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風從林間飛過，抖下一身雪。她不顧雪松枝椏下的綠意，越過窗臺，來到上堯雨辰身邊。“為什么還不醒？”半精靈用尖尖的耳朵伏在上堯雨辰的胸前，聽那有力的心跳聲，“我的仆人，你為什么還不醒？”
她坐在床邊，垂下頭，尖尖的耳朵也折下來，“我可是特地為了你，殺了一只兔兔給你補充營養(yǎng)的。兔兔那么可愛，死的時候叫得那么慘，精靈神肯定不會原諒我的。“
上堯雨辰的大姆指動了動。他還沉浸在與鶯鶯躺在一起的幻想中，卻聽鶯鶯說了一句“不會原諒我的”。他艱難地張開口，用沙啞的嗓音無比堅定地說：“我原諒你?！?p> 李凝雪被嚇了一跳。她一步跳到樹屋的門口，習慣性地擺出與魔獸對峙的姿勢?！澳恪蚜?？”她小心翼翼地說著?？商稍诖采系纳蠄蛴瓿?，好一會兒都沒有動靜。
“又昏迷了？”她松了一口氣，大步走到床前，兩手叉腰，彎下身，盯著上堯雨辰毫無血色的嘴唇，“誰要你原諒？就你現在這樣，難道你還能咬我??？”
上堯雨辰在昏睡中，只聽見鶯鶯說了一句“你還能咬我啊”，恍惚間，仿佛看見了她伸出食指，送到他的臉前。他驟然有了惡作劇的想法。
上堯雨辰的頭往前一探，用唇咬住了那根“手指”。這感覺，不太對？好柔軟，溫熱又醉人。這是什么？他只聽見一個女孩的慘叫，就陷入了深度昏迷中。
“我……我……”李凝雪摸了摸自己的唇，剛才酥酥麻麻的觸感依然在指尖流淌，“完了，媽媽說過，初吻要給自己的另一半的?！?p> “怎么辦怎么辦！”她抓狂地從上堯雨辰的頭下拎出枕頭，連續(xù)地、使勁往他的身上砸，“我才十七歲，我不要結婚！我不要結婚！混蛋！”
李凝雪隨手扔下枕頭，頹然地蹲下來，用雙臂環(huán)著小腿，“怎么辦，我不想嫁人?！?p> 她的指尖閃起綠光，往地上輕輕一點，一棵小小的樹苗從黃褐色的木質紋路里鉆出來。
綠光一滅，小小的魔法造物化作純粹的元素，很快消失得無影無蹤。
“對了，他應該什么都不知道！”李凝雪偷偷瞄了上堯雨辰一眼，見他依然雙眼緊閉，毫無蘇醒的跡象。
“哼，剛才什么都沒發(fā)生，”她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跳著站起來，“就在剛才，我忠臣的仆人即使在昏迷中，也對我表示了欽佩和關心，”她模仿者吟游詩人的語調，“我忠誠的仆人喲，不要為你主人的魅力所傾倒，趕快醒來吧！”
李凝雪蹦蹦跳跳地走出樹屋，兩手一撐，坐在樹屋門外的臺階上?！斑€是好羞人呢，”她揚起熱熱的臉，看著天空中，自由自在飛翔的鳥兒，“這就是吻嗎？我的心跳好快的?！?p> 她回頭瞧了瞧床上的上堯雨辰，一只手托住下巴，“媽媽，果然和你講的一樣，人類里，除了爸爸，都是壞人?！?p> “壞人！”她的指尖聚起光球，遠遠一扔。一棵松樹抖了抖，落下的積雪疊成奇怪的形狀，像一只皮糙肉厚的野豬頭上，站著一只向遠處凝望的兔子。她的嘴角泛起弧度，眉眼間滿是笑意，“真傻！你還沒旁邊那棵樹聰明！”
“太陽下山了啊?！?p> 落基山脈飄起了雪，愈發(fā)寒冷，也愈發(fā)美麗。
三天后。
“我跟你說，雖然這里離人類的安巖城很近，但根本沒有人類來過，”李凝雪用精靈魔法，把青色的果子變成可口的果醬，一勺一勺地讓上堯雨辰自然吞咽下去，“從媽媽重傷不治，埋到樹屋下起，我已經一個人在這里住了七年了。”
“七年了，連個地精都沒有，我又不敢下去，”她說著說著，掉下幾滴眼淚，“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不行啊，媽媽說過，不管多大的困難，都要保持微笑！”
上堯雨辰迷迷糊糊地醒來，聽到的就是一個女孩絮絮叨叨又模糊的話。她在說什么？喂藥？說謊？割地精的肉？天哪，這要干什么？
他悄悄控制著一絲元力，往前戳了戳。這元力強度，是超凡？超凡者沒那么變態(tài)吧？
他微微睜開眼，入目是一張又哭又笑的清秀小臉?？上Я?，這么小，實力還那么強，偏偏是個瘋瘋癲癲的家伙。
“你醒了？”李凝雪驚喜地睜大眼睛。
我沒醒，我沒醒。
“醒了就承認自己是我的仆人吧！”
主仆Play，這么變態(tài)？是魔鬼吧！
“再不起來，我就要采取特殊手段了?！?p> 上堯雨辰無奈地睜開眼，艱難地坐在床上。這尖尖長長的耳朵，是精靈？不對，還是太短了，應該是半精靈。一個半精靈超凡者？
“快叫主人！”李凝雪興沖沖地把頭湊過來，像看著一只剛睜開眼的小狗。
“你叫什么名字？”與精神病人交流的正確做法之一，打亂他們的節(jié)奏。
“我叫李凝雪，是我媽媽取的。不對不對，你要叫主人！”
“你的名字挺好聽的?！崩^續(xù)打亂節(jié)奏。
“我也這么覺得。哎呀，”李凝雪不滿地微皺起眉，有一種別樣的魅力，“就這樣叫：主人！”
“你已經叫了我三次了，”上堯雨辰眨眨眼，“那我勉強答應了?！?p> 李凝雪愣住了。她深吸了一口氣，兩股強悍的元力在手心流轉。
上堯雨辰挺胸抬頭，準備以最光榮的姿態(tài)迎接死亡。
“唔……”她頹廢地把頭，埋在上堯雨辰蓋著被子的大腿上，“怎么沒有教人類說話的魔法。”
上堯雨辰奇怪地看著這個半精靈。除了尖尖的耳朵，略尖的下巴，還有眉心像雀斑一樣的紫色斑點，與其他十五六歲的人類女孩并沒有什么區(qū)別。他用元力搜索自己的身體，果然找到了主仆契約?？刹恢獮楹?，當他用元力試探性地攻擊契約的時候，契約并沒有反抗。
除非……眼前的這個精靈女孩簽訂契約的時候，把自己誤填在了仆人的位置上。
有趣。他笑了笑。
“奇怪，頭好痛，”半精靈女孩捂著頭痛呼。
“很遺憾地告訴你，李凝雪，”上堯雨辰不慌不忙地捏了捏半精靈敏感的耳朵，“我才是主人。”
“不可能！”李凝雪匯集起全身的力量，涌入契約的區(qū)域。一陣撕心裂肺的痛苦傳來，讓她近乎昏厥。
“不好！”上堯雨辰趕緊放松了契約的懲罰，以免半精靈被契約的反噬殺死。他抱住這個傻乎乎的女孩，摸了摸她帶著陽光味道的頭發(fā)，“真傻！你還沒鶯鶯聰明！”
他望向窗外。
一棵棵攢滿積雪的松樹，閃著讓他眩暈的光。
雪早就停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