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市朱家的姑娘沒了。
意外沒的。
聽說朱氏夫妻倆一聽到這噩耗立馬買機票回國,朱夫人更是在消息確認無誤之后暈了過去。
朱家在東市也算得上是顯赫人家,雖沒有明家深厚的底蘊,亦無程家廣闊的人脈,但勝在財富滔天,是三大世家中最有錢的一戶。
朱家的閨女朱嘉佳,傳聞中是個優(yōu)秀的孩子,尤其是經(jīng)商一道,與同齡人相比天賦極佳。
觸類旁通,一點既透。
這樣的天賦,叫朱家夫妻驕傲不已,也叫他們產(chǎn)生將家業(yè)交由小女兒的打算。
當然,這些只是傳聞。
雖是傳聞,但朱嘉佳的優(yōu)秀卻做不了假。
可惜啊……
英年早逝,芳華凋零,天妒英才。
路人匆匆一眼瞧過,徒余無限唏噓。
真正受傷的人,則一世不得解脫。
朱嘉佳的葬禮上,一派肅穆。
朱夫人先前被女兒意外意外刺得經(jīng)受不住暈過去,好在她身體一向康健,沒什么大礙。
然而醒來之后,這位經(jīng)手多莊大生意的女強人,到底被女兒的死亡打擊得不輕。
氣色一瞬間萎靡下去,瞧著老了十歲不止。
饒是如此,她依舊強撐著一手操辦朱嘉佳的身后事。
全程親自參與,一點不假于旁人手。
就連丈夫與繼子都被拒之門外。
此時此刻,這個中年喪女的女人一身黑色的長裙,胸口別著一朵白色絹花,目光沉郁,站在靈堂中央。
她好幾天沒睡個好覺,臉色蒼白,無心保養(yǎng)的肌膚才不管主人如何如何,任性地生出數(shù)根細紋。
朱夫人僵立著凝視女兒的遺像,眼中沒有淚水,卻無端叫人感傷。
“纖容,”旁邊有人靠近,攬住她的肩膀,“別傷心了……嘉佳肯定也不希望你這樣……”
是朱先生。
朱夫人沒有理會他的安慰,依舊凝視著照片中女兒的笑顏。
那樣鮮活而美麗的笑容啊……
“纖容……”
朱先生沒被搭理,心中有點不喜,但他對朱夫人耐心不錯,素來不會怒言以對。
再加上體諒朱夫人喪女,他不計較。
“朱放,你別叫我?!?p> 朱夫人往邊上走了一步掙脫開朱先生的手,眉眼中排山倒海。
“那是我的女兒,我親生的孩子,她身上融進我的骨血,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后輩,你不愿心疼她,便不要在這里假惺惺地安慰?!?p> “纖容,你這是說的什么話!嘉佳也是我的孩子,我最寵愛的小女兒,我能不心疼她么?
但是人已經(jīng)沒了,我再心疼她也不會回來,當務(wù)之急是你!你要保重身體,要是因為她過于傷神壞了身子,我想嘉佳也不會愿意的,你說對嗎?”
朱先生被掙開也不惱,若無其事地收回去,握成拳放在身側(cè),苦口婆心地對朱夫人說道。
“嗤——”
朱夫人對他沒幾分真心的話嗤之以鼻。
“朱放,何必呢?你這么裝,累不累啊。”
朱夫人與朱先生結(jié)婚二十五年,自認對這個名義上的枕邊人還算有幾分了解。
他就是一個裝到極點,也虛偽到極點的小人。整天一副衣冠楚楚的紳士模樣,實則心中所想黑暗又惡心。
當初如果不是……
她絕對不可能嫁給這樣一個男人。
即使他看上去很愛她。
“纖容,我……”
朱先生保持體面的微笑,對往來吊唁的客人點頭致意,隨后才看向朱夫人,想要說些什么。
朱夫人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冷冷拋下一句話便徑自走開。
“若是讓我知道佳佳的死與你有關(guān)……”
我絕不會放過你。
后半句話消散在空氣里,淡淡的,幾不可聞。
朱先生眸色一沉:“纖容,嘉佳是意外而死,這一點毋庸置疑——”
他欲辯解,可朱夫人卻不愿再聽。
朱先生站在原地,注視著妻子消瘦不少的背影,眼神莫名。
…………
“樊姨,沒想到您在這里?!?p> 青年叫住朱夫人,神色肅穆。
精致的眉眼中似是受環(huán)境所致,瞧上去覆著一層淡淡的憂郁。
若是叫外頭那些小姑娘瞧見了,只怕又要捧住心口捂住臉尖叫。
朱夫人停下腳步,轉(zhuǎn)身,才發(fā)現(xiàn)青年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她身后。
這種時候見到青年,朱夫人不知道自己該露出什么樣的表情。
欣喜不可能,悲苦也不合適,于是她索性神色淡淡地點點頭。
“小點點,你什么時候回國的,怎么不與樊姨說一聲?!?p> 聽見久違的小名,青年神色中多了一分無奈,但照顧到朱夫人喪女,心情正難過,他沒太計較。
叫便叫著吧,反正他少不了一塊肉。
“前幾天剛回來,近些天倒時差,沒來得及拜訪您。”
青年回答。
開始是沒時間,后來則是聽說朱夫人的女兒意外死亡,不方便罷了。
這些話沒必要都講出來,兩人心知肚明,盡在不言之中。
朱夫人勉強露出一絲笑意:“這樣……本來你來樊姨這兒,樊姨是得好好招待你的,只是……”
“我知道,樊姨最近不方便?!?p> 青年接過話頭,看著眼前慈愛的長輩,心中也不太好過。
雖然他與朱嘉佳不太熟悉,但那畢竟是樊姨唯一的女兒。
生死之事,最叫凡人束手無策。
青年作為一位徜徉在藝術(shù)海洋中的藝術(shù)家,難免心思細膩,容易受感染。
這不一想到朱夫人失去唯一的女兒,瞧著長輩眼中郁郁寡歡的神色,青年便也覺著難過起來。
“母親最近身體不太好,沒法前來,便叫我前來吊唁……您節(jié)哀……”
青年說著,眉頭便蹙起來,瞧上去比朱夫人還要難受。
朱夫人原本心情沉重,可見著青年這感同身受的模樣,不知怎么竟輕松許多。
她不愿叫青年跟著沉浸在消極情緒里,便悄然轉(zhuǎn)移話題:“你母親怎樣?怎的身體就不舒服了,上周不是還好好的嗎?”
青年表情一言難盡:“是……外婆仙逝,母親一時間有些難過。”
對這位外婆,青年沒多少好感,是以對方逝世并不叫他太過難過。
甚至可能還比不上朱嘉佳逝世來的觸動。
——誰叫外婆就喜歡欺負母親呢?
哼。
奐之筆
努力存稿,哼哧哼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