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他的小炭頭

　　言寒的靈魂從那一刻也碎成了一片又一片，每日想著母親的淚水、想著母親的怨氣：為什么有你啊，為什么有你啊···

　　第一次遇到葉冷雨，葉冷雨也是在哭，躲在一個街上黑暗的角落。

　　也不知遇到什么事情，她哭得時候蜷縮著身體，板寸般的頭發(fā)，一雙捂住臉的小手又黑又糙，像一只干巴巴的小炭球。估計是不好意思，他干干得流淚，也不出聲，哭了好久，好久好久···從日上三竿哭到月上三竿，他簡直無法相信，人的身體里能流出那么多淚水，她一直哭一直哭，眼睛紅腫，全是血絲，像是要把自己哭瞎一樣。

　　可是她的哭讓他想起了自己的母親，所以怕她也干傻事，自己竟傻乎乎地守在那里。

　　又黑又靜的夜里，小炭球的每一滴淚，都像是鋒利的刀子，在言寒的心里劃下了痕跡。

　　他沒法不關(guān)注她。

　　小炭球愛哭也愛笑。

　　才一日，又一次見她，在擠得要命的公交車上，她帶著不知哪里來的復(fù)讀機(jī)，那復(fù)讀機(jī)又大又沉被她干巴巴的小黑手抱著，時值冬天，圍著一個暗色的圍巾，耳朵掛拉著兩只半掉不掉的耳機(jī)，估計聽到一個讓她十分開心的歌兒，竟咯咯地抓著圍脖輕笑。

　　驀地，她忽然回眸望向他這個方向，以手捂巾，只看見一雙晶瑩剔透的眼睛里閃耀著無比璀璨的光芒，明明昨日才哭得天塌地陷，泣血的哀怨，通紅的眼淚好似沒發(fā)生一樣，如今全身炫目的像萬眾矚目的太陽，閃閃發(fā)光。

　　不知是她的哭還是笑，排山倒海般地進(jìn)入他的胸口。

　　起初他沒在意，畢竟在他眼里這是個又丑又黑的小男生。

　　只是這小屁孩有趣的很，他自己好像也沒有朋友，性子也孤僻，坐在公交車上就是拿著書看，有時候是單詞書，有時候是語文書，看得最多的是一本黑色封皮的書，每次看這本書時，他的表情最豐富，時而蹙眉，時而咬指，最搞笑的是總是撓他的板寸頭，他的發(fā)型不知怎么回事越剪越短，越剪越丑。

　　在言寒眼里，這個“小黑炭”就像是憨豆先生，在他苦楚的日子添了些許樂趣。

　　夏日到了，小黑炭變得更黑了，也變得更瘦了，干瘦干瘦的身子全然套進(jìn)寬大的校服了，他似乎很喜歡穿校服，幾乎沒見他穿過其他衣服。

　　有一次，外面下著雨，他被淋得跟落湯雞似的，干巴巴的胸口前抱著破舊不堪的書包，公交車上的人太多了，擠得水泄不通，他被人推搡著，竟一路擠到他的面前，他可真矮真瘦，一只書包好似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公交車開得很不安穩(wěn)，他的身體跟著車子?xùn)|倒西歪，但是他努力地和后面的他保持距離是能感覺到了，這塊小黑炭，人長得丑，但不喜歡有人靠近，他對氣味似乎很敏感，每次有什么人靠近他，他總會皺著鼻頭不著痕跡地避開。

　　言寒今日穿著一身籃球衣，剛打過球，身上有一些汗味，但是也不至于那么臭，他低頭試圖聞身上的汗味，公車這時一個急剎。

　　他條件反射地抬起了腿腕，一個柔軟的觸感頂在他的膝蓋處。

　　夏日的衣服單薄，他的膝蓋裸露著，這溫?zé)岬挠|感太清晰和強(qiáng)烈了。

　　同樣是男人，小黑炭的屁股怎么會這么軟。

　　被人頂了一下屁股，小黑炭嚇得魂都沒了，猛地扭頭往后推了幾步，黑紅的臉下上涌現(xiàn)了兩朵紅暈，漂亮的眼睛里蓄著淚滴，晶瑩剔透的，像是干凈透亮的鉆石般耀眼。

　　登時，言寒他明顯地震了一下。

　　他那表情是幾個意思？！

　　同樣是男人，碰一下屁股怎么了。

　　小黑炭真是奇怪，自此那輛公交車上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了。

　　言寒年輕氣盛，生氣了好幾天，連在夢里都在生他的氣。

　　想著再次遇到他，他一定得讓他好好解釋清楚。

　　再次看見小黑炭時，小黑炭手里捏了個粉紅的信紙，還被折成一個愛心形。

　　呵，情書嗎？他也收過好幾個。

　　對了，他忽然想到一個逗他玩的好主意。

　　他買了粉紅色的紙張，把那些女生寫給他的情書，他摘抄下來，愛心不會疊，但是千紙鶴，他會。

　　一上公交車，他便偷偷地放進(jìn)他破舊的書包里。

　　瞧著像小賊一般親手慢慢地展開信紙，臉頰泛紅，又羞又怕得把信紙讀完后，又撕碎了扔進(jìn)布袋里。

　　小鬼頭！

　　寫一封情書不難，難得是要寫很多，那些女生都是先把他夸一下，什么陌上人如玉、風(fēng)流倜儻、俊美如月等，可是這些詞語根本和那個小黑炭完全不搭，他實在沒法蒙著良心寫給他。

　　只能夸夸他的眼睛，鼻子，嘴巴，再多都沒有了，只能閑扯上他的事情，起初只是充字?jǐn)?shù)，后來寫著寫著就變成了他的愛好，他的興趣，他的···心事。

　　小黑炭好像很喜歡他寫的情書，每次都看得津津有味，有一次，那信紙折得緊，他就伸出香膩的舌尖，輕輕舔過指頭，捻開了信紙。

　　瞬間，言寒感到自己的指尖震了一下，眼神開始緩緩變得渾濁起來，接著他總是做一些逶迤攝魄的夢。

　　他的手指只要給他寫信，開始拿不住筆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