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If we all have wings

　　「我想要和你一起回去」

　　在公交車的屋檐下，少女的眼眸凝視著我，有著無法訴說的哀傷。雨水從頂上一點(diǎn)點(diǎn)滴落下來，暖黃色的燈光從遠(yuǎn)處散開，光芒暈在少女模糊的表情上。即使在雨中，也會有光照下來。

　　下雨了，沒有歸處的場所的少女，讓我的心一直在迷茫。

　　「直到黎明為止，我都想陪在你的身邊，不可以嗎……」

　　——白夜汐的光照射到我的心中，使我的心向那遠(yuǎn)方前行。

　　「我也想要和你一起，直到黎明為止」

　　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夜空中，愿此刻永恒。

　　驀然回首，眺望稍縱即逝的夜空，而夜空下的少女像隕落的星辰砸下來，砸在心靈的某個(gè)角落。

　　指尖在觸碰到房門的電子鎖后停下，映入眼眸的白夜汐靜靜站在我的身后，我還是無法打開那扇門，因?yàn)槲覀兌贾赖那胺街徊贿^都是苦澀的悲戀。

　　「由離，怎么了嗎？」

　　「家里沒人哦，現(xiàn)在只有我和你兩個(gè)人」

　　白夜汐埋藏在望不見的黑暗里，她此刻就在我的身邊微笑看著我，我早就無法放開你的手了。

　　「我知道了，走吧，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法選擇放手了」

　　客廳的燈光一瞬間被點(diǎn)亮，重疊的光暈?zāi)：宋覀兊木嚯x。

　　拿出玄關(guān)里鞋柜的居家鞋，脫下了皮鞋、換上拖鞋，走向了空蕩蕩的客廳。鈴蘭花的香氣相擁而來，是保姆清理家務(wù)后噴的香水。客廳里藍(lán)色的窗簾被微風(fēng)掀起，桌上仿真的白色洋甘菊悄悄吹動。

　　白夜汐身上的裙子緊貼她的肌膚，沾滿雨水的黑色發(fā)絲順著耳畔滑下，溫?zé)岬哪橆a兩側(cè)微紅讓我無法呼吸。

　　「先去洗澡吧，我來做點(diǎn)吃的」

　　「好、但是——」

　　「快去洗吧，換洗的衣服，我會拿給你放在外面的」

　　我只是想要呼吸的轉(zhuǎn)過身，走到了家里的歐式浴室里面，打開了流光溢彩的環(huán)球吊墜燈，熱水從浴缸上的噴頭涌出傾泄而下，色彩斑斕的燈光散在浴缸里的熱水上。

　　「一直以來、都謝謝你」

　　白夜汐放開了剛才緊握我的手，走進(jìn)了溫暖的浴室里。徒然只剩下了少女孤寂的語言，漸行漸遠(yuǎn)的背影消失在了門縫里。

　　紅黑色的哥特式裙子從身上滑落，脫下黑色蕾絲的吊帶式內(nèi)衣與內(nèi)褲。走進(jìn)干凈溫暖的浴缸里，手指間的縫隙滲入暖和的熱水。經(jīng)不住了熱水的痛楚，觸摸著后背潔白無瑕的肌膚，刺痛的感覺仍日漸透到深處的記憶。

　　紅色灼熱的火焰仿佛燃燒在她的視線里，睜開被淚水所浸沒的橘紅色的雙眸。走出溫暖幸福的浴缸，徒剩下泡沫漂浮于溫水之上。

　　額頭輕輕貼在淋浴噴頭旁的墻壁上，纖細(xì)的手握成拳頭卻無法守護(hù)易碎之物，手心攥著的軟水逐漸消逝于地面。

　　「這個(gè)是我的衣服，放心吧沒有穿過」

　　我站在浴室內(nèi)的門外，將寬松的灰色格子襯衫、杏色的褲子放在洗衣機(jī)上的籃子里，窺視浴室門上映著的模糊的身影。

　　支離破碎的清水滴落于地面，少女的聲音與水滴聲交疊于空氣之中。我的心臟在這思緒交綿的瞬間仿佛停止，白夜汐溫柔且悲哀的聲音傳達(dá)到了我的耳畔——

　　「由離、由離，我——現(xiàn)在、好想要去死」

　　「夜汐——你怎么了！呃，我、不是……抱歉」

　　直到某秒鐘的時(shí)間打開了我們間隔的門，黑色的發(fā)絲如瀑布般滑落于少女的肩下，肩下的紅色的傷痕仿佛正在灼燒她的背后，潔白干凈的肌膚被血紅的燒傷暈染了。

　　——那是仿佛被火焰燃盡了的少女。

　　「不要看我」

　　仿佛翩翩的天使失去了她的羽翼，凋零的羽翼之后是燃上火焰的背后，痛苦的聲音沉沉地落在我的耳邊。

　　心的思緒隨記憶搖曳于遠(yuǎn)方，曾經(jīng)的火焰仿佛在夢中就見過。

　　關(guān)上門后，恍惚中，空氣里回響少女的那首歌。

　　現(xiàn)在心的去向是哪里呢？我的臉上發(fā)著燙，沉溺于萬種思緒后，我的心正顫抖不止，那種痛楚在心中漸漸扭曲。呼吸著空氣走向了廚房，不斷響徹在腦海的歌聲隨時(shí)間消失。

　　寬松的襯衫和褲子松松垮垮地套在她身上，白夜汐潛藏著痛楚的氣息，少女的表情是嚴(yán)峻且美麗的，可她卻沒有逃避，內(nèi)心渴望去了解真實(shí)走到我的身邊。

　　縱使心懷迷惘，也要奔赴她的內(nèi)心深處。

　　「剛才那個(gè)，我不小心看到了……對不起」

　　「沒什么的，只要是由離的話——」

　　她坐在家里簡約歐式風(fēng)的餐桌椅上，柔弱的雙手放在膝蓋緊攥著拳頭，此刻兩人彼此的世界仿佛分離了般。

　　「那個(gè)燒傷是怎么回事？看起來很嚴(yán)重」

　　藏在心中的吶喊被不知名的勇氣涌出，我把做好的黑椒牛肉意面端出來放在餐桌上，又從熱飲機(jī)里倒出了巧克力牛奶，走到少女的面前坐下直面她的故事和命運(yùn)。

　　白夜汐凝視著眼前的晚餐，告訴了我她灰暗的世界。

　　「在很久之前就一直留下了，我曾在年幼的時(shí)候遭遇了火災(zāi)，已經(jīng)忘記了當(dāng)時(shí)是怎樣的情況，我只知道火勢蔓延了我的身體，我的背后受到了燒傷，我在那里拼命地呼喊哭泣，好想逃離、好想去死，誰來救救我，最后我被救出來了、被消防員先生，但是那種痛楚卻一直都在。現(xiàn)在還很痛哦，一直一直都是刺痛刺痛的，它燒毀了我的全部」

　　「對不起，我沒考慮到你的感受……」

　　——小聲彈奏出的痛苦流入心里的縫隙。

　　如果我們沒有因謊言而相遇，我也不會想要去了解真實(shí)的你。

　　「由離——如果當(dāng)初是你的話，那你會來救我嗎？」

　　「一定會的，只要我們在過去能夠相遇」

　　在朦朧的記憶之塔里，閃閃發(fā)光的燈塔上映出少女的身影，尖銳且刺耳的聲音暈暈乎乎地，讓我的心臟就像挖空了一般。

　　——我不相信哦，我不會相信你的。

　　「我想要相信你，我可以相信你的吧。那現(xiàn)在就請不要來救我，未來也不可以哦」

　　欠缺的月亮于夜空中，透過了窗子灑下白霜般的光。模糊的顏色映在少女的笑容，心莫名地痛著，如青色苦澀的果實(shí)。白夜汐的果實(shí)像夕陽墜落般，是腐爛的橘紅色。

　　恍恍惚惚，那樣的笑容真的沒有變化嗎？

　　風(fēng)平浪靜中，兩人安靜地吃完晚餐。

　　白夜汐坐在黑色的布藝沙發(fā)上，靜悄悄地喝著巧克力牛奶。溫?zé)岬牧魉^我的指尖和盤子，關(guān)上水龍頭拿起白凈的干抹布，模糊的聲音帶著死亡的字眼傳來。

　　——心下意識地徘徊在原地。

　　「小依、你說過小依她是為了救貓死掉的吧」

　　「嗯，為貓而死這很可笑吧」

　　微風(fēng)從敞開的窗子里吹進(jìn)來，暖氣從白夜汐手里的杯子流入到手心，她的手卻像是被虛幻的寒風(fēng)所刺痛，少女在害怕、顫抖。

　　「不——那只是因?yàn)樾∫浪苌屏及伞?p>　　「可是她卻遭到所有人的唾罵，沒有人會覺得她是善良的人，所有的大人都覺得她很活該，這只是愚蠢的行為」

　　她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垂下來，看不到現(xiàn)實(shí)的模樣，只看見了虛幻的夢境——白貓和少女。

　　「活下來的那只是白貓吧」

　　「為什么你會知道？」

　　「那是我養(yǎng)的哦，它的名字是白。那天我看見了，我也在現(xiàn)場目睹了小依的死亡?！?p>　　她的聲音就像飄零的花瓣，順著悲哀的心沉甸甸地墜落。

　　在被遺棄的風(fēng)景里，沿著路的邊緣走起，剩下望見的風(fēng)景變成了黑白色，連重要的顏色都忘記了。

　　「也就是說，我是因?yàn)樾∫赖乃蓝_始追尋死亡」

　　「為什么？這可不是你的錯(cuò)」

　　「我曾因?yàn)槟吧倥乃蓝池?fù)了罪孽。我沒有被人拯救過，但是她一定被很多人拯救吧」

　　我放下洗好的盤子于柜子里，用干凈的抹布擦干手走近她。坐在她的身邊牽著她的手，屏住呼吸呼喚愛戀的名字。

　　倒映在雙眸中她的瞳孔是腐爛的顏色，少女會一直徘徊在黑白的世界吧——漸漸忘記了她原本的顏色。

　　「夜汐？」

　　「她能那樣因?yàn)樯屏级赖粽媸翘昧?，這是我曾經(jīng)有過的想法，很過分吧，所以我才不能得到救贖，也只有死亡才是我的救贖」

　　同樣的少女，同樣的愛人，而我也是同樣的，她的世界卻變了。

　　即使如此也沒有關(guān)系，我會漸進(jìn)你的世界里的。

　　只要是你喜歡的，我都會去了解的，即使你想要尋死，我也會忍受痛苦的，絕對會給你救贖的。

　　「由離你認(rèn)為什么才是特別的呢？」

　　「我沒有想過，特別到底是指什么？正義的伙伴、、沉重的罪惡還是什么重要的東西，這些對我來說都不是特別的，或許在那之后，心中特別的某種事物已經(jīng)消失了」

　　白夜汐伸出白皙的雙手貼在我臉上，冰冷的觸感從指尖消逝到臉頰。我筆直凝視著她溫柔且悲哀的瞳孔，此刻我好想輕吻她甜美的嘴唇，但是滾燙的淚水撲通撲通地就要涌出來。

　　「我啊、覺得父母是很普通的，朋友、陌生人、鋼筆、懷表、勇氣……這些、全部都是普通的，那都是隨處可見的事物」

　　胸口和喉嚨仿佛快要崩裂，像溫泉里滾燙的熱水蹦出來，即使渴望沉陷于悲哀中，如此渴求地想要哭出來，但是白夜汐她——絕對不會允許我渴求悲哀，那樣的話我就無法繼續(xù)與她前進(jìn)了。

　　我不可以拯救白夜汐，只有死亡才是她的救贖。

　　「死亡也不很常見嗎？」

　　「不一樣的，只有死亡才是特別的，只有一次。于我而言，生命中特別的只有三樣，第一個(gè)那便是死亡」

　　白夜汐放下貼著我臉頰的雙手，少女的溫度逐漸消逝于心底，她的身影和溫柔的光芒一點(diǎn)點(diǎn)消失……

　　少女平靜淡然笑著面對我，仿佛白色的野花垂于懸崖邊。

　　「追尋死亡是很特別的，那是我的救贖。我只有在死后，才能獲得救贖，是吧，如果不是這樣——我將永遠(yuǎn)痛苦地走下去，絕對不可以去救我哦！遺書已經(jīng)想好了，剩下的——」

　　「最后一次牽著我的手吧」

　　白夜汐的表情那是悲傷、絕望、歡喜，仿佛逐漸重疊曾經(jīng)夢里的少女——我牽著她的手，可以的話我不想放開。

　　只不過，我會祈禱喜歡的人得到救贖且永遠(yuǎn)幸福。

　　「如果是你的遺愿，多少個(gè)我都會幫你實(shí)現(xiàn)的」

　　「我好高興，謝謝你。吶，我們可以一起前行吧?？梢栽偃タ春幔咳ツ莻€(gè)游樂園，埋下我們珍貴的寶物。去學(xué)校的時(shí)候，也要一直在一起可以嗎？在畢業(yè)季的時(shí)候，相互擁抱也可以嗎？我好想要和由離你一起，一起去上大學(xué)，然后彼此永遠(yuǎn)微笑著。還有啊，我想看著白茶變老的樣子。可是、對不起——由離，我是個(gè)騙子」

　　恍惚在夢里邂逅了火焰，花海中的火將一切燃盡，花海里的金黃色逐漸削薄為紅色，與染成茜色的天空融為一片。

　　我曾邂逅過花海與少女與約定，后來也邂逅了白夜汐。

　　她所擁有的救贖，正是美麗之物，而我所擁有的救贖，也正是我永遠(yuǎn)不忘的美麗之物。

　　「我只是個(gè)想要追尋死亡的騙子哦」

　　「終有一天，我們還會見面嗎？」

　　少女這時(shí)溫柔的容顏，那是我的救贖，我無法忘記。

　　遵循著世界的無盡輪回，佇立在境界線的我們終有一日會相遇，不過那一定是在未來，所以我會在未來等你的。

　　「不管未來如何我都一定會在你的身邊」

　　十一月七日

　　黎明的色彩從玻璃窗照射進(jìn)來，照射到我的心里。臉頰被窗外的冷風(fēng)吹拂，最后的余溫從指尖漸漸褪去。猛然睜開雙眸，白色的天花板有著模糊的暗色。

　　靠在沙發(fā)上凝望著天花板，灰色的棉被從肩上滑落，身體被冰冷的空氣僵住了，我還記得那手心柔軟的觸覺。

　　手撫摸著空蕩的沙發(fā)，身邊少女的輪廓模糊消失，白夜汐的溫度此刻已經(jīng)不在了。

　　白色的紙張浸淫在黎明的光輝，那柔軟的紙張被壓在客桌的花瓶下，拾起白紙青澀優(yōu)柔的字印在上面。

　　——謝謝你由離，如果我們不相遇，未來的命運(yùn)是否會更好。

　　「夜汐，你到底在迷茫什么？」

　　黎明破曉后透徹的海水，漫過白夜汐亞光黑的皮鞋，無法訴說的眼淚滴落在海水中。溫柔的雙手浸沒在鹽水里，手里的鎖沾滿了沙土

　　和海水，鎖里面流泄出了喜歡與思念。

　　抬起手來緊握手心里的鎖，青色的海水從手心里滿溢出來。

　　「找到了，這是絕對不能丟掉的寶物」

　　白夜汐抬起頭看向了遠(yuǎn)處的海平線，心臟仿佛被枷鎖伴隨痛楚劇烈地深陷進(jìn)去。

　　海風(fēng)搖曳著白夜汐的長發(fā)，眼淚仿若破碎的玻璃從眼角滴落，熾熱的光芒照射在淚珠上，映在眼眸的色彩逐漸模糊。

　　「為什么、我喜歡上了周由離」

　　總有一天我們都會擦肩而過，但是不要忘記彼此陌生的樣貌，因?yàn)槲覀兌际潜舜司融H的天使，不管未來如何我都會在你的身邊。

　　——對我來說，由離他是最特別之人。

　　要是那天我沒有說出那句話，那年我沒有養(yǎng)那只白貓，那時(shí)我們沒有相遇，那么我們未來的命運(yùn)會更好嗎？

　　為了反抗自身的命運(yùn)，只要去追尋特別之物，就會失去重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