澍玗回府途中不得不周轉(zhuǎn)一番,好隱去行蹤,回到國師府,正是該燈火通明時,按說早用完飯,鈺鑫身邊陪嫁的婢子卻不敢著急,挖空心思勸主子多吃,鈺鑫對著滿桌的菜興致缺缺,她擺擺手說
“這個時候了不應該啊…,裳屏你快去宮里打探打探國師回來沒有,是不是弄錯日子了…?”
裳屏眼前一亮,放下手中筷子,答應一聲,忙不迭出了院子,她暗道,主子這是思國師大人心切,這才騰不出勁思茶飯!
她這一探,倒還趕趟,沒出府便迎著澍玗,裳屏松了口氣,疾步到澍玗身邊掉轉(zhuǎn)身與他同行,且說
“大人,您可算回來了,主子前腳遣奴婢去探,您后腳就進府了!”
澍玗聽罷腳下步子更快
“我不在這些時候,公主可還周全?”
“這……主子這些日子沒一頓吃好,沒一覺睡得踏實!恐怕心里只顧得上緊著大人呢,這不,這時候了,還吃著呢…”
澍玗眉頭一皺,把手中連串的紙包摞疊到裳屏手中,一并交代說
“找廚子照方子熬成膳,好了就端來”
裳屏點頭的功夫,澍玗已經(jīng)無影無蹤,不稍片刻他便到了主院,遠遠就看見公主坐在內(nèi)室對著一桌飯菜,單手托臉,雖然衣著穿戴都一絲不茍,可形容萎靡,黯淡無光
澍玗放慢了腳步,默不作聲靠近,終于看見心心念念的人倒著不起急來了,公主跟前的婆子眼尖,對著外頭朗聲問安
“喲!國師爺回來啦!”
鈺鑫面堂一亮,一扭頭正對上澍玗凝視她的目光,鈺鑫覺得焦灼,匆匆別開眼,手上擺起了碗筷,澍玗步入內(nèi)室坐定,問道
“何以這么晚才顧上吃飯?”
“……你信里只說今日回來,可沒說今日什么時候回來……”
澍玗咧嘴一笑,掃了眼桌上的菜肴,發(fā)覺幾乎紋絲不動,又發(fā)起愁來,問道
“你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可有這么回事?”
“你撞見裳屏了?那丫頭胡說的……”
澍玗自然不信,他自顧從懷里掏出一對手串,握著鈺鑫的手給她戴上
“這些珠子看似普通,可卻是我母親留下的,說是安胎有奇效”
他掃一眼吃食,說
“另外這些東西你吃膩歪了,不妨換換府里的廚子,常常換換口味,哪怕只圖個新鮮也好,不吃可不行!”
鈺鑫打量著手里的珠串,撥弄幾下,訥訥地說
“我問過許多有經(jīng)驗的婦人婆子,頭胎確實難保養(yǎng),左右也是我年紀大了……難為你年紀輕輕就要操這份心”
澍玗搖了搖頭,端起她面前微涼的清水,稍用力握了握,杯口立刻騰起蒸汽,水竟沸騰不休,他把杯盞放下,柔聲說
“論年紀,我有這祖宗傳承下來的本領(lǐng),該比你大上千百歲,何況…這份操心我求之不得”
鈺鑫噗嗤一笑,說
“哪有你這么算年紀的!”
澍玗忍不住也跟著笑,忽而鉆進鈺鑫懷里,腦袋擱上她的肩膀,下巴一抬說
“……我這些日子也吃不好、睡不好,……很想你”
鈺鑫心頭一跳,過了一會伸手捋了捋他的背,說
“那我陪著你再吃一些……”
澍玗滿意,點了點頭
可惜鈺鑫還是吃的勉強,好在不多時,裳屏端來了藥膳,澍玗用手托了托,碗里的粥變溫,剛好可以入口,他且遞給鈺鑫且說
“我在中原特地去找了名方,吃了這個便不用再喝那些苦汁,既溫和些也管飽腹,一舉兩得”
鈺鑫聞見清香,忍不住試了試,竟欲罷不能,一小口一小口下肚,碗很快見了底,她更覺得胃里踏實了,不再七上八下的鬧騰,別看這藥膳稀稀拉拉一碗,卻正對她胃口
她感慨自家夫君體貼入微,從前她只求什么都是最好的,完全忽略了自己喜歡的
當初皇帝為了留住澍玗,不惜把她嫁出去,她做了許多蠢事來抗拒,一來還執(zhí)著著濟蒼,二來她比國師大了許多,免不了受人嘲弄,沒成想最后真見了面,鬼使神差,倒松口答應了,鈺鑫完全沒想到國師只是個干干凈凈的男孩,不賣弄玄虛,白齒紅唇對著她咧嘴一笑,明媚得不得了
成婚之后,兩人相敬如賓,府里也沒有公婆,她想就這樣也挺圓滿,日子愜意已經(jīng)難得,她勸自己應該別無所求,漸漸地她發(fā)現(xiàn)自己要招架不住了,有時候她會忍不住著急生氣,有時候會覺得甜蜜
一開始她會覺得不安,抗拒這些過于真切的感受,她能感受到澍玗有些怕她,可不是自慚形穢,要知道大多數(shù)男人見了她都會自慚形穢,她很了然,因此看得出澍玗是覺得她珍貴,他是熱情真摯的人,但也聰明溫柔,對她的猶豫不決會小心翼翼,澍玗也很有辦法,賣乖時會叫她姐姐,她毫無防備地聽去,心下會轟然一響
許多日子不見,她才知道何為小別勝新婚,夜間兩人相擁入眠,都有慰藉思念后的輕松
鈺鑫更有僥幸,若是她執(zhí)迷不悟下去,強跟濟蒼糾纏,絕不能有好結(jié)果
說起濟蒼,他得空時已經(jīng)到了子夜,揮退下屬們,下意識回了趙冉的院子,唯有一地冷輝,他幡然醒悟,這時候必定是睡了,濟蒼放輕腳步,走到窗前,想著看一眼再翻墻回去,輕輕挑開窗,這一眼叫他哭笑不得
趙冉睡覺一向四仰八叉,很不老實,這回更厲害,橫躺著,腦袋和雙手垂在床沿之外,腳也伸不直,如果可以他真想記錄下來,好問問這模樣是怎么睡著的?
濟蒼悄悄入了內(nèi)室,避開腳下的小燈,輕輕抬起趙冉的腦袋,不期然四目相對上,趙冉一臉茫然,撅著嘴呢喃
“嗯?這么晚了……”
濟蒼自顧把她抱正,柔聲說
“我倒是不想鬧醒你,可你這睡相不單是滑稽了,這樣睡到天亮那還得了?你轉(zhuǎn)轉(zhuǎn)看脖子還自不自在?”
趙冉困得不行,不以為然,可確實覺得脖子酸痛無比,抬胳膊想扶,發(fā)現(xiàn)胳膊也好不到哪去,這下睡意全無了,她欲哭無淚搖了搖頭說
“……不自在”
濟蒼順勢靠坐在床沿,笑說
“我給你揉揉”
揉完肩頸,濟蒼順勢躺下,看著趙冉笑的得意,趙冉攀著他把床沿外的小燈吹滅,捧著他的臉頰子掐了掐,說
“叫你得逞了吧?別總像撿了便宜似的,我準你在這住下還不行嗎?”
這下兩人都不期然想到早晨馬車里的問答,那時趙冉含糊其辭,濟蒼不好再問,這會兩人都僵了僵
濟蒼從來不敢深想這事,他明白自己有多渴望,可無論多么迫切,哪怕把自己急死,他也希望趙冉能在最平常最清醒的時候?qū)λc頭,比起沖動,他更想要趙冉身心合一徹底的認可
默了一會,趙冉打破沉寂,探頭親了親濟蒼
濟蒼渾身上下立刻沸騰不休,他干脆擁住趙冉翻轉(zhuǎn)兩人位置,手上輕柔不敢做什么多余的動作,可雙眸猩紅看著趙冉活像盯著獵物,偏偏趙冉眼睛瞪的奇大,亮晶晶眨巴著可比好奇又不安的小鹿,濟蒼心頭悸動,忍不住脫口而出,問道
“……行嗎?……可以嗎?”
濟蒼焦灼等著回應,一會不能自己,在夜里燒成了一捧火,洶涌澎湃,可一會又稍顯遲疑隱忍不發(fā),心中柔情蜜意卻滿臉不堪折磨,此時濟蒼眼里有野獸要往外沖,也有滾燙的真摯閃爍,只需要趙冉一點點回應,一切就能水到渠成
趙冉羞得不行,滿臉緋紅,細著嗓子嗔怪道
“笨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