊玩去了。
“這……去是肯定要去的,想要進關的話,走瀚海洲是最近路線……出了什么事嗎?”
白長平仿佛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他開口問道。
黃袍看著場下的比武有些出神。
“殺人要驗尸,這是十幾年來跟掌門你學的,掌門你加入那暗堂后,尤其是……尤其是從那之后,只要殺人不見尸,你寢食難安。”
“所以殺人一定要見尸??!”
黃袍的聲音仿佛傳回了幾百年前,說給那個曾經(jīng)的自己聽。
……
識海之外,場中的比武還在繼續(xù)。
剛剛張重邪打出了四道蘊含著至純刀氣的短刀碎片,有三道都是擊穿了官坤的身軀、射出了場外。
而有一道卻是官坤牢牢地抓在了手里。
官坤低頭看向手中那在飛速震動的短刀碎片和上面至極危險的刀氣心中嘆了口氣。
不得不承認,這個叫張重邪的散修是真的很強!
若不是自己早已悟道,今日還真有可能敗在他的手下!
其實表面上看官坤悟道后這一招將肉身合道天地風雪的本事無懈可擊。
但其實只要受傷,他還是必須消耗真氣才能維持住自己這幅形態(tài)。
剛剛張重邪那飛出的四道流光他不是不想躲。
是根本就躲不開!
此時張重邪激化了血魔神功,將一身血氣催動到了極致,已經(jīng)隱隱有了地階后期的實力了。
官坤畢竟才只是地階前期而已。
所以看似官坤應對輕松,可那完全是仗著自己悟道之后有了能將肉身合道天地的本事罷了。
真論肉身速度,他是完全不及張重邪的。
畢竟張重邪可是純純粹粹的武夫,還掌握一手能催發(fā)肉體潛力的詭異神功。
剛剛張重邪打得那一套拳腳殺招別看將官坤打了個粉碎,但官坤體內的真氣消耗其實微乎其微的。
但后來被張重邪以“武技·碎劍訣”所創(chuàng)造而出的短刀碎片打中后,官坤丹田中的真氣竟是急速消耗了三成之多!
不能再跟張重邪這么耗下去了。
官坤眼神愈加冰冷,必須要速戰(zhàn)速決!
他伸手接住那最后一片刀片,不僅沒有讓刀片停下震動,反而是盡可能的留住了刀片上的純正刀氣。
只見官坤抬手,手指微彈。
“嗖”地一聲,那刀片以絲毫不弱于張重邪擲出的速度回射而去,精準無誤地打在了張重邪的右臂上!
從張重邪擲出短刀碎片到官坤回敬一招,其實僅僅過了幾個呼吸的時間。
“咔嚓!”
一聲令人牙寒的結冰聲響起,張重邪后跳的身形一頓。
在那刀片擊中張重邪右臂的前一刻,刀片上附帶的寒氣就是將張重邪的整條右臂完全凍住,將其冰封了起來!
而后那刀片才擊中已經(jīng)凍成一坨的手臂。
“砰!”
張重邪的右手好似絢麗的煙花一般從肩膀處齊根崩裂!
炸開的冰渣碎屑四散,官坤一擊之下就是廢掉了張重邪的半邊身子。
“你怎么對老子,老子都是不怕的,就算斷了手斷了頭,不出一息的功夫老子又是一條好漢!”
“我猜的不錯的話你跟我不同,你是要耗真氣的吧?”
張重邪邪魅一笑,左手握拳,一拳打在自己右肩那冰封的傷口處,將冰碴全都握碎扔掉,而后他整條右臂又是從血肉蠕動的傷口處豁然長出,令人頭皮發(fā)麻。
這個人真的宛如一頭洪荒猛獸一般!
如此龐大的壓迫感和令人膽寒的再生能力,換作是誰與之對敵都會逐漸喪失信心,以至于任人宰割。
但此時張重邪的對手不同。
因為他的名字叫官坤。
官坤見張重邪那右臂瞬間長好,突然一個大膽的想法涌上心頭。
“這一場,還是我贏了啊?!?p> 官坤抬頭望向逍遙劍宗方向那一直看著自己的那個溫潤如玉的男人,默默問道。
“換做是你,你該怎么贏?”
“我已經(jīng)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