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地暗了下來,小雨淅淅瀝瀝的滴在馬車上,一聲接著一聲,滴滴答答。
正值立春。
馬車一路奔馳,從沙地到似乎平坦的康莊大道。
李長安看著朱砂,心里又碎了半截。
怎么樣去愛一個(gè)人,我一向不懂,可我想給你最好的,就如這天下。
我喜歡你,我愛你,這幾個(gè)字太難說出口了,如果你懂,如果你懂就好了。
馬車進(jìn)入皇宮,緩緩?fù)O?,李長安拉開車簾率先下了馬車,將手伸向朱砂。朱砂看了看李長安,又看了看李子墨,李子墨依舊一言不發(fā)。
片刻,朱砂將手搭在了李長安的手上,她不知道再次踏上這深宮之路意味著什么,她只是變得沉默起來,希望宮中的嬪妃們不要來找她麻煩就好。
夜色已深,朕今日便去你宮中就寢。
朱砂聽到這話似乎晴天霹靂一般,身體像是觸電一般哆嗦了一下又瞬間恢復(fù),最后緩緩開了口,說道那一句好。
李子墨見李長安拉著朱砂進(jìn)了宮,一旁的太監(jiān)和宮女在左右打著傘,只留給他一個(gè)背影,隨著雨水傾斜而下變得越來越模糊。
直到有雨水順著打濕的長發(fā)滴到李子墨的鼻尖,他才反應(yīng)過來,牽著馬走向馬廄,隨后又回了府。
哎呦,我的兒啊,你這是作甚,怎弄的一身雨水,快過來,為娘給你擦擦。
沒事的,沒事的。
怎么了這是,許久未歸家,怎的自言自語起來了?
李子墨搖搖頭,緩緩回到房間,沐浴過后腦袋仍然放空。
娘,你從宮中到府中的這些年,可覺得難過?你說,李長安親手殺了大哥,為何對你我卻這般好,讓你在府中安享晚年?
傻孩子,這對娘來講何嘗不是一種折磨?先帝駕崩之時(shí),大火燒了宮殿,嬪妃們一時(shí)亂了陣腳,跑的跑,逃的逃。
可最后大多數(shù)嬪妃都被宮中的士兵追回下了葬,我那時(shí)命好,這才躲過了一劫,不想被李長安知道了這事也沒有追究,還允許我將你撫養(yǎng)成人,如今我年歲也大了,有今日沒明日,每天在天子的眼下辦事,娘只要你好好活著,做事千萬要謹(jǐn)慎,如果可以,有生之年讓娘見你兒孫滿堂便是更好。
可是,兒臣已經(jīng)再不能愛上任何一位姑娘了。
李子墨看著滿臉皺紋的母親,心里狠狠的痛了一下,他的姑娘,是他親手送上去的,他親手送上了龍榻。
李長安,你少喝點(diǎn),我告訴你啊,你別胡思亂想,我是不可能做你的皇后的,你也別想用這種方式報(bào)復(fù)我,幼稚至極!
李長安的臉借著酒勁一點(diǎn)一點(diǎn)紅了起來,一桌之隔朱砂似乎能聞到他身上的酒氣,她這次回宮沒有帶南星,孤身一人,誰會來幫她?
眼淚涌上眼眶,只見李長安眼看著就要走過來,朱砂握緊了拳頭,心一橫,緩緩閉上了眼睛。
沒有想象中的那般,李長安像一只巨大的熊一般撲到她的身上,母后,母后,他嘴里喃喃著,卻并沒有對朱砂做些什么,相反,突如其來的熊抱使朱砂一愣,一時(shí)間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母后,如果你在,我是不是就不會變成今天這樣了?你說話,你說話呀,你回答我......
不被愛的孩子,他所缺失的愛,無論如何也不會得到彌補(bǔ)。
連自己也不明白的,那些看似莫名其妙的暴躁,住在心里的那只野獸,隨著年齡的增長越來越大,變得無法控制。
哪怕是遇見了喜歡的人,也只想用世人所謂的占有欲,傷害他人的方式來表達(dá)他的愛。
哪怕是有一天有人敞開懷抱像他奔來,他也只會一次又一次的去確認(rèn),直到那份看似堅(jiān)定的愛慢慢消失。
心底的傷,會隨著時(shí)間治愈,卻永遠(yuǎn)不會消失。
如果沒有那么那么多的事,如果那些事情沒有發(fā)生在他身上,他大概,會是另一個(gè)樣子吧。
誰又說得準(zhǔn)呢。
李長安的身體逐漸壓得朱砂有些喘不過氣來,朱砂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將李長安放到床上,她站起身來伸了伸腰,看著李長安逐漸出了神。
李長安,我不知道你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不能感同身受,你雖然看似昏庸無度,心卻是好的,人無法用一件事就判定好壞,我知道你和李子墨在這深宮大院中一定受了不少的苦,如果當(dāng)年沒有那場大火,我或許也和你們是一樣的命運(yùn)。
我不恨你這段時(shí)間對我所做的這一切,但我也無法釋懷,如果你是個(gè)普通人,我也許會愛上你,但現(xiàn)實(shí)如此,已經(jīng)不能改變,只希望你好好治理這個(gè)國家,和真正相愛的人度過一生。
朱砂坐在床邊,對著昏迷不醒的李長安說完這句話過后,朱砂便朝著宮外走去,她偷了宮中的馬,快步朝宮外跑去。
“喂,前面那個(gè),做什么的!”
眼看著就要出宮,一個(gè)陌生的聲音在身后響起,朱砂不管不顧,喊了聲“駕”,身下的馬瞬間加速飛奔起來。
不料那人不依不饒,很快騎著馬攔住了朱砂,朱砂來不及讓馬停下,馬受了驚揚(yáng)起前蹄,朱砂握著馬鞭的手順著慣性滑了下去,隨后摔下了馬。
雖然朱砂摔下馬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但還是順勢閉上了眼睛,想象中的身體沒有沉下去,而是被一個(gè)健壯的手臂扶了起來。
“你就是爹爹說得那個(gè)皇后嗎?”
???朱砂聞言緩緩睜開雙眼,那是一張極其秀氣的臉,男孩的劍眉緩緩上揚(yáng),眉眼之間是與健壯的身體完全不同的模樣。
你,你好好看,好像比爹爹說得還要迷人。
說什么呢你,朱砂反應(yīng)過來迅速起身,你,誰是你爹爹?
我爹爹就是當(dāng)今圣上??!
當(dāng)今圣上,你,你是說李長安?
不愧是皇后,爹爹的名字,連我都不敢直呼呢。
什么,這怎么可能,眼前這個(gè)男孩比起李長安也小不了幾歲,怎么可能叫李長安爹爹,他何時(shí)來的這么大的孩子?
朱砂懵住了,但也沒有在意,只是說道:我有事要先行一步,等改日再與你聊,說完一個(gè)輕功翻身上馬,大喊道:謝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