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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山千萬重

2.對陣

靈山千萬重 李青芽 1386 2021-08-06 22:51:07

  無歡與師父趕到山頂?shù)蹘煹顣r,正趕上一名青衣女子與一位六旬老者對立場中,師徒二人不做聲張,悄悄站到觀戰(zhàn)的人群當(dāng)中。

  場中二人高下已分,女子收回長劍向?qū)γ胬险弑卸Y,恭敬道:“吳長老,承讓!”。

  靈棲道人見那女子面色潮紅,額頭微汗,雖然故作鎮(zhèn)定,但紊亂急促的氣息究竟難以遮掩,知她這場勝利來之不易。

  女子對面的老者是丐幫的九袋長老吳方,他看著對面的女子站立如松,心中大為震驚,暗道:“這女子看上去不過二十歲,武功居然如此了得!剛才多虧她及時收手,如果那一劍再向前半寸,我這左臂怕是……我死不足惜,現(xiàn)在讓全天下人都知道丐幫九袋長老輸給無名后輩,卻該如何是好!”

  思緒紛亂之中,場外傳來一聲:“素心派勝”,吳方這才回了神,正當(dāng)不知該如何進(jìn)退之際,忽聽得身后一人朗聲說道:

  “吳長老剛才連勝青城派、華山派、海城幫三位高手,蓋世雄風(fēng)有目共睹,然而三場比試下來吳長老已然氣力大損,這一場是玄青占了大大的便宜在先,做不得數(shù)?!?p>  眾人循聲望去,一位白衣道姑緩緩走出觀戰(zhàn)人群,正是素心派的掌門師太慧儀——剛剛得勝的年輕女子便是她的徒兒玄青。

  慧儀所言引來不少人點頭附和,以丐幫弟子猶甚,吳方搖了搖頭向慧儀抱拳道:“師太好意,吳某心領(lǐng),輸便輸了,哪有那么多說辭!”

  言罷,向端坐在崇臺中央的二人抱拳一揖,“吳方認(rèn)輸?!?p>  崇臺上高坐的二人是今日比武大會的總鑒判,少室山住持弘真方丈、天一派代任掌門清微道人,二人相視一眼,對吳方的磊落頗為贊賞,弘真道:“丐幫退場,下面一場由素心派迎戰(zhàn)唐門”。

  “唐門”二字一出,人群即刻騷動起來,蓋因那唐門遠(yuǎn)在蜀地,素來行事詭秘,武林大小聚會從不見有人現(xiàn)身,今日居然派人千里赴會,實是出人意料。

  眾人好奇張望之下,一位絳衣公子笑著從人群中走出來,那公子身形單薄,動如拂柳,舉手投足間帶著一股風(fēng)流之態(tài),與中原好漢的陽剛粗獷大大不同,細(xì)去看他眉目,也當(dāng)?shù)蒙锨逍愣?,倒不枉了這一身做派。

  無歡看著那公子,也頗覺新奇,不禁小聲問道:“師父,這人也不像會武功的樣子?。俊?p>  靈棲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又沖無歡眨了眨眼,不知道他能否明白:唐公子那雙狹長的丹鳳眼中,有藏不住的兩道精光,單憑這一點就知此人絕非泛泛之輩。

  唐公子待要向弘真和清微行禮,卻聽得人群中傳來高聲叫罵:“此事與唐門何干,也派個娃娃出來現(xiàn)眼!”。

  叫罵之人是丐幫六袋弟子張流云,他正因丐幫輸了上一場比試而憤懣,此刻剛好借由向這年輕公子發(fā)難,一泄心中不快。

  唐公子面不改色,緩步到張流云面前向他深深一揖,道:“在下唐寶華,家中排行第三,聽前輩剛才所言,似乎對敝派今日前來比武頗有微辭,還盼當(dāng)面指教?!?p>  唐寶華態(tài)度恭敬,張流云卻不以為然,將臉側(cè)向一邊,哼道:“唐門與中原武林無甚淵源,往日我們有多少次共赴險難,可未曾見你唐門身影,此刻不遠(yuǎn)千里巴巴地跑來爭搶寶貝,怎地好意思?”

  唐寶華聞言一笑,坦然道:“沖云道長遺愿天下皆知,昭告中說,不論年歲、地位、門派……只要有志掃平西域魔教,迎回天書者即可參加比武,長老若執(zhí)意計較門派、出身這些細(xì)枝末節(jié)豈不落于狹隘?想必弘真方丈和清微道長也早認(rèn)同我此行,否則又怎會允我出場迎戰(zhàn)?”

  張流云本就是隨口泄憤,未料到對方如此較真,唐寶華一番話說的入情入理,讓他一時無言以對,最后只用鼻子哼了一聲:“牙尖嘴利有什么用,手下見真章吧”。

  弘真見狀,朗聲道:“比武得圖,來者不拒,唐公子請入場吧”。

  唐寶華微一頷首,喝聲“請了”躍回場中,眨眼之時已落定到玄青面前,這一躍身形靈動,疾如閃電,已經(jīng)有人忍不住叫好。

  唐寶華聽到喝彩聲,不禁面露得色,手中折扇輕搖更增瀟灑意味。

  玄青此時亦發(fā)覺眼前之人不可小覷,隨即穩(wěn)穩(wěn)擺開一式“波瀾不驚”——既是為自守門戶,也有謙讓對方先發(fā)招之意。

  唐寶華細(xì)目微垂,無暇理會玄青的客套,口中喝聲“得罪”,搶先鋪扇前送——竟是直取玄青膻中要穴而去。

  玄青見勢,微側(cè)身軀以劍相擋,唐寶華忽然并攏扇面,手腕上翻,打向玄青左臂天泉、曲澤兩處,玄青疾退兩步,再虛晃一招,反手使出一式“誠心禮佛”。

  這招“誠心禮佛”初時看似平淡無奇卻有后招無數(shù),尾式更是直刺敵人一劍封喉,但玄青行事穩(wěn)重規(guī)矩,知道比武并非殺敵,所以出劍時故意偏了幾分。

  唐寶華見對手招式凌厲,同樣不敢怠慢,即刻回身轉(zhuǎn)攻為守,也適時化解了險境。

  這唐三公子出招快捷靈巧,招招逼人于險境,而玄青穩(wěn)重老練,劍招雖不花哨,卻都恰好克制了唐寶華的攻勢,二人一巧一拙,十幾回合下來居然高下未見。

  眾人看得清楚,玄青方才用幾記出人意料的妙招就勝了吳方,到這一刻對陣唐寶華居然施展不出,方知這唐門小子修為不淺。

  那唐寶華自是門中一流高手,否則也沒有膽量獨上天一山,只是他也萬萬沒想到,自己初戰(zhàn)便遇到了強(qiáng)敵,眼見玄青比自己還年輕幾歲,武功竟絲毫不弱,始信中原武林臥虎藏龍。

  二人往來膠著,難見勝負(fù),原本躊躇滿志的唐寶華漸漸變得焦躁起來,為求速勝,他竟忍不住在折扇上注入了唐門秘藥軟筋霧,其藥無色無味,嗅之觸之則筋骨酸軟,唐寶華只求取勝不想傷人,因而只用了極少的藥量,只令玄青敗陣即可。

  玄青果然很快支撐不住,手上的招式開始顯露遲滯之態(tài)。

  唐寶華看出玄青之苦,更不容她提氣,一招接一招越出越快,拆到第三十二招時,玄青見唐寶華一招“寶贈佳人”迎面而來,待要以素心劍法中的一招“梵音繞梁”相應(yīng),哪知劍剛遞出,已被唐寶華瞅準(zhǔn)下盤露出破綻,唐寶華以掌為刀直向玄青小腹劈去,玄青回護(hù)不及只得生生受了這一掌,隨后踉蹌幾步直跌入慧儀懷中,口中竟止不住吐出鮮血。

  眾人見狀又驚又怒,玄青接連禮讓,可唐寶華不但步步緊逼還重手傷人,實乃置江湖道義于不顧,一時間場外譴責(zé)之聲起伏,張流云更是帶頭罵道:“小畜牲,竟然下手如此狠毒!”

  唐寶華一味求勝,罔顧其他,待聽到場邊譴責(zé)聲沸騰,方才驚覺這一掌已經(jīng)得罪了整個中原武林!正當(dāng)心生惶恐之際,忽聽得頭頂上傳來一聲呵斥:

  “唐公子好身手,讓貧尼來領(lǐng)教高明!”

  唐寶華猛然抬頭,只見慧儀一招“天外飛仙”直沖眉心而來,這一刺來勢兇猛,已來不及多想,只得憑本能匆匆出手抵擋。

  慧儀何等功力,未過五招唐寶華已敗象盡顯——如以比武而論,勝負(fù)早分,但慧儀為討回剛才玄青那一掌,反而一招快似一招緊逼不放。

  唐寶華堪堪接過十招,自覺支持不住,一心想尋個機(jī)會收手告饒,奈何慧儀卻不肯罷休,直舞的拂塵如練,招招逼人。

  忽然,一道凌厲至極的真氣直沖唐寶華顱頂而來,他錯愕至極,萬沒想到慧儀居然使出了斃命的殺招!

  慌亂中,唐寶華胡亂出招,左右肘同時橫檔,誰知那拂塵在距離不到一寸的時候忽然由實變虛向下落去,唐寶華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右腕一麻,大陵穴已被對方鎖住,繼而又有一陣掌風(fēng)直奔小腹襲來——竟與方才打傷玄青那掌如出一轍!

  以慧儀的內(nèi)力,這一掌要比剛剛唐寶華的那一掌還重上數(shù)倍,眾人看得電光石火之間唐寶華定要吃大虧,即便想要出言相勸也來不及。

  眾人都只道這小白臉今日必要喪命于此,紛紛嘆他這一趟來的不該,怎料唐寶華一聲驚叫后居然立在原地未動,反而是慧儀翻身后退,直到數(shù)丈開外。

  這變故來的突然,連張流云都忍不住拍掌道:“小白臉還能立住,真小看他了?!?p>  其實唐寶華自己也是吃驚不已,那一掌明明已經(jīng)貼上了他的小腹,他心中都做了受死的打算,可不知為何,慧儀卻忽然將內(nèi)力卸向一旁!

  眾人正欲探尋究竟,卻聽慧儀破口罵道:“小畜生,打不過便暗器傷人么”,言罷攤開掌心,大伙這才發(fā)現(xiàn)慧儀掌中竟插了一枚極細(xì)的銀針!

  原來唐寶華過于驚慌,自己都忘了衣衫之內(nèi)藏有救命機(jī)括,慧儀那一掌不偏不倚觸發(fā)了機(jī)關(guān),致使其中數(shù)枚銀針迸出,那銀針?biāo)俣葮O快,即便慧儀躲閃及時,也還是沒能盡數(shù)躲過。

  這一針實非故意,唐寶華還想要辯解,慧儀卻不容他開口,“嗖”的一聲,將銀針反激出來,直取唐寶華左眼飛去!

  唐寶華揮袖側(cè)身,使那針貼面擦過,雖然躲過一劫,卻是狼狽至極。

  慧儀一擊不成,轉(zhuǎn)頭對弘真和清微道:“唐門傷人在先,暗算在后,今日若是不討還公道,素心派顏面何存?還盼二位監(jiān)判主持公道,不然就莫要怪素心派不守規(guī)矩了!”

  弘真與清微相視一眼,清微仍舊未做言語,弘真倒是先去問唐寶華:“唐公子,你可有解釋?”

  唐寶華長長出了口氣,心中無限感激弘真,總算讓他得了個分辯的機(jī)會:“我貼身機(jī)括乃是自保所用,若非有人加害性命斷然不會觸發(fā),我傷了玄青固有不對,慧儀師太要我以命相抵是否也太過分?!還有剛才那一招“驚鴻乍起”,大伙也都瞧見了,分明是要刺瞎我左眼!素心派皆為出家女尼,本該慈悲為懷,可身為掌門狠毒至此!此刻又談什么規(guī)矩不規(guī)矩?!”

  唐寶華話到此處環(huán)視周遭,見有人嘆氣搖頭,有人垂目不語,更多是一幅事不關(guān)己的模樣,他內(nèi)心稍定,又接著道:“再者,唐門素以暗器和用毒揚(yáng)名天下,既然是比武,自是各使所長,唐門用暗器也不算犯規(guī)!他日,我等剿滅魔教之時,亦是以結(jié)果論功過,難不成各位想要與百里云逸正面對決?”

  眾人被唐寶華一席話說的愈發(fā)沉默,慧儀嘴角卻泛起一絲冷笑,道:“難道我們今日是來聽你詭辯的!唐三,莫要啰嗦,且隨我另尋他處做個了斷!”

  素心派弟子聽到掌門號令,紛紛拔劍呼喝,唐寶華幾個隨從弟子也不甘示弱,雙方劍拔弩張,眼見就要動起手來。

  唐寶華這時卻不慌不忙,向慧儀笑道:“師太莫急,唐門之毒想必您也略聞一二,晚輩勸您還是先去江南找百草婆婆療傷要緊,至于晚輩,卻還是要留下來比武的?!?p>  慧儀本沒把那小小銀針放在眼里,聞言攤開掌心,才發(fā)覺那針孔周邊已呈烏黑,方知暗器是淬過毒的,至于唐寶華說什么去江南找百草婆婆那擺明是戲弄之言,這毒不消一個時辰就會蔓至心口,只怕連天一山都走不出去,又怎么可能來得及去江南?

  唐寶華以為慧儀見了毒會氣焰消散,卻不知那慧儀雖是一介女流性子卻剛硬無比?;蹆x哼道:“你也忒瞧不起我素心派,難道憑這點末流手段便能要挾得了老尼?今日倒叫你們瞧瞧素心派的本事!”言罷拂塵一甩,眼中殺氣再不掩飾。

  “阿彌陀佛——”

  生死一線之間,竟是弘真方丈一躍而至,站到了唐寶華身前。

  “師太”,弘真雙手合十向慧儀施禮,道:“今日比武事關(guān)重大,你兩派本無仇恨,何必橫生枝節(jié)?!?p>  弘真心系整個武林,心中清楚今日雖是中原武林人多勢眾,但那唐門也是不好相與,唐三若真的命喪天一山,必是后患無窮。

  此刻的慧儀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哪里管的了其他,怒道:“弘真!素心派平日里不過是給你幾分面子,莫要真以為自己什么事都能插手!”

  慧儀與弘真說話之時,已將全部真氣調(diào)行至雙掌,想想自己今日便要將素心派三十年不曾顯露的“天人一念”示與人前,心中不禁豪氣頓生。

  慧儀拉開架勢,穩(wěn)穩(wěn)提起手掌,正待將一雙炙手摜出之際,卻察覺有一股雄渾真氣繞了上來,那真氣不遠(yuǎn)不近,不收不發(fā),有規(guī)勸之意,無傷人之心。

  慧儀這才發(fā)覺,弘真看似垂目不語,其實早就在不覺中將自己牢牢綁定,慧儀幾次嘗試沖破真氣都敗下陣來——以她所見,即便是自己再修二十年也無法達(dá)到這等境界!

  唐寶華只見弘真沉默無語,慧儀臉色失落,卻不知二人已經(jīng)歷了一番驚心動魄的對決,趁著慧儀還沒沖他發(fā)難,他忙著自圓道:“我本無意傷她徒兒,更毋說生死相搏,既然弘真大師出面相勸,我便將唐門最好的療傷藥送給玄青妹子,咱們此事就此揭過,今后再不相干,只不過她今日可不能再比武了?!?p>  中原各派看客此刻也終于得了空兒,有人出面相勸,亦有人要與慧儀聯(lián)手教訓(xùn)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正值不可開交之時,竟是天外忽然傳來的一陣歌聲,暫時壓制了喧囂。

  那聲音由遠(yuǎn)及近,周而復(fù)始,音色純凈清脆,曲調(diào)卻詭異悲戚,越聽越讓人感到心中發(fā)涼,一字字一句句如絲如縷,把每個人心中的點滴悲傷都勾了起來,讓人說不出的苦楚難當(dāng)。

  細(xì)聽去那歌聲唱的仿佛是:

  “宮花寂寂,寒樹凄凄,孤影默默,山霧迷離;

  韶光流轉(zhuǎn),難憶難及,悲歌夜起,舊夢常襲;

  相思零落,死生難期,紅顏空老,今夕何夕;

  浮塵多苦,無枝可依,唯月千里,不棄不離,唯月千里,不棄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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