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The distance in the dream
九月二十七
那天我在夢中遇見了一片花海，金黃色的花瓣染滿了整個天空。我深吸一口氣，花的氣息從空氣的細縫中，來到我的鼻尖，我仿佛沉沒在這片花海中。一只蝴蝶從遠處飛來，慢慢靠近是藍色的，它劃開了一道小徑，指引我走向遠方，看見了少女。
「她不見了」
夢中的少女化成眼前的少女——白夜汐。
我忘卻了那個夢，就連記憶也開始模糊，夢中的少女變成了泡沫，而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的是她。
一襲藍方格子的短裙在風中飄蕩。
我看見的少女只是白夜汐。
「貓嗎？怎么回事」
無盡的思緒在心中擴散、蔓延起來。
我望向遠處被夕陽染上茜色的天空，學(xué)校中庭的時鐘已指向了六。由于今天的班委會臨時召開，直到剛才解散，書包里塞滿了教學(xué)文檔，雖然還有很多要解決的事情，但是現(xiàn)在最主要的是貓，并且我也不清楚那家伙會做出什么事。我果然是在擔心她嗎？
盡管內(nèi)心想要否定掉，卻也無法擋住我要去拯救她的步伐。
「今天下午的時候已經(jīng)不在了，只留下了紙箱和我的傘。她會去死嗎？因為被拋棄了」
她不安地撫摸著自己的脖頸，那份沉重的思緒被藏匿著。
在太陽還未西沉之時，我想為她獻上花束。
——要找到貓。
「不、怎么可能。大概還在舊校舍某處，要找找嗎，我可以幫你一起找」
「嗯。我想要找到它」
白夜汐的背后仿佛長出翅膀，她溫柔安心的語氣毫不猶豫地闖進我的世界。秋風吹拂她的裙擺，手也隨風而動，在微微顫抖著。
明明是那么的不安，只是因為初遇的貓。
我果然還是無法理解白夜汐。
「為什么？明明你們只是剛剛相遇的吧」
「就算如此我也想找到它，我能感受到的——是同類。開始的時候我就察覺到了，她會想要去死」
同類？不是這樣的吧。貓可是想要活下去——
兩抹深藍的眼瞳里寄宿著耀眼的光芒。
我能感受到那一定是對生的欲望。
在這片茜空延續(xù)的地方，我漸漸挖出內(nèi)心深處的真話。
我無法回應(yīng)她所期待的事情，不想看著她被欺騙。
我說出來了——
「如果不是呢。它是為了想要活下去，而不斷地去尋找前進的道路，它將你背叛的話……」
「沒有這種事的，不管是什么都會有想去死的那天」
可不管是什么都會有想活的信念。
白夜汐她真的理解了嗎？
「阿離為什么會想要幫我呢？因為是同桌？是學(xué)習(xí)委員？還是那個知道秘密的同學(xué)」
「……那是因為我，想要明白死亡」
因為我想要拯救你。
對于這個問題我無法說出真話，只能對她說謊。
這也是我對她的唯一的救贖
——我必須說謊。
舊校舍的左側(cè)就是一片淡藍色與綠色的空間，而這片空間被雜草和不知名的花覆蓋，它的背面被紅色的墻圍住，基本上是荒廢的空間，在這只有我和白夜汐。
不經(jīng)意間的聲音鉆進我的意識里，腳下的風仿佛在飄舞，眼中漂流著幾許光。
——是遠處北邊奏起清越動聽的歌曲，是音樂室演奏的小提琴聲。
明明旋律是極美的音色，我卻無法認真聆聽。
耳邊輕輕響起白夜汐的歌，歌沒有詞、音調(diào)很輕，聲音也沒有感情，可她的歌卻飄拂過我晃蕩的心，只有她。
不久，她的歌聲悄悄然地逝去。
「說起來那家伙還沒有名字啊」
我小心麻利地蹲下身子，撥開一層層的雜草，將稀松的泥土也翻了遍，為了去尋找貓的痕跡。
「我已經(jīng)想好了哦」
從背后聽到了她溫和的聲音，這使我有些的意外，畢竟我覺得她不是一個會把事情計劃好的人，倒不如說她給人我行我素的感覺，在我還沒靠近她之前，也許就是這樣的吧。
「誒、是什么？」
我停下手中的事情，開始認真聽著她說的話。
「白茶」
「很棒的名字」
她的眼里仿佛有光看向遠方，而現(xiàn)在我的眼里只有她一個人。
——白夜汐
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下，少女的影子映在白色小雛菊上，她的背影被我深深鎖在心底。當我正要向光芒伸出手，漸漸跟隨她所擁有的希望時，在一陣清風劃過去的青鳥，刺痛了我滿懷期待的希望。
白夜汐沒有光，不存在希望，一直都是那樣。
「等等、你在做什么??！為什么要在那里啊，白小姐」
「阿離這么稱呼我，還是很高興的。不過我更喜歡夜汐小姐這個稱呼哦，誒。還挺不錯的」
夕陽的余暉灑在白夜汐身上，她站在紅色的圍墻上，抬頭迎面對向夕陽，仿佛充滿了溫暖的喜悅。我沉淀在心中的不安，一瞬間釋放出來——
「不是啊、太危險了，這樣可是很容易受傷的?？禳c下來，而且要是被看見的話，會被罵的啊。」
「不用擔心哦，你看。從這里可以看見非常棒的風景。好美」
在一片迷茫中，她的背后仿佛長出純白的翅膀，飛往向往的未來，開始扇動雙翅，發(fā)出純白耀眼的光芒。
在已決定的命運中，我卻妄想打破她的世界。無法破壞少女心中的特別，只能守護她的世界。
快要消逝的風無處可去，與白夜汐相擁而去——
「嗚、啊?！?p> 「笨蛋，不要開這種玩笑」
從心底傳來了跳動的聲音，在悄悄呼吸。
我抱住從墻上跌落的她，柔軟嬌小的身子被我包裹，快要無法抑制住的思緒，被花海的氣息沖散，沉沒在她的香味中。
——好熟悉的氣息，我知道的。
「我一點也不在乎的，自己的事」
「總有人會在乎的吧」
我放開她的身子，心跳正慢慢恢復(fù)規(guī)律。
喜歡上她這種想法必須阻止，將心中錯誤的想法抹殺掉。
我沒有去追逐她的目光，她還是走出了情感的漩渦，沒有對我說任何話，放開了對我的想法，斷絕了我和她的曖昧。她一定也在逃避著什么……
「喵撲——」
「貓？是白茶」
在不遠處，風起來了。貓的聲音輕叩著雜草的微動聲，我靠近抱起它側(cè)耳傾聽，它的呼吸聲散入我的耳邊，不過是小小的、急促的，撫摸它顫抖的身體，都能感受到它的痛楚。
「我們帶貓去醫(yī)院」
風掀起了塵土，自行車以高傲的速度奔向醫(yī)院。
我向?qū)W校的老師借來了腳踏車，白夜汐抱著貓做在后座，她的一只手緊緊抓住我的腰間，她的側(cè)臉貼在我的背上，本想誠心聆聽風的聲音，卻只聽見我的心跳聲和雜音。
華燈初上，暮色已經(jīng)褪去。
只有我和她和貓。
如霓虹般璀璨的一瞬，從上空綻放出煙花，星星點燈的煙花震撼到了我。在喧鬧的街道上，我們一同喚起笑聲，我們的心中就像被染上了煙花的顏色。
——今晚煙花真美。
「貌似因為過度疲勞，沒有攝取營養(yǎng)導(dǎo)致瀕死，是貓的主人的話就應(yīng)該更愛惜它，每天要合理地為它安排飲食才行。」
醫(yī)生的聲音低沉沙啞，卻很清晰地呈現(xiàn)在我的腦海中。
現(xiàn)在我心中只有一個想法——成為白茶的主人。
就算父母的拒絕和反對也沒有關(guān)系，沒有什么理由會阻斷我的抉擇，這是我決定好的事情，為了妹妹和貓，還有她。
「好的很抱歉，我知道了」
我張望四周溫暖的氛圍，并認真聆聽醫(yī)生的遵囑。
醫(yī)院被擠滿生物溫暖的氣息，翩然的眼前浮現(xiàn)了許多生命的希望，也徒然留下了孤獨和悲感。
而她的那句話是特別的。
我以為可以解決一切的問題，但你心中的特別卻始終不變。
「好美」
「大家都死掉了啊」
她看著寵物醫(yī)院墻上的標本，死掉的蝴蝶被完美地保留。少女仿佛注視著死亡的彼端，白夜汐的瞳孔是青澀的希望之花，也是腐爛的絕望果實。
她只有對死亡產(chǎn)生了那份特別的感情。
我們曾相觸的手，如今又被甩開。
九月二十八日
我沒有撐傘淋著雨，任憑雨水吹散我的發(fā)絲，和晃蕩的心?，F(xiàn)在我已不知道要怎么去與她相見，要用什么樣的表情，什么樣的語氣，內(nèi)心好像離她越來越遠了，盡管我們真正的相遇不到一周。
眼前的白夜汐去往前方的微光，她對旁邊的朋友輕聲地笑著，溫柔的笑容像搖曳的花朵，但只有我知道那只是謊言。
在上學(xué)之際，偶然的相遇只是很普通的事情，我卻決定避開前方的白夜汐，為了不與她碰面，從學(xué)校的南門進入。
走近那條小道，遠遠地能看到舊校舍的三樓。與以往不同，三樓第二個房間的窗子是關(guān)閉的。剎那間，白色的簾子被掀起一邊，窗子里的少女凝視著我?guī)酌?，冷冷地拉起簾子?p> ——學(xué)姐好冷漠的。
為了追尋學(xué)姐的身影，我果斷地走進舊校舍，這是我不變的路標，因為學(xué)姐也仿佛要把我引進她的世界。
當我回過神來，就站在門口了。但是我要說什么呢？為什么我要來啊。說到底我們之間沒有什么牽扯。可是我卻因為那片花海和少女，耳邊的低吟訴說著——沒有辦法啊，我只能和她見面。
「打擾了學(xué)姐」
我按耐著緊張的語氣。開始煩躁、不安。大概是與學(xué)姐說話真的很有壓迫力啊。我本想低下頭，回避她的目光。
黑框的金屬眼鏡閃過一道光，視線是**裸的冷漠。
她今天帶著眼鏡，比起之前更冷漠了。
「喂，我說你和白夜汐走的很近嘛」
「誒？為什么你會知道？」
我聽見她的名字時，意識就開始強烈地動搖。明明我只要向前跑就好的，我卻停下腳步去看白夜汐，明明我的視線可以更寬廣的，我的眼里卻只有她。
明明世界是那么大，偏偏被學(xué)姐注意到了我們。
「現(xiàn)在你是我的助手了，你應(yīng)該有聽教委老師說過吧」
「的確，雖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
窗外的雨水咚咚地打著拍子，風在緩慢地前行，我停留在原地俯視椅子上的學(xué)姐。我和白夜汐的回憶，突然如走馬燈般閃現(xiàn)，驚覺到自己腦海中的回憶——
原來我在想她啊。
「那是我安排的，周由離?！?p> 「嘛，我在小汐那里看到你的名字，她有你的學(xué)生簿」
「等等！我的學(xué)生簿？那不是在老師手中的重要文件嗎？」
白夜汐？她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注意到我的呢？
只是因為那張紙條上的謊言，就開始對我產(chǎn)生了興趣嗎？
她到底是對我這么想的？好想知道啊——
「是從某個渠道得到的，不過意義不明，說到底那家伙真是捉摸不透，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和白夜汐到底是什么——」
她站了起來像我靠近，瞳孔沒有閃過半點猶豫，狠狠地將我心中的妄想折斷——我可是站起來了，你還在逃嗎？
如果真的能夠折斷就好了。
倒是她出乎意料的話，把我的羞恥心毫不猶豫丟棄。
「哦呀，你們擁抱起來還真是親熱」
「那、是……意外」
昨日的找貓日，在夕陽的余暉下，我們的影子被連接一起。
那時的觸感還在熠熠生輝，如果能被允許的話，就算世界毀滅了我也不會放開她的。我們的確是擁抱了，但那也的確是意外。
真是幸運，和白夜汐擁抱了。
那也的確是我內(nèi)心產(chǎn)生的一瞬間的想法。
「我啊是從小看著她長大的，她的表姐」
「所以你會關(guān)注我們的事情是因為這個，那你應(yīng)該知道的吧？白夜汐她——」
薰學(xué)姐把眼鏡摘下，塞進白色襯衫的口袋里，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這些好像都無關(guān)緊要。她的雙眼只望著我，如青澀的藍天染上純白的云朵，即使如此都是一塵不染。
「白夜汐，從她誕生下起，就是特別的。只不過這個特別含糊不清，我也無法說清楚，只是和其他人不一樣」
「吶，你對白夜汐到底是怎么看待的」
濕冷的雨水依舊落在了玻璃窗上，我的呼吸聲在剎那間停止，心臟的跳動激烈地碰撞著胸腔。記憶的潮水又飄然地涌向我的腦海，而那個記憶是白夜汐。
她的這個問題，我思忖了很久，可是我卻依舊無法正面回復(fù)她，說到底我依舊還在逃避。但是如果我說出了心里的話，一切都會被改變的嗎?
眼中的天空會是一片晴朗嗎？
「我——不知道」
——但是，我抬起頭仰望的天空也只是一片純黑。
我只能這么說。
「學(xué)姐還真是年輕，真的比我大五六歲嗎？」
「那個啊……是騙你的，我今年十八歲」
逃走吧——
我心里的另一個我這么說著。
于是我開玩笑地扯開了話題，只是沒想到學(xué)姐居然迎合了我的話。為了避免回到那個話題，我又開始繼續(xù)發(fā)問。
「為什么老師們都那么稱為——薰老師」
「嘖、那群該死的中年單身男士。從八歲開始，我就拿下很多獎項了，之后又跳級、出國留學(xué)，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博士了，我是天才」
「學(xué)姐還真是可怕」
——這么做的我還真是卑鄙。
——無法回應(yīng)學(xué)姐的話，果然很卑鄙。
「白夜汐……她不是那樣的，全部都是……直到某一天，她被改變了」
飄蕩的頭發(fā)像搖曳的花朵，她的表情也在飄蕩，變得悲傷又溫和，而她的心恍惚中也在飄蕩。
「怎么回事改變的契機是——」
想要探尋她的聲音，覺得那就能夠去拯救白夜汐。
可是之后我才明白，那便是無法改變的錯誤。
「這跟你沒有關(guān)系?；厝ァ?p> ——
我與白夜汐沒有過真正的對話已經(jīng)有一周了。
十月七日依舊還在下雨
我決定不再逃走，為了去見她。
這不是終結(jié)，只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