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扎爾德完全消失在了視野中。
林子晨心里有股說不出的滋味,多少是曾經(jīng)一起相處過的,現(xiàn)在卻變成了帶有敵意的關(guān)系。
說實在的,自己真的不希望人類與怪物間爆發(fā)戰(zhàn)爭,但如果真的沒辦法遏止這一進程的話,從另一個世界來到這里的自己,究竟該選擇站在哪一邊呢?
硬要抉擇的話,未免太殘忍了。
“垃圾…為什么要回來…“司雨小織垂著臉,低聲問道,此時的她心情想必也十分低落吧,畢竟司雨鳩走了以后所有的事務(wù)都將不可避免地落在她的肩上,而現(xiàn)在的狀況,毫無疑問已經(jīng)搞砸了。
“當然要回來啊,因為你們還在這里。“林子晨如此回答道,語氣中沒有絲毫的猶豫。
“別說得這樣理所當然,司雨家不需要你的恩惠?!靶】椷@樣說,聲音有些顫抖,但一定是因為要強才會這么說的。
“我不單單是為了你們而回來,我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在此之前,我想要請求你幫我做一件事情?!傲肿映哭D(zhuǎn)身面向司雨小織,非常嚴肅地說道。
后者非常不屑地“嘁“了一聲,緊跟著的是一句“果然有目的“的低語。
“我希望你們能夠盡你們所能,利用地形阻擊所有試圖發(fā)動進攻的人類,但千萬要記住以擊退為主,請不要殺害任何一個人類,這段時間拜托你們無論如何都要穩(wěn)住?!傲肿映拷又f出了他的請求。
一個身影蹣跚地向他走來。
“怎么可能做得到啊人類?!?p> 一張缺了幾顆牙齒的嘴巴張開,淡淡的腥臭味從中飄出。
“已經(jīng)成為敵人了即使我們手下留情他們也不可能會友好地和我們問好的。“
一張略微泛綠的臉上,嵌著一對腥紅色的眼珠,在深陷的眼眶中直直地望著林子晨。
“和我們打招呼的,永遠只有長槍大炮而已。“
“最開始的時候不是能夠和睦相處的嗎,人類只是新生的嬰兒而已,為什么要和不懂事的小孩子較真?“林子晨正視那頭怪物,問道。
“哼…真不愧是有著以一敵三的勇氣的男人,即使輸?shù)靡凰恳惨琅f嘴硬到不行的家伙?!?p> 那個怪物眼神中透著令林子晨背后發(fā)毛的冷光,但它臉上很快露出了微笑。
一張并不平整的嘴巴咧了起來,露出尖利的犬牙,腥紅色的雙眼瞇成一條縫。
“那就勉為其難地嘗試一下吧。之前沒吃了你真是遺憾,你也真要好好感謝這頭狼了?!?p> 怪物發(fā)出咯咯的笑聲,轉(zhuǎn)而看向林林曦。
此時的林林曦眼中并未露出絲毫的敵意,似乎已經(jīng)察覺到了對方的心情,過去的事情早就拋之腦后了。
若不是這只僵尸,自己和林子晨也就不會相遇。
“嚴僵,那天晚上要你頭的僵尸?!按忠暗匾话盐兆×肿映康氖?,重重晃了兩下,就算是它的自我介紹了。
林子晨這才明白面前這怪物的身份,立即換上了愧疚的笑容。
“林子晨。麻煩你了。“
來吧,一起讓這場戰(zhàn)爭的車輪,停下來。
之后的氣氛稍稍緩和了一些,也許是因為林子晨身上帶有末影生物氣息的緣故,怪物們對他并沒有什么反感,而是按照他的要求帶著他把周邊險要的地方都察探了一番。
其中自然也包括林子晨所熟悉的那處峽谷。
“也就是說你們可以在這附近布置陷阱,如果對方有火炮的話就想辦法讓他們的前后陣分開,火炮沒有保護的話只要預先設(shè)計埋伏就能用蛛網(wǎng)讓它們失去作戰(zhàn)能力。當然注意這里一定不要受傷,盡量不要挑起正面沖突?!傲肿映吭敿毜亟忉屩诘厣嫌脴渲Ξ嫵龅淖鲬?zhàn)示意圖。
各個地點的部署都很詳細,只要不出意外的話在沒有傷亡的前提下可以拖慢人類軍隊至少三天的行程。
雖然蒙予那邊并不可能出兵,但如果是奧爾坎米亞的話就一定要想辦法對付了,畢竟任何時候都不能松懈。
自己對奧爾坎米亞的實力完全不了解呢,真叫人頭疼。
怪物們非常仔細地看著林子晨畫的草圖,同時不忘提出關(guān)于作戰(zhàn)事宜的疑問,林子晨則耐心地一一解答。
說起來還有李瀨的功勞,那段時間為了和他成為朋友特地練習了游戲,但不知為什么似乎被更加討厭了。
自己一向是把經(jīng)濟打扎實,做好萬全準備再發(fā)起進攻的,李瀨的快攻偷襲簡直就是作弊!
不過也多虧了他的啟發(fā),林子晨想到可以通過在敵人發(fā)覺之前進行突然襲擊,以達到破解敵人進攻的目的。
林子晨抬起臉,遙望著遠處連綿的山巒,用手背擦去額頭沁出的汗水,長出了一口氣。
“埃爾德,有個問題?!耙恢北焕渎涞奶m婭顯然不會感到高興,因此她非常努力地尋找著林子晨的錯誤,終于,林子晨沒有辜負她的期望,露出了一個致命的破綻。
“奧爾坎米亞人發(fā)起空中攻擊的話就沒法阻止了?!?p> 是??!自己居然如此疏忽,連這最重要的一點都忘記了!
受慣性思維的影響,一直都在制訂對地作戰(zhàn)的戰(zhàn)術(shù),卻忘記了奧爾坎米亞人掌握飛行技術(shù)這一事實。
對空的話完全是軟肋,唯獨這一點是無解的。
林子晨低下頭來深思著。
怎么辦…?
突然想起來自己以前多次領(lǐng)教到的堅韌絲線,林子晨得到了一個對空防御再好不過的方法。
盡管工程量會很大但萬一真的遭受到空襲的話將為己方帶來極大的轉(zhuǎn)機,把敵人最大的優(yōu)勢反過來當做最薄弱的環(huán)節(jié)進行針對,如此一來防御作戰(zhàn)就徹底完善了。
“小織,如果想要把蛛絲凌空架設(shè)在峽谷上方,能夠做到嗎?”林子晨轉(zhuǎn)過臉正視著司雨小織,問道。
“可以是可以但是會很麻煩?!毙】椧荒樒婀值乜粗肿映?,反問他這樣做的用意。
“只要能構(gòu)建一張大網(wǎng)的話,無論敵人投擲的是炸彈還是地面部隊,都會被粘在上面,進攻就會被無效化,如果可能的話最好把敵人的飛行器也一并俘獲。”林子晨非常有自信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哈?你太天真了吧,你以為蛛絲是不會斷的嗎?”司雨小織對林子晨的計劃嗤之以鼻。
也是,即使蛛絲再怎么堅韌也不一定攔得下奧爾坎米亞人的進攻。
“你可是洞穴蜘蛛沒錯吧,不說過分的,被洞穴蜘蛛的網(wǎng)粘住,就算是發(fā)怒的公牛都沒辦法掙脫?!碧m婭不愧是看過許多書的,對于這方面的知識也很熟絡(luò)。
的確,之前借到的小織的蛛絲在堅固耐用這一點上無可挑剔,即使變成了不受控制的怪物也無法從中逃脫,可見其質(zhì)量之卓越。
也難怪蘭婭印象會這么深了,自己最初與她對峙的時候不正是憑借著這了不起的蜘蛛絲嗎?
“我織不出那種東西。”小織就像在斗氣一樣冷哼一聲,別過臉去不看眾人。
“拜托了,如果空中防御的漏洞沒有辦法通過這種方式彌補的話這處山谷會變得很危險的?!绷肿映可袂檎J真地請求道。
“所以說我織不出來?。【退闶莿佑梦疫@里所有的族人都不可能做得出那種東西?。 毙】棽恢獮槭裁赐蝗痪桶l(fā)火了,沖林子晨吼道。
…
周圍的人和怪物都驚訝地看著她。
“對不起?!苯?jīng)過短暫的令人心寒的寂靜之后,司雨小織輕輕地向眾人道了聲歉,轉(zhuǎn)身離開。
林子晨默默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不知該說些什么,也不知是否應該挽留。
“呲嘶?!币恢恢┲霌]了揮它毛茸茸的觸手,表示如果真的有必要的話它們愿意全力協(xié)助林子晨。
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原因,只是因為它們讀出了林子晨心中的焦急感情,他是真的在為了它們著想,是真的想要制止這場戰(zhàn)爭。
“謝謝你們?!绷肿映奎c點頭,向蜘蛛們道了聲謝,“那么接下來就辛苦你們了,畢竟有一道空中防線總比沒有來得更好。”
他并不擔心蛛網(wǎng)過于顯眼會被敵人發(fā)現(xiàn),即使被發(fā)現(xiàn)也能夠起到迫使敵人放棄空中進攻的作用,這樣一來敵人的地面部隊必將陷入預先設(shè)定的陷阱當中被己方利用地形圍困,也就是說不論如何主動權(quán)都會掌握在這些怪物手中。
蜘蛛們都點點頭,立即出發(fā)工作去了。
席間只剩下幾頭僵尸,林子晨和同伴們而已。
林林曦向林子晨投以略帶遺憾的目光,大概是因為小織的事情。
是啊,自己完全沒能好好安慰這孩子。
蘭婭則一臉不滿地鼓著臉,在一旁繼續(xù)賭著氣,好不容易得到施展的機會卻被對方粗魯?shù)匾豢诨亟^,她尊貴的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打擊,加之一直都被林子晨晾在一邊,讓她開始后悔和林子晨一起走了這么遠的路到這偏遠的地方來受氣。
“蘭婭,抱歉因為要處理的事情很多幾乎沒和你搭上話,但是你也知道現(xiàn)在形勢嚴峻,所以希望你能夠幫助我修正計劃,防止行動出現(xiàn)失誤。這也是為了回到能夠聽懂彼此心靈的時代所必須作出的努力不是嗎?!绷肿映棵嗣m婭的腦袋,她這才終于算是消了氣。
林子晨轉(zhuǎn)而面向嚴僵,向他詢問關(guān)于司雨小織的情況。
嚴僵搖了搖頭,一搖一晃地走到林子晨身旁,用手扶住他的胳膊,帶他走回到洞穴之中。
“司雨鳩走了,大部分的蜘蛛也都參了戰(zhàn),骷髏哥為了他所屬的叫做‘蒙予’的國家而緊隨之后追擊司雨鳩,現(xiàn)在的兩人是作為敵對的陣營而存在的,明明過去感情那么深厚。”嚴僵嘆了口氣,吐出帶有淡淡腥味的鼻息,接著說了下去,“那段時間小織的心情很低落,不管怎么勸她都沒有用,因為司雨鳩沒有告知她出征的消息就自行離開,僅僅只留下一封信件,她為此一連哭了很久。別看這對姐妹平時經(jīng)常拌嘴,小織在背地里是很愛司雨鳩的?!?p> “司雨鳩委托我照顧好小織,然而我卻啥都做不好,真是叫人慚愧?!眹澜┰俅紊钌顕@息,“不過也多虧了森林狼,每天都會來安慰小織,一呆就是三五個小時,一連幾天都是這樣,直到后來人類和怪物的關(guān)系再次變得緊張,才被小織一通怒罵轟了回去。那之后終于是和她搭得上話了?!?p> 是這樣嗎…幸虧還有你在啊,林林曦…
天色已經(jīng)不早了,太陽漸漸西沉,世界被它僅剩的光芒染成了茜色。
遠處的山就像被心中的火焰燒起來了一樣,透著躁動的氣息。
“回去吧。”
告別了怪物們,林子晨向林林曦說道。
因為時間太久加上實在過于無聊,蘭婭已經(jīng)自顧自地睡著了,毫無警覺地躺在林林曦懷里。
林林曦微笑著點點頭,輕輕站起身子,盡量不驚醒懷中的蘭婭。
說起來,林林曦在照顧別人的能力上比自己還要出色啊。
我真心感覺自己很幸運,能夠遇見你這樣的同伴。
在夕陽中,踏上歸程的人們的影子被拉得老長,就像在留戀著今日一樣。
…
夜幕降臨,銀白的月光透過庇護所的窗子照射進來,灑在臥室寬大的床上。
所有人都已經(jīng)睡著了,也許是因為這幾天過于疲憊的緣故。
唯獨林子晨想著心事無法入眠。
“喂…哥哥…”
林林曦不知什么時候醒了過來,在自己身邊小聲地喚著自己。
“怎么了?”林子晨問。
“會感到累嗎?!绷至株貍?cè)過身子,面對林子晨躺著,月光映在她的臉上,映在她銀白的發(fā)絲上,把她整個人都染成了銀白色,就像是從銀色的天界飄落的天使一樣。
“說實話,有點。”林子晨不得不苦笑著承認了這個事實。
他一直因為各種事情來回奔波,盡管認為自己多少都能夠改變這個世界但實際上并沒有做出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如果說他為他人帶去了希望,這是肯定的,但遺憾的是他已經(jīng)漸漸感到一個人的力量實在過于渺小,恐怕自己拼盡全力也沒法改變?nèi)魏渭磳⒁l(fā)生的災難。
一開始他想著拯救更多的人,但很快他就意識到自己能力有限,也許只能盡可能地幫助十個、二十個人,但如果想要把數(shù)萬生靈從屠刀下解救出來,他只能說自己無能為力了。
他記得自己讀到過這樣一句話,每個人身邊都有一個圓圈,有的人圈子小一些,只能裝下自己的家人,有的人圈子大一些,能夠裝進他的朋友,但一個人的圈子無論多么大,都不可能裝進所有的人,所以,我們所能做的,僅僅只有照看好圓圈里的人,不要讓他們在自己不注意的時候悄然消失。
“我能…做些什么嗎?!绷至株鼐o咬嘴唇,隨后輕輕說出了這樣的話。
“保持現(xiàn)狀就好,你已經(jīng)做得非常出色了,很多事情我都要向你道謝呢?!绷肿映啃χf道,“反過來,倒是你有沒有什么事情希望拜托我的?”
林林曦沉默了一會,隨后輕輕合上眼睛,似乎是不想讓林子晨透過眼睛看到她的心意。
“再對你有什么要求的話就太殘忍了?!绷至株卣f道。
“我只是很奇怪,為什么哥哥要讓自己擔負那么多東西,之前也有說過你并不屬于這個世界對吧,也就是說你最后會走的沒錯吧…”林林曦一面說著一面輕輕地顫抖,雙眼也不自然地緊閉著,顯然是想要把什么東西強壓回去。
“怎么說…不知不覺地就喜歡上這里了,想著在回去之前多少要為它留下些什么,況且我走了以后如果不能為你們留下一個值得珍愛的世界的話,豈不是辜負了你們對我的信任了嗎。”林子晨看著庇護所木質(zhì)的天花板,說道。
“沒有人要求你做出些什么啊哥哥…我唯獨想要的僅僅只是你的陪伴,這就足夠了?!绷至株卦贈]法忍住眼淚,嗚咽起來。
“遇到你之前我真的非常害怕,擔心著自己是否能撐過下一個夜晚,沒有任何人在身邊實在太可怕了…”
“真的就像做夢一樣啊,那個晚上沒遇到你真的會死在冰冷的黑夜里的,在遇到你之前的每一個夜晚都好冷好冷…”
林林曦從沒一次說過如此多的話,她向來都喜歡靜靜地當林子晨的聽眾,聽他訴說外出的經(jīng)歷及途中的趣事。
每次林子晨外出的時候,她都會默默地在心中計算著時間,一直等待著林子晨歸來。
也許這就是羈絆吧,在最需要彼此的時候建立的關(guān)系,兩人之間難以切斷的線索。
“那么我就做好我自己?!绷肿映繐ё×至株?,安慰著自己的家人一般,輕聲安慰著她,“很抱歉我不久又要離開了。還記得嗎?我曾經(jīng)說過‘你們還在,我是不會輕易死掉的,等我回來’,現(xiàn)在我要把它改成‘你們還在,我永遠都不會迷路,永遠都會認得回來的方向,如果招架不住了我立即就會狼狽地逃回來’?!?p> “請改成‘打敗壞人以后立即就會凱旋歸來’吧…”林林曦把臉埋進林子晨的胸口,說道。
“嗯,這樣也不錯?!绷肿映啃χ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