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界的,由地獄的血肉鑄成的城市之中,兩人慢慢地行走著。
眼前是一座圓拱形的大門,磚石凸起的紋理以及上面刻畫的猙獰圖案使人感到一陣壓抑。門的那邊不時地傳出古怪的空洞聲音,就像是靈魂會被吸進(jìn)去一樣。
這是下界居民用于娛樂的場所,之一。
他們喜歡看見年輕的生命在眼前消失,喜歡看到他們無情地被踐踏。
至于這樣做帶來的短暫快意逝去以后那種漫長的空虛,他們早已習(xí)慣。
只顧著現(xiàn)在就好了,享受犧牲者的掙扎和呻吟。
下界的屠宰場。
“來到這里,就真的是在下界了?!柏i神彪沉重地說道,“這就是俺之前所說的——人類在這里是被敵視和蔑視的存在。無法生存的人,就會成為犧牲品。“
“…“林子晨低著頭,看著腳下由地獄石英鋪成的道路,又抬起臉看看那扇可怖的拱門,眼中終于透出堅(jiān)毅的神色,邁步走了進(jìn)去。
豬神彪也毫不遲疑地跟上去,一同進(jìn)入了那扇門背后的世界。
仍舊是一片血紅色,但這里的血腥味,遠(yuǎn)比外面要濃厚百倍,以至于讓人產(chǎn)生一種只有進(jìn)入這扇門才算真正地踏入下界的錯覺。
遍地都是死亡的味道。
此時,兩人正身處一座巨大的環(huán)形競技場的入口。
連建筑風(fēng)格都給人以強(qiáng)烈的壓迫感,長長的黑暗的隧道一點(diǎn)點(diǎn)縮小,讓人擔(dān)心它是否會突然閉合,把自己夾碎在里面。
“喂!這里可不是想來就來的地方?!耙粋€身影搖晃著從隧道的那頭擠了過來,就像喝醉了酒一般,揮舞著手中的金劍。
“那如果是俺的主子想來呢。“豬神彪冷冷地看著那個身影,舉起了從死去的僵尸豬人手中掰下的金劍。
即使死了,手中也依舊緊緊地握著自己的劍。
因?yàn)槌税盐兆∽约旱谋?,已?jīng)沒有其它的選擇了,輕信他人的家伙,都已經(jīng)被下界給吞食了。
“那,那就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對方怪笑一聲,提起劍就是一個突刺,豬神彪應(yīng)身擋下,發(fā)出兵刃相交的鏗鏘碰撞聲。
“嘖,煩啊,趕緊死了我還要接著看啊,打得正精彩…“
“那就去死吧?!柏i神彪一劍揮過,把他掀翻在地,一劍扣在他的脖子上。而后者仍像全然與自己無關(guān)一樣地碎碎念著。
“死啊,死啊…看守入口真是煩啊…“
看樣子醉得不輕。
“不用管他?!柏i神彪把守衛(wèi)一腳踢開,向隧道的盡頭走去,“俺們的時間不多了,每過一陣就會有人類被殺死。“
這里是可以“贖買“的,若是有特別強(qiáng)大的人類,就有可能會被買主看中。
然后作為自己的對手被殺死。
但林子晨顯然不會這么做。
黃金之類,在下界的價值很低,甚至低到了對方都不一定愿意與你交易的程度。
這也是他們使用黃金制造武器的原因之一。
但是,主世界的東西,在這里卻出奇地?fù)屖帧?p> 面包和蘋果,在這里可是稀貨,主世界的礦物更是他們想都不敢想的。
但林子晨不可能把一整組的食物都交換成下界的貨幣,那樣太招搖了,難免會引起這些本就不友善的家伙的懷疑,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林子晨從一旁倒賣巖漿膏的黑市商人手中買來幾塊這種散發(fā)著微熱的凝膠狀物體。
若不是豬神彪小聲地告訴自己這些東西的確能夠治療灼傷的話,他是不會把珍貴的食物浪費(fèi)在這種東西上的。
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與這種家伙交易大有一番強(qiáng)買強(qiáng)賣的味道,從對方不時的語言暗示中就能聽出他和競技場的操作者有著瓜葛。
不過,看見自己和他交換的商品時,這家伙可算是笑開了花,不停地說著恭維話,還給自己找來一個上好的位置。
恐怕是僅僅只是因?yàn)檫€不能確定自己的身份吧,他估計還在擔(dān)心自己身后是不是有一條復(fù)雜的根系,若是驚動了自己,就要把這整條根系全都拔干凈。
否則的話,現(xiàn)在面對自己的,恐怕就是一張撕破的虛偽笑臉了吧。
不再搭理那個家伙,把巖漿膏從南瓜咧開的口中塞進(jìn)嘴里,慢慢地嚼著。
偽裝成南瓜幽靈了呢,也不知道這個世界有沒有這種東西的存在。
一股奇怪的味道在口中綻開,那是一種難以言表的特殊氣味,就像是某種會讓人感到快樂的香料,無意間混進(jìn)了剛出爐的燙年糕的感覺。
但是的確沒再感到那樣炎熱了。
轉(zhuǎn)過頭,看向一旁的豬神彪,他只是靜靜地立在一旁,看著自己,隨后又把視線投向競技場的中央——下界的家伙們正在清理場上的血跡,一旁的一名人類正攤坐在地上,惡狠狠地盯著他們。
雖然很想關(guān)心一下豬神彪,但是以自己現(xiàn)在的角色不能有這種行為呢。
讓你受苦了。
“啊,那個人類已經(jīng)同時打敗二十個勇士了!真是難以置信!“一個尖銳的怪聲在耳畔響起,刺痛了自己的耳膜,“這在歷史上也很少有過!真不愧為智力低下的肉袋中的佼佼者!看樣子我們今天走上大運(yùn)了!“這樣一番話,引來了觀眾席上的一番歡呼和笑聲,當(dāng)然也有送給那位人類的鄙夷的噓聲。
聲音的源頭,是對面主看臺上一位穿著略比身邊的人考究上那么一些的僵尸豬人。
這種“主持人“莫名地讓人心生厭惡。
“喂喂喂…真是有趣啊…“一個戲謔的聲音在場中響起,整個競技場立即變得鴉雀無聲,“好好好,愿意配合很好。這個人類,有人要買嗎?“
沒有回答。
林子晨微微傾出身子,探著腦袋想要看清聲音主人的樣貌,但苦于南瓜對視野的阻礙,他只能模糊地看見對方身體的輪廓。
“怎么敢呢,難得有一個能夠和您一戰(zhàn)的對手…“
“能和我對抗的只有一個人,你是明白的吧?“刻意把音調(diào)提高了一分,嚇得主持人臉色都變了。
“是…是的…“主持人連聲喏喏道,身體不住地瑟瑟發(fā)抖。
“換下去。“毫不留情地,命令把主持給更換掉。
“不…請您千萬別…!“
話還未結(jié),他就被拖了下去,消失在了林子晨的視野之中。
“來場團(tuán)體賽吧,人類?!耙荒樝袷潜幌陆绲臒犸L(fēng)所扭曲的笑容,露出了鋒利的獠牙。
一段準(zhǔn)備時間過后,大片的增幅藥水淋在了那位人類的身上,他爬起身來,提起手中的大劍,怒氣沖沖地盯著自己的對手——大概是某種自己沒見過的怪物吧,雖然有著人類的外貌。
但那顆心,毫無疑問是下界的。
“那么接下來就讓我們享受這場盛宴吧!“主持雖然已經(jīng)更換了,但他們那種討厭的輕浮的語言風(fēng)格似乎總是一成不變的,“有請古婁古先生和他的搭檔——“
“古婁…?!“林子晨吃了一驚,連忙坐正身子,生怕被看出異樣,幸運(yùn)的是,身邊的觀眾都像發(fā)了瘋一般地上竄下跳,完全沒有人注意到自己。
“滾?!耙粋€非常清脆的音節(jié)在場內(nèi)回蕩著。
“古婁古先生不出意料地命令他的搭檔滾開!真是太令人激動了!他到底會如何消滅對方呢!讓我們拭目以待!“主持人用他那高亢的嗓音喊叫道。
“那么另一邊,“主持人的態(tài)度一下子發(fā)生了轉(zhuǎn)變,語氣都涼了半截,“和他并肩作戰(zhàn)的是上一屆的失敗者蒙尚——的身體!他當(dāng)然已經(jīng)被古婁古干掉過一次了!“
場上再次響起一片刺耳的笑聲,但疲憊的精神早已把它們徹底過濾了。
“古婁古…么…“林子晨松了一口氣,但神經(jīng)很快又繃緊起來,“蒙尚…蒙予…蒙尚…邊塞果然還是有些不對勁!“
“尚,你是戰(zhàn)士?!澳莻€人類扭過頭來,對自己的同伴說道。
“是的…“冰冷、空洞的眼神,無神的瞳孔中倒映著對方的樣子,機(jī)械地舉起了劍,橫在胸前。
“最后再戰(zhàn)斗一次吧?!?p> 突入戰(zhàn)場,兩支隊(duì)伍在競技場的中心對撞,被稱作“古婁古“的怪物所使用的是一把散發(fā)著黑氣的石劍,而人類陣則使用清一色的鐵器。
一輪交合,雙方散開,再次對沖,兵刃在場中迸出一大串火花,接連不斷地發(fā)出碰撞的聲音。
不斷地往返回復(fù),人類已經(jīng)在盡力跟上古婁古的攻擊節(jié)奏,但對方看起來卻像在玩游戲一樣,絲毫不在乎對方是否會傷到自己。
噗。
一片鮮血灑在競技場的地面上,古婁古輕而易舉地卸下了人類的一只胳膊。
“呃爾…“盡管如此,那位人類還是在堅(jiān)持戰(zhàn)斗,顧不得還在流血的傷口,顧不得傷口傳來的痛感,只是想要為了人類的尊嚴(yán)擊倒對方,僅此而已。
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噗。
一劍從后面刺來,將他整個貫穿。
“尚?。?!“他用僅存的那只手臂鎖住了古婁古的石劍,鮮血順著劍鋒汩汩流下,但他仍不肯松懈一分一毫。
蒙尚一劍刺入古婁古的身體,后者慘笑一聲。
蒙尚的身體化成了一片灰燼。
一股黑氣順著劍刃進(jìn)入蒙尚體內(nèi),把他燒成了灰。
古婁古一腳飛開已被重創(chuàng)的人類,身上的傷口也很快愈合。
場上響起熱烈的歡呼。
“好歹也贏一次啊,人類?哈哈哈…“對觀眾們做了一個鬼臉后,古婁古把嘲諷的目光投向了林子晨。
直直地看著自己。
所有怪物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來。
“那是什么啊,南瓜妖怪?“
“怎么覺得有人的氣息啊…“
“對啊!就是人類!那家伙就是人類!“
場面變得混亂不堪起來…
“快走!“豬神彪骨碌一下背起林子晨,飛也似地向出口奔去。
在那里,他們遇見了一個人。
她有著一頭過肩的黑發(fā),黑色的眼睛里散發(fā)著溫和的柔光,臉龐很精致,有幾縷被汗水沁濕的發(fā)絲貼在上邊。
非常非常柔美的感覺,并且也不失純潔,就像是下界的天使一般。
貝齒輕啟。
“請跟緊我?!?p> 她乘著林子晨引起的混亂救出了那位受傷的勇士,引導(dǎo)兩人一路逃離了這下界的屠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