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眾人隨著成豫四處視察。
眾人在北郊城內(nèi)緩步慢行,慕洇聽著身旁幾人的相互恭維:
“成城主,北郊大旱,但是城內(nèi)還是這般欣欣向榮的景象,多虧城主治理有方??!”
“看見北郊此景,我等也放心不少啊?!?p> “正是呢,城主真是一心為國為民??!”
眾人身旁,商鋪酒肆,簾旌招搖,叫賣聲不絕,行人紛紛,乍一看,一片太平盛世景。
成豫笑著迎合眾人,目光掃過慕洇,頗有深意。
一直默不作聲的段無昭道:“去城外看看吧。”
慕洇微微地笑了起來。
那三位隨行的大臣猶豫了一下,還是勸阻道:“城外多亂民,王爺——”
段無昭輕輕地看了他們一眼,不多言語,目光掃過慕洇,只向著成豫道:“勞煩城主了?!?p> 成豫眼里閃過一道精光,微微頷首:“無事?!?p> 慕洇默不作聲地跟在眾人身后。
出了城,就是另一副景象了。
良田荒廢,土地開裂,村舍破敗,生民斷絕。慕洇看到一眾人縮在城墻腳下,衣衫襤褸,面色發(fā)白,唇瓣干裂,奄奄一息。
在場的都是人精,說場面話做場面事,見城外荒涼,話題便跑到賑災(zāi)上面去了。
“陛下?lián)茔y十萬兩,能購得大米七萬石,隨車已經(jīng)運來了三萬石?!?p> “北郊有民五十三萬,這些糧食,或可解燃眉之急?!?p> 先前那個對著慕洇吹胡子瞪眼的大臣捋了捋胡子,感嘆道:“今年多災(zāi)啊。”
慕洇低頭,暗嘆一口氣,果然如此。她先前問過先生,十萬兩紋銀能得大米幾何,先生摸了摸她的頭,嘆息。
“阿洇,也許十萬兩紋銀能夠買到十二萬石大米,但是那又能如何呢?車隊能隨三萬石已經(jīng)是極限了,總共到北郊人手里的,也許不足五萬石?!?p> 官官相護,官商勾結(jié),現(xiàn)在說是七萬石,最后借口米價大漲,路遇寇匪之種種,輾轉(zhuǎn)幾番,怕是真的只有五萬石了。
十萬兩,那是小皇帝對著滿朝文武說的數(shù)目,做不得假,否則這十萬兩再經(jīng)過層層盤剝,到北郊人手里,哪里還能有五萬石?
“盛京可還真是食貴如玉,薪貴如桂呢。”成豫面上微有諷色。
幾位大臣訕訕。
一直沒有說話的慕洇俯下身,抓了一把泥土,細細掂量:“北郊土沃,若是無春旱,收成當也不差?!?p> “春旱?”成豫臉色古怪,“慕小姐覺得北郊只是春旱么?”
慕洇疑惑地看著他。
成豫臉上露出嘲諷之色:“盛京中人呢,難道也都只是覺得,北郊只有今年年初春旱嗎?”
“沃土?大旱三年,何來沃土!”
“三年?”慕洇大驚。
“恰到今年五月,北郊大旱已經(jīng)整整三年!”
三年啊。
原來書里也是錯的。書里說,北郊是從去歲降水漸少,今春苦旱,到了五月間,朝廷不得不派出賑災(zāi)車隊。
原來這個世界,已經(jīng)跳出書中的設(shè)定。北郊已經(jīng)大旱三年,南湘的水患不絕,嶺城盜匪橫流,而入局的人,還在借著生民的苦難,綢繆,算計,來握緊手中的權(quán)柄。
慕洇垂下眼,聽得段無昭嗓音清冷:“北郊苦旱已久,陛下憂心如焚,故派吾等前來賑災(zāi)?!?p> “城主若是有何不滿,大可前陳陛下?!?p> 成豫沉默了。
慕洇接過慕九遞來的帕子,細細地擦著手里的泥土:“成城主,北郊難道只是缺糧么?”
眾人都是一驚。
成豫心中一震,嘴角挪動,駭然道:“水……”
水!
可是在場眾人誰不知道呢,北郊已經(jīng)大旱三年了,又有誰不知道,北郊的災(zāi)民,除了餓死,更多的,是渴死的。
可是能有什么辦法么?
糧食尚能購買,而缺水,能怎么辦呢?
這個時代沒有自來水,沒有礦泉水,甚至沒有南北運河,缺水,人力能有什么辦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