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寶盒來歷
鬼谷子如若惘聞，根本就沒有理會小西，他面色開始凝重起來，十分嚴(yán)峻，看上去如臨大敵一般。小西遠(yuǎn)遠(yuǎn)地逃到了幾里開外的樹林里，心想這下應(yīng)該安全了吧，于是才慢下腳步，仔細(xì)在樹林里搜索熟睡的野雞。此刻天已經(jīng)完全黑下來了，樹林黑氣尤其濃重，伸手不見五指，小西也是藝高人膽大，獨(dú)自一人在幽閉的樹林里穿梭，卻也一點(diǎn)也不覺得害怕。就在這時從草廟方向突然爆發(fā)出一個巨大的白色光球，光芒萬丈，讓人不敢直視。雖然小西隔著幾里距離，但那耀眼的白球卻把這個地方照的亮如白晝。
小西目瞪口呆，由衷嘆服道：
“原來師父的修為竟強(qiáng)到這個地步，實(shí)在是太強(qiáng)了……”
小西心目中對鬼谷子的敬仰之情，又加重許多。雖然與鬼谷子一起生活多年，但是在她看來他就是一個謎一樣的人物。他不僅身負(fù)絕世武功，而且學(xué)識智謀亦是冠絕天下。但是在她面前，鬼谷子卻從來也沒有表現(xiàn)出那種高高在上的自負(fù)孤傲，反而還任她肆無忌憚地嬉笑撒嬌，有時候雖然會做出生氣的樣子，但那只是表面上做做樣子罷了。或許是因?yàn)槭震B(yǎng)的緣故，鬼谷子待她如自己女兒一般，任她在自己面前胡鬧，心里也不會計(jì)較，所以她在谷中的地位是其他鬼谷弟子無法超越的。但小西也逐漸明白難以逾越的差距使她永遠(yuǎn)也無法了解鬼谷子的內(nèi)心世界，他仿佛是站在高山之巔，隱沒于云煙浩渺之處，她無法站在同一高度與之溝通交流，所以她只能用自己無所顧忌的笑聲和任性的言語來笑容他們之間的隔閡，以至于能與之親近。小西對鬼谷子的敬愛是毋庸置疑的，不僅是因?yàn)槭畮啄昵八е€是嬰兒時候的自己回到鬼谷悉心撫養(yǎng)，更是因?yàn)槭畮啄陙韺λ罒o止境的包容和愛護(hù)，讓她無憂無慮過了十幾年快樂的時光。但是這次第一次出谷的經(jīng)歷，讓她不禁開始懷疑之前的快樂。與其他與她年紀(jì)相仿的孩子相比，她真的算快樂的嗎？
強(qiáng)烈的光芒讓小西一眼就發(fā)現(xiàn)了兩只棲在樹上的肥雞，她不費(fèi)吹灰之力就把它們捉拿到手，然后又拾了許多干柴，以備燒烤之用。連小西也沒想到這一切完成的竟然如此輕而易舉，看著自己的收獲，小西有一種不勞而獲的感覺。她心滿意足地想道：“還是多虧了師父啊?！辈贿^接下來的等待又讓小西異常煩悶，她大概等了將近一個時辰，才看到光球開始慢慢縮小，直到消失，然后一切又重新回歸黑暗之中。小西抱著兩只野雞和一堆木柴急忙往草廟飛奔，可她只遠(yuǎn)遠(yuǎn)看到鬼谷子坐在露天之下，哪里還有草廟的影子。那殘破的草廟早在鬼谷子威力驚人的光球中灰飛煙滅，連一粒渣滓都不留。小西走到鬼谷子背后，只見他雙指有如劍戟一般指向銅盒，指尖迸發(fā)出如竹筷一般細(xì)小的電狀光絮，仍在頑固地刺向銅盒周圍的紅色光圈。不過小西可以明顯看出它的光芒已經(jīng)十分稀薄，而且周身隱現(xiàn)裂痕，似乎馬上就被電芒擊潰。但此刻鬼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了，他就像一個精疲力竭的老人一樣彎腰弓背，搖搖欲墜，看來已經(jīng)到了強(qiáng)弩之末地步。
小西看到鬼谷子欲以性命相搏的樣子，心里焦急得要命，倘若鬼谷子沒有支撐住而倒下的話，那就有可能就再也起不來了。她覺得自己必須阻止鬼谷子再這么相斗下去，這個時候或許可以幫他一把，于是便也不多想，玉指翻轉(zhuǎn)之間，一道紫色光芒向那紅色光圈急射而出。小西的功力雖然遠(yuǎn)遠(yuǎn)不如鬼谷子，但此時二者已經(jīng)相斗許久，均是臨近式微，任何一方得到助力必將導(dǎo)致勝利的天平立即向這一方傾斜。對于鬼谷子而言，小西的修為微不足道，但是有可能會實(shí)實(shí)在在幫到他贏得這場比試?？墒枪砉茸右皇謱⑿∥鞯淖仙饷⒋蛏?，氣喘吁吁道：
“誰讓你瞎參合的……”
話未說完，鬼谷子就垂下了頭，他的電芒也隨即消失了，而那銅盒也知道自己好不容易勝了，紅色光圈立即消隱不見，就如先前一樣。小西怔怔地站在那里，看到鬼谷子已無任何動作，頓時嚇得花容失色。她慌忙用手試探鬼谷鼻息，幸好還能感覺到一絲氣流出入，心里這才稍稍安踏下來。她把鬼谷子小心扶倒在席上，脫下外衫包成一團(tuán)，放在鬼谷子頭下，好讓他枕著舒服些。在照理鬼谷子的過程中，她又猛然發(fā)現(xiàn)他一只手掌皮開肉綻，想起剛才鬼谷子接下她的紫色光芒，這才讓自己受傷了。小西鼻子一酸，眼睛頓時濕潤了。她內(nèi)心自責(zé)不已，不想自己非但沒幫上忙，反而還拖累了鬼谷子，讓她心里覺得十分難受。
幾個時辰過后，此時已到了深夜。鬼谷子這才悠然醒來，他聞到了一股濃重的香味，不自覺地口內(nèi)生津，連道幾聲：
“嗯，好香，好香，什么東西這么香……”
他艱難地爬起身來，突然發(fā)覺一手隱隱作痛，他慌忙一看，發(fā)現(xiàn)這只手已經(jīng)被布條包成饅頭一般，這是小西從自己衣服身上撕扯下來替他包扎上去的。他看到小西在旁邊生了一堆火，火上掛著兩只烤雞，香味便是由此送出。鬼谷子挪移了過去，在火堆旁邊坐下，垂涎三尺地盯著那兩只烤雞。小西看到他那模樣，笑道：
“師父，這一只已經(jīng)燒好了，給你！”
說完便把那只已經(jīng)燒得外酥里嫩的烤雞遞了過去，鬼谷子接過烤雞，也不管它燙得厲害，二話不說就張口大嚼起來。之前那場斗法已經(jīng)耗費(fèi)他全部力氣，現(xiàn)在肚子正餓得慌。他也不管雞肉里面帶著骨頭，只管用他的鐵齒銅牙將整只雞吃個一干二凈。完了之后他還意猶未盡，又虎視眈眈地盯著第二只烤雞。小西洞穿鬼谷子心思，只得又把它遞了過來，笑道：
“都給你了，你慢點(diǎn)吃，要是還不夠，我再去抓就是了?！?p> 鬼谷子遲疑地接過烤雞，問道：
“你不吃？”
“我很飽啊，你吃吧?！?p> 鬼谷子扯下一根雞腿塞在小西手里，道：
“你還想騙我……我怎么能讓你餓著，吃吧?！?p> 小西心中一暖，她捧起雞腿斯斯文文地啃了起來。鬼谷子也不像之前那般饑不擇食，他將雞肉消滅殆盡，而地上則吐了一大把雞骨頭。這樣倆人腹中均已填實(shí)，鬼谷子正盤坐在地上閉目養(yǎng)神，這時他聽到小西細(xì)聲道：
“師父，你跟我講講這盒子吧。我看它盒子上的圖案紋路奇特，甚是精美，我很是喜歡，想必當(dāng)初打造它之人也是廢了極大的心血吧?！?p> 鬼谷子內(nèi)心一動，緩緩睜開眼睛，略帶驚訝地看著小西，他意識到自己這個最小的女徒弟內(nèi)心之聰慧已經(jīng)超他所料。他笑了笑，便開始娓娓道來：
“這個盒子說來話長，它是先朝威名顯赫，立下開天辟地之功的姜子牙所造……”
“姜子牙，就是你常掛在嘴邊的那個姜子牙嗎？”
“是的，就是他，他是一個奇人，也是師父我最為佩服的人?！?p> 小西一臉不信的表情，古怪道：
“我才不相信在這個世界上還有讓師父佩服的人?！?p> 鬼谷子板著臉道：
“小西，這世上恐怕只有你這樣的小丫頭才會這么不知天高地厚。你要知道這世上古往今來奇人無數(shù)，尚且不說上古時代的伏羲、老子、女媧這些似乎虛幻的人物，就說近代伊尹、傅悅、子牙、管仲等等都是當(dāng)時絕頂奇才。不管怎么樣，總有那么一、兩個人值得你佩服并激勵你去超越的人。你總是這么自以為是的話，你就會把自己故步自封在一個狹小的世界中，永遠(yuǎn)也不會進(jìn)步！懂嗎？”
小西被這一頓數(shù)落，心里覺得委屈，她抹抹嘴幽幽道：
“我這輩子只崇拜師父一個人，其他人再怎么厲害也是無法替代的……”
鬼谷子一陣愕然，他嘆了口氣道：
“你要想繼續(xù)往下聽的話就乖乖閉嘴好了?！?p> 小西伸了伸舌頭，不再言語。鬼谷子這才道：
“你也知道武王伐紂的故事吧……”
小西急忙點(diǎn)頭道：
“恩恩，我知道。商王荒淫無道，使得天下大亂，民不聊生。武王為了救民于水火，高舉義旗率師征討，最終在數(shù)年內(nèi)就把商朝推翻了，然后就建立了自己的朝代，對吧?！?p> 鬼谷子白了小西一眼，似乎在抗議說“我剛剛說什么來著，讓你閉嘴怎么就馬上當(dāng)耳邊風(fēng)了呢？”小西也意識到自己又犯錯誤了，她嘿嘿一下以掩蓋自己的羞赧之色。不過對于小西這些小小的冒犯，他早已習(xí)慣，所以也不會往心里去。他不屑道：
“哼，你說的倒是容易。武王只是一方諸侯，勢力單薄，他怎么去推翻實(shí)力強(qiáng)大的商朝呢。在他苦無對策的時候姜子牙就出現(xiàn)了，就如上天給他派下一個天神一樣幫助他。姜子牙有著蓋世奇謀，又有卓絕武功，諾達(dá)的商朝在他面前如山崩地陷，最終覆亡。你說有如此神通之人，值不值得師父我佩服！”
鬼谷子說完一臉的陶醉，仿佛此刻正神交古人。小西附和道：
“那自然值得，后面他為什么要打造這個盒子呢？師父你快點(diǎn)講啊?！?p> “你急什么，師父我也真是拿你沒辦法，要不然我……算了，我還是跟你講故事吧。商朝滅亡之后，周朝建立了。子牙居功甚偉，而周天子則封他去齊地做王。齊地地小人稀，本是一塊不毛之地。但經(jīng)過他經(jīng)營之后，數(shù)年間竟一躍而成為周天子底下最強(qiáng)大的諸侯國之一。你看今日的齊國，若不是子牙立國之后打下的基礎(chǔ)，它能有今日強(qiáng)盛嗎？此人之才華，蓋世無雙啊。師父早年便是被他所激勵，日夜勤學(xué)苦練，所以才小有所成啊。”
說完他又停頓了一下，似乎又要開始神往。然而他瞥見小西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發(fā)覺自己又把故事講偏了。于是不要意思地干咳一聲，道：
“這個盒子是子牙臨死之前打造的，把蓋世絕學(xué)保存在里面，不過據(jù)說還有一個極其神秘之物也一并放了進(jìn)去，那是什么東西我也是不得而知。他把這個盒子交由子孫保管，并告誡他們說此物極其兇險，若非萬不得已之時不得打開，否則禍害將至?！?p> “啊！他是把什么怪物放進(jìn)去了嗎？”
小西驚聲道。鬼谷子哈哈笑道：
“盒子這個小，能放進(jìn)去什么怪物哦。我本以為你聰明，沒想到你卻還是一個傻丫頭啊。”
小西白了鬼谷子一眼，道：
“那這個盒子后來有被打開過嗎？”
“有，它被打開過一次，是子牙后世之孫姜小白把它打開的。姜小白就是謚號齊桓公的那位，當(dāng)時北方勇猛的山戎族，南方殘忍的百越族襲擊中原，另諸國生靈涂炭。姜小白聯(lián)合各國之師將兩族擊退，成就一番霸業(yè)。但他死的時候極其凄慘，所以姜小白之后的姜氏子孫都深信這盒子為不祥之物而棄之。以至于到了王位被奪這種非常時期，他們都忘了要去打開盒子尋求祖宗之法以求蔭護(hù)?！?p> 小西聽得驚詫不已，恍然間想起那晚在齊宮之內(nèi)聽到的對話，不由得喃喃道：
“師父，姜氏的血脈已經(jīng)斷亡了?！?p> 鬼谷子奇道：
“他們不是被遣送到瑯邪生活嗎？怎么就斷亡了呢？”
“當(dāng)今的齊王把他們殺了?！?p> 鬼谷子一時無語，他沉思了一陣，嘆道：
“所謂天道無常，萬事萬物都會由盛而衰，由繁榮到枯朽吧。姜氏先祖轟轟烈烈，流傳千古，末代卻流落于窮鄉(xiāng)僻壤，荒唐死去，實(shí)在讓人唏噓啊。田氏一族狠辣無情，取代姜氏統(tǒng)治齊國。時代已經(jīng)變了，是它拋棄了姜氏一族，而選擇了田氏一族啊?！?p> 小西完全不懂鬼谷子話中意味，她以為鬼谷子又陷入神思之中了，便著急催道：
“師父師父，這盒子你還能打開嗎？”
鬼谷子感覺到累了，他打了個哈欠，搖手道：
“不能了不能了，這個盒子已經(jīng)無人再能打開了?！?p> “為什么呀？”
“因?yàn)檫@個盒子只有姜氏血脈才能打開?！?p> “你又怎么知道的了？”
“姜老兒告訴我的……”
“??！師父你瞎說……”
這時鬼谷子的呼嚕聲已經(jīng)響起，把小西的喋喋不休的話語打斷了?？粗砉茸由n老瘦削的背影，小西心疼不已。她記得以前小時候鬼谷子的背影是那么硬朗有力，完全沒有衰老的跡象。自從他得知他最為得意的兩名弟子自相殘殺了以后，他的背影似乎就不同往日，開始有了蒼老之感，今日這又耗費(fèi)了許多力氣看起來更甚。她突然好怕鬼谷子就這么睡過去再也醒不過來，這是她第一次產(chǎn)生這種感覺，她的眼淚突然悄無聲息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