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輪斜輾鏡天長,江練隱寒光。危闌醉倚人如畫,隔煙村、何處鳴榔?烏鵲倦棲,魚龍驚起,星斗掛垂楊。
蘆花千頃水微茫,秋色滿江鄉(xiāng)。樓臺恍似游仙夢,又疑是、洛浦瀟湘。風(fēng)露浩然,山河影轉(zhuǎn),今古照凄涼。
李羽申喜歡古詩詞,對于陳同甫的這首《溪堂玩月作》更是喜愛有加,眾所周知龍川先生的詞調(diào)從來都不是單一的,除去豪放之外,還有幽秀的一面,而這首《溪堂玩月作》則又是另具風(fēng)韻,遠非豪放或幽秀所能概括。
除此之外,李羽申還擅長書法,雖然遠遠沒有達到中國作協(xié)的書法大家那種級別,但是經(jīng)過這么多年曠日累時的努力,在書法上面的造詣已是達到了別具爐錘的境界。
諸多書法當(dāng)中,李羽申最喜歡的是草書,不是章草,也不是今草,而是草書中最放縱的狂草,一個多月前樊偉光帶著梁茹來到李羽申和姜媛居住的那棟碧瀾雅居,在一張中式長形紅木書法桌上面意外發(fā)現(xiàn)了李羽申的杰作,寫的是南宋豪放派詞人辛幼安的《同父見和再用韻答之》,筆走龍蛇,鸞翔鳳翥,頗有大家風(fēng)范。
“老大那堪說。似而今、元龍臭味,孟公瓜葛。我病君來高歌飲,驚散樓頭飛雪……”
樊偉光在心里默念一遍,并且當(dāng)著姜媛的面廖贊說,這幅書法已經(jīng)達到一種極高的境界,而且?guī)в袔追帜俏挥晒屡钭哉?、驚沙坐飛中悟得奇怪之態(tài),又從公孫大娘舞劍中悟得低昂回翔之狀,以造化為師墨池功深方才成為狂草大師的張旭有著幾分相似,實屬難得,韓昌黎謂張旭書說‘變動猶鬼神不可端倪’,此語似奇而常,夫鬼神之道,亦不外屈信闔辟而已,故狂草學(xué)張旭最難。
姜媛開著那輛寶石紅敞篷版保時捷從彩虹天堂畫坊回來,看到李羽申此刻正躲在書房里面練習(xí)書法,這不禁讓她感到有些奇怪,自從那幅《同父見和再用韻答之》成功之后,李羽申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沒有再動筆,不想不想,而是沒有十足的把握超越,難得今天這么有雅興,于是也就沒忍心打擾他,轉(zhuǎn)身走到客廳的沙發(fā)上坐下,拿起那本尚未讀完的《21世紀資本論》認真看了起來。
正如樊偉光之前所說,李羽申自《同父見和再用韻答之》之后已經(jīng)到了一個瓶頸,很難再有提升,就像他和姜媛的在油畫方面始終停留在原有的水平難以突破一樣,李羽申不信邪,努力嘗試過很多次,然而每次都不盡如意,為此曾讓自己停下來靜心揣摩鉆研一段時間,如今再次動筆,依舊未能達到想要的那個高度。
將不太滿意的《溪堂玩月作》紙張收起來,李羽申唏噓一口氣,然后離開書房朝向客廳走去,看到姜媛手捧著那本《21世紀資本論》看得津津有味,禁不住搖頭笑了,“媛媛,今天怎么回來的這么晚,是不是畫坊有什么事情耽擱了?”
合上手中的那本《21世紀資本論》,姜媛解釋道:“下午5點多的時候訾少祥和鐘振皓帶著一幫人跑到我那里捧場,整個畫坊的氛圍頓時變得熱鬧起來,我一個人忙不過來,只好讓美珍和蕓汐幫忙,事后請他們到新河樓吃了頓水陸之饌,所以就回來晚嘍。”
李羽申沒有說話,他相信姜媛不會騙他。
走到姜媛跟前坐下,李羽申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讓他無比憐惜的女人,等到20秒左右的時候,忍不住將她摟在懷里,在說了一句“千里的路若是只能陪你風(fēng)雨一程,握你的手前塵后路我都不問,荒涼人世聚散離分情有多真,茫茫人海只求擁有真心一份”之后,便緩緩閉上了眼睛,似是在用心靈享受這種至善至美的感覺。見他不語,姜媛主動開口道:“我剛剛?cè)康臅r候,看到你正在練習(xí)書法,瞧你那股聚精會神的勁兒,所以就沒忍心打擾你,樊偉光曾經(jīng)說過,你的諸多書法當(dāng)中雖不缺乏一些大有可觀的作品,但是真正能夠稱得上高級的只有那幅《同父見和再用韻答之》,其實我又何嘗不是這么認為,你知道嘛,樊偉光的爺爺,也就是傳授我油畫藝術(shù)的恩師樊申嚴老先生,他不光畫術(shù)精湛,書法更是一絕,能夠得到他孫子的稱贊,足見你在書法上面有著極致高深的造詣,雖未達到千古獨步無與倫比的地步,但已然實屬難得,同時你也要明白,任何一項只有高超的造詣而不能做以實際用途的技能,都不過是屠龍之伎,有機會的話,我建議你不妨拿去拍賣場拍賣,說不定還能賣上一個讓你想都不敢想的好價錢呢?!?p> 拍賣?
李羽申想都不敢想,他不是中國作協(xié)的書法大家元老級別的人物,憑借著對書法濃烈的興趣愛好,信手涂鴉寫了幾幅草書而已,登不上大雅之堂,又怎敢拿去拍賣,若是給在場的方家瞧出來,豈不叫人貽笑大方?
就當(dāng)李羽申心里閃過這種念頭,姜媛掙脫了他的擁抱,下一秒便捕捉到他的這種心思。與張旭懷素和尚以及當(dāng)代書法大家相比,李羽申的這些草書的確算不上什么,但是有時候并不是說只有好的東西才會賣上一定的好價錢,物超所值的東西也不在少數(shù),就拿彩虹天堂畫廳里面展覽的那些普通油畫來說吧,原本值不了多少錢,可偏偏就是有一些花花公子心甘情愿的在她面前炫富或者說是在蓄意討好她,從而不惜以高價錢購買,所以在彩虹天堂開張的這幾個月以來姜媛沒少賺錢。
“媛媛,我今天辦護照的時候遇到一個人,不知道你認不認識?”李羽申考慮再三,決定把遇到楚仲祥的事情告訴姜媛,說不定能夠從她嘴里了解到一些關(guān)于此人的消息。
“誰啊?”姜媛饒有興致道。
“明禾公司的太子爺——楚仲祥?!崩钣鹕暝缇吐犝f過這個名字,但是對他了解的不多,只知道此人甲兵在胸、暗藏韜略,在省城年輕一輩當(dāng)中算得上是一號人物,就連逄云慶和舒成燁都在他手里吃過癟,而且還不止一次,足見對方是一個不好對付的家伙。
自從在公安局出入境接待大廳見面以后,李羽申心里一直有種奇怪的感覺,覺得此人跟魏英豪過從甚密,而且看他的眼神又那么充滿敵意,說不定有一天兩人還會聯(lián)起手來對付他,這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倘若果真如此,就算他真有三頭六臂,到時候應(yīng)付起來只怕也會感到牽牛下井,使不出力。
“你見過楚仲祥?”
姜媛無比驚訝,對于楚仲祥這號人物她再清楚不過,一個有頭腦喜歡故作深沉的衣冠禽獸而已,在省城不知道有多少清純可人的姑娘被他糟蹋過,而且據(jù)她所知,楚仲祥跟莫氏集團太子爺莫少沖是極為要好的朋友,倒真是應(yīng)了鲇魚找鲇魚王八找王八這句話。
李羽申把在省城出入境接待大廳的事情說了一遍,姜媛知道以后勸他務(wù)必小心提防,不到萬不得已,切不可與楚仲祥為敵,楚家在省城實力雄厚,加上又和莫氏等一些特殊的勢力有關(guān)系,即便是沈家也不敢輕易得罪,李羽申銘記在心,心想只要楚仲祥不主動找他的麻煩,那么就當(dāng)做是沒見過,不然的話,就算對方是一只老虎,哪怕是在豁出去性命的情況下,他也要狠狠地摸一摸這只老虎的屁股。
姜媛與楚仲祥見面的次數(shù)不多,滿打滿算也就那么兩三次,但是關(guān)于他的事情卻是沒少聽聞,算是毀譽參半。
梁軒成曾經(jīng)說過,楚仲祥是省城富家子弟當(dāng)中少見的豐年玉荒年谷,可惜的是,千里之足偏偏上了莫振華兄弟二人的賊船,加上又和莫少沖走的比較近,從而誤入歧途,流連于鶯巢燕壘花衢柳陌等風(fēng)月場所,使本性迷失,道德喪失,其中最是惹人非議的當(dāng)屬他和裴子吢的那段戀情。
裴子吢,裴元公司創(chuàng)始人裴行堅之女,一個冰雪聰明蘭心蕙質(zhì)的富家女,從小學(xué)到初中都是那種品行兼優(yōu)的典型代表,高中時期意外在籃球場上結(jié)識到比她大一屆的楚仲祥,因為對其一見傾心,沒多久兩人便墜入了愛河,一時成為整個校園的佳話。
因為是初戀的關(guān)系,楚仲祥曾一度認為他會和裴子吢走上婚姻的殿堂,他當(dāng)初的確是這么想的,后來因為學(xué)校里面一個無論身材還是臉蛋皆完全碾壓裴子吢一籌的校花的介入,楚仲祥犯了通常男人們都會犯的錯誤,從而做起偷腥的貓兒,得知真相的裴子吢氣急敗壞的跑過來找楚仲祥理論,不想對方竟說出一番讓她極度傷心的話,裴子吢當(dāng)場被氣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她素來瞧不起無法抵制內(nèi)心低級欲望的男人,覺得這樣的男人只會遵從自己身體本能的驅(qū)使,當(dāng)一個女人不再全然仰仗一個男人的時候,便會在心理上有自己的底氣,她們不能容忍男人犯一些低級的錯誤來傷害自己。
未免自己越陷越深,裴子吢果斷選擇了結(jié)束這段感情,盡管當(dāng)時的她難過的恨不得一頭扎進巉湖死掉算了,后來事情傳到裴行堅的耳朵里,這個做事喜歡大刀闊斧的男人,只要一想到楚家小雜碎上了他的寶貝女兒,竟如此不負責(zé)任的將其拋棄,便有種想要帶人跑到楚家的別墅將楚仲祥這小子給揪出來大卸八塊的沖動。
自這件事情過后,裴行堅和楚正天徹底鬧翻,再無交集,生意場上曾有過兩次交手,一輸一贏,好在雙方都未曾傷及到元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