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梓欣回到房間后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她有千張面孔,她戴上了很多張面具,漸漸地自己也習(xí)慣了這些面具,竟也分不清真假。這就是沈儒文讓她欽佩又羨慕的地方,“無論何時,都不曾忘了自己?!?p> 她參加完廖爺?shù)奈钑螅客矶奸]目難眠,怕夢里看到父母,怕再夢到自己的那一夜。
陳梓欣下樓準(zhǔn)備早餐,見沈儒文和衣躺在沙發(fā)上,雙手抱著自己,睡姿僵硬不安,顯然他并不放心陳梓欣,但又確實沒地方可去。
陳梓欣沒有叫醒沈儒文,想他昨晚一定輾轉(zhuǎn)不安,很晚才睡著吧。
等陳梓欣做完早餐端到客廳后,就見沈儒文局促地站在茶幾前,不動不語。
陳梓欣遞給他洗漱用具,用手指指浴室。
沈儒文臉色微紅,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最終硬著頭皮去洗漱了。
他在一個萍水相逢的女人家里過了一夜,還進(jìn)了人家的浴室。
這......簡直......沈儒文不知如何形容。
陳梓欣坐在沈儒文對面,早餐是小米粥配著一些小咸菜,還有甜水和湯圓。
沈儒文是北方人,不慣吃甜,又一夜未曾睡好,胃口不好問著甜的便胃液上涌,要吐出來。
陳梓欣嗜甜,一天三頓都要吃甜,所以吃得津津有味。
沈儒文強(qiáng)壓不適感,喝了一口粥,嘴里甜得發(fā)膩,陳梓欣在粥里加了糖,而且不是一點兒。
陳梓欣注意到沈儒文不吃,問他怎么了,是不是沒睡好?沈儒文沒答言,只說我不餓。
沈儒文看著陳梓欣,很奇怪她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她往日躺在廖則懷里,言笑嫵媚,怎么現(xiàn)在是這樣?不施脂粉清淡膚色,波浪卷發(fā)貼在肩上,一身耀紫色旗袍在往日盡顯張揚(yáng),而現(xiàn)在卻和她沉穩(wěn)溫柔的動作不搭。
沈儒文心想,是我錯了,誤將君子當(dāng)小人,誰說身在風(fēng)塵就一定全是淤泥?沈儒文看著上樓的陳梓欣,心里多出幾分欣賞來。若真是身在風(fēng)塵卻不染風(fēng)月,那當(dāng)真不是普通人,更何況她還躺在廖則懷里。
沈儒文一住三天,將自己的一切和盤托出,與陳梓欣坦誠相見。
陳梓欣這才知道,原來他就算是古代的御用文人,是廖則用來粉飾太平,歌功頌德的工具。
沈儒文大學(xué)尚未畢業(yè),北平陷于敵手,流民罹難,華表染血。他眼看故鄉(xiāng)遭難,慨嘆書生無用。他輾轉(zhuǎn)上海、偶然結(jié)識廖則,廖則一副相見恨晚之感,對沈儒文大加贊賞,一陣惺惺相惜后沈儒文就在廖則手下任了文職。
沈儒文說到這里時沖陳梓欣笑,又好像是沖著天笑,他笑什么?笑自己可笑,還是笑自己可憐。
陳梓欣看著沈儒文,他帶笑面容現(xiàn)出蒼涼,不似少年。
她走過去伸出手,卻茫然不知該做什么。
沈儒文看著陳梓欣,拉住她的手問:“我很傻?!?p> 陳梓欣搖頭:“你有志向,志向不是人人都有的,尤其是走投無路時?!?p> 沈儒文看著陳梓欣,那雙晶亮雙目透出哀色,似乎比他更感同身受。
兩人這樣一坐一立,十指緊扣。
半晌陳梓欣突然坐在沈儒文身邊,頭靠在沈儒文身上問:“我臟嗎?”
沈儒文全身僵硬,開口發(fā)出一個自己都聽不見的音“不”。
陳梓欣猛然起身盯著沈儒文:“你說什么?”
沈儒文退開身子對上陳梓欣的雙眼說:“不。”
這次擲地有聲。
陳梓欣眼里涌出兩行淚,撲到茶幾上,身子顫抖。
沈儒文又接著說:“雖然我不知道姑娘為何身陷風(fēng)塵,但亂世存活艱難,至少,你比那些漢奸清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