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章 重生

　　彌漫著一種破舊腐朽的氣息的屋內(nèi)，一個年輕的女人躺在房內(nèi)唯一的木板床上，她雙眼閉著，臉色慘白，毫無血色，不知已經(jīng)昏睡多久了。

　　床邊，一個瘦瘦小小的男孩踩在小板凳上，他穿著打著補(bǔ)丁的不合身的衣服，努力的墊起腳看著床上的女人，小男孩腳上的一雙布鞋同樣打著補(bǔ)丁不說，鞋頭還破了幾個洞，腳趾頭都露出來了，此時，他那張瘦的過分也白皙的過分的小臉上掛著淚痕，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滿是擔(dān)憂和害怕，嘴里帶著哭音喊著：“媽媽，媽媽……”

　　不知喊了多久，終于，床上的女人發(fā)出一聲微弱的聲音，睫毛輕顫了幾下后，慢慢睜開了雙眼。

　　小男孩瞬時露出笑臉，驚喜的叫道：“媽媽！”

　　此時的江成詩頭暈的厲害，肚子更是一抽一抽的疼，她一時間看不清周圍的樣子，眨了好幾下眼睛，眼前才逐漸清明。

　　“斂斂……”江成詩不敢置信的喃聲道。

　　眼前的仿若水晶娃娃般動人的小男孩不是別人，正是江成詩的兒子江斂。

　　說起來也是可笑，雖然江斂是江成詩生的，但江成詩并不知道江斂的爸爸是誰。

　　中考后，江成詩為了賺高中學(xué)費(fèi)，經(jīng)人介紹在長濟(jì)市的一家夜總會當(dāng)服務(wù)員，有一晚，她被一個男客人灌了酒，意識到男客人要對她圖謀不軌，她趕緊找了個借口逃走了，卻不想，男客人居然在酒里下了迷藥，迷迷糊糊中，她隨手推開了一間包間的門，撞入了一個寬闊又堅(jiān)硬的懷抱里……

　　后面的事她就記不清了，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天白天了，包間里只有她一個人，她的衣服被撕爛了，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事的江成詩大哭一場后，辭了夜總會的工作回了家。

　　江成詩努力想忘掉那一晚的事，然而，兩個月后，她懷孕了，未婚先孕在八十年代的農(nóng)村是件丑陋、骯臟甚至邪惡的事情，所有人對江成詩都是一副義憤填膺和尖酸刻薄，看著江成詩的目光仿佛她刨了人祖墳一樣。

　　江成詩不是沒想過墮胎，甚至，她都已經(jīng)躺在醫(yī)院的床上了，可當(dāng)看到醫(yī)生的嫉惡如仇，對著另外一個未婚先孕女孩的類似懲罰性的恐怖手段，耳邊充斥著女孩的慘叫聲以及醫(yī)生的怒斥聲，“不許叫疼！舒服的時候怎么沒想到現(xiàn)在呢？”

　　江成詩嚇的從床上跳了下來，沖了出去。最后，她生下了孩子，取名江斂。

　　因?yàn)榻瓟?，江成詩被迫輟學(xué)，后又外出打工，母子倆在一起相處的時間很少，直到江斂十六歲那年出車禍死了，如阮夕今所說，被一輛大卡車壓成了一灘肉泥。

　　可是眼前的江斂卻只有兩歲左右時候的模樣，這讓江成詩直接愣怔住了。

　　這是怎么回事？難道因?yàn)樗^思念江斂，所以她才會夢到這樣的場景？

　　“媽媽，你不要屎，我、我害怕……”江斂見媽媽直愣愣的盯著自己瞧，一副傻了的樣子，他又忍不住擔(dān)心起來，他伸出一只手，想去觸碰媽媽，但那只比雞爪子好不了多少的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去，他知道，媽媽其實(shí)不太喜歡他。

　　過了幾秒鐘，江斂鼓足勇氣再次伸出手，這次，他的手才剛伸過來，就見江成詩也伸出了一只手，將他的手握住。

　　手心里的小手有些冰涼涼的，觸感異常真實(shí)，江成詩猛的睜大了雙眼，她不是死了嗎？怎么又能有感覺了？而且她癱瘓了，是動不了的，怎么現(xiàn)在又能動了？江成詩本能的感覺到不對勁，握著江斂的小手的手下意識的緊了緊，這讓原本沉浸在媽媽主動握他的手而詫異、欣喜中的江斂忍不住痛呼出聲，“媽媽，疼~”

　　江成詩趕緊松開了江斂的小手，與此同時，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

　　這是一雙纖細(xì)的手，手上長了幾個繭子，并不多，還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傷口，從這雙手可以看出手的主人很年輕，平時卻沒少干活。

　　盡管如此，卻也比她的手好太多，她的手曾經(jīng)嚴(yán)重脫皮又凍瘡，所以盡管后來她用心保養(yǎng)，卻依舊粗糙，關(guān)節(jié)腫大，一眼看去，根本不像是一個女人的手。

　　所以，這不是她的手。

　　不過一瞬，江成詩就否定了剛才的想法，因?yàn)樗吹搅怂笫质终菩闹械囊活w紅痣，那顆陪伴了她四十一年的紅痣。

　　這是她的手，只不過不是她后來熟悉的手，確切的說，是她以前的年輕時候的手，遇到于燕至之前的手。

　　江成詩不明白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這不是夢境，而本該被活活餓死的她沒有死，反而還看到了兩歲時候的江斂。

　　腦海里最后的記憶，除了阮夕今炫耀得意又嘲諷的聲音，就是在黑暗中她逐漸失去了意識。她一直被關(guān)在儲藏室里，儲藏室，對了，儲藏室，她應(yīng)該是在儲藏室里的，而這兒，并不是儲藏室。

　　撐著身子慢慢的坐起身，與此同時，江成詩抬眼打量著四周，屋內(nèi)只有一個很小的窗戶，房頂孤零零地掛著一個小燈泡，因?yàn)闆]有開燈的緣故，所以整個屋子很昏暗，饒是如此，也足夠江成詩打量的清楚，除了因?yàn)檫@屋子很小，不過十來平米外，還因?yàn)檫@屋里的陳設(shè)實(shí)在過于簡陋，除了她身下的木床外，屋內(nèi)只有一張挺破舊的木桌子，木桌子上放著一個掉了漆的水瓶，水瓶旁邊放著兩個同樣掉了漆的白瓷缸子和一個巴掌大的小鏡子，墻邊擺放著一個掉了一邊門的木衣柜，木衣柜的上半層擺放著好幾摞書，下半層是放衣服的。

　　江成詩錯愕驚詫極了，這如此殘破寒磣的屋子分明就是她曾住了四年多的地方，從十七歲住到二十一歲，還有她身上穿著的衣服，是她已經(jīng)去世的生母汪沫的衣服，因?yàn)榇┑臅r間太久了，縫縫補(bǔ)補(bǔ)又三年，補(bǔ)丁多的都快要看不出來原來的衣服是什么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