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 堅持信念
“整個屋子濃郁的血腥味揮之不去，即使是見過犯罪現(xiàn)場無數(shù)次，那種濃郁到粘稠的氣味依舊令人作嘔，甚至沒有人愿意進去把尸體抬出來，一群剛剛?cè)腙牄]有多久的治安員就傻愣愣地聚集在門口，拒絕進去?！?p> 伊薩開口打破了沉默，卻如同自言自語一般，她講述的應(yīng)該是犯罪現(xiàn)場的最初模樣，那低沉的嗓音在周圍瑣碎的嘈雜聲之中如煙似霧地繚繞著，勾勒出一座無形牢籠。
霍登沒有出聲，只是安靜地側(cè)耳傾聽著，這應(yīng)該就是伊薩此時此刻唯一需要的了。
“當(dāng)我抵達現(xiàn)場的時候，我還朝著他們發(fā)火了，一個個治安員卻好像白癡一樣，就連犯罪現(xiàn)場都不敢進去?！?p> 說到這里，伊薩自己就流露出了些許苦笑，“但我自己進去的時候，也被嚇了一條，混雜的血跡從一樓一路蔓延到二樓，樓梯、墻壁、門板、地面，角角落落到處都是，產(chǎn)生了一種進入屠宰場的錯覺。”
“萊諾爾夫人……她……她倒在滿地血腥之中，那些鮮紅色的血液之中混雜著一些白色的漿狀物體，我一開始還不明白那到底是什么，靠近之后才意識到，那些都是腦漿，她的腦袋已經(jīng)被徹底擊碎了?！?p> “整個屋子都是血液，就好像置身于血海之中一般，無邊無際的血色海洋，從氣息到味道再到皮膚觸感，無處不在，然后那些鮮紅就開始慢慢蠕動?！币了_抬頭看向霍登，輕輕搖了搖頭，眼神里帶著些許恐懼些許嘲諷，輕聲細(xì)語地勾勒出腦海里的景象。
“那些血液還在緩緩流淌，就好像具有生命力一般，朝著你的腳底延伸過來，讓人忍不住就想要后退，唯恐自己也會被牽連，然后遁入黑暗。多么可笑，治安員卻因為現(xiàn)場太過恐怖而感到害怕?！?p> “這證明人性依舊存在?！被舻亲旖禽p輕一扯，云淡風(fēng)輕地說道。
伊薩微微張開嘴巴愣了愣，而后啞然失笑地低垂了下巴，“原來，還有這樣一種解釋。這似乎就沒有那么難過了?！?p> 又是一陣停頓，伊薩才接著說道，“但真正可怕的地方還在樓上，兩個孩子的房間，沒有一絲一毫血跡，干凈得就好像什么事情都不曾發(fā)生過一般?！?p> “沒有掙扎的痕跡，沒有打斗的跡象，更沒有血液的污染，就是他們房間原本的樣子。兩個孩子就這樣安靜地躺在床鋪上，如同睡著了一般，只不過，這一次他們永遠(yuǎn)都醒不過來了。他們的身體已經(jīng)逐漸僵硬，沒有任何血色，就好像石膏雕像一般，蒼白到?jīng)]有一絲生命力?！?p> “我……”
伊薩緩緩地閉上眼睛，微蹙的眉宇之間隱隱涌動著一股掙扎。
“我沒有辦法。從那天開始，我就總是夢見那個兇案現(xiàn)場，洶涌的血海從二樓滾滾而下，兩個孩子手牽著手站在樓梯口，一動不動，似乎隨時都可能會血海吞噬淹沒，我試圖讓他們快點逃跑，卻發(fā)不出聲音來?！?p> “他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就那樣看著我，就好像……就好像貓咪一樣，瞪圓著眼睛，目不轉(zhuǎn)睛地注視著我，然后血海就將他們吞噬，那些刺鼻的味道、那些粘稠的觸感、那些滾燙的溫度，無處不在?！?p> “我也已經(jīng)完全沉浸在血海之中，但他們卻一點血跡都沒有沾染到，依舊一動不動地置身于滾滾血海之中。我試圖游過去，我試圖救他們，但無論我怎么努力都無法擺脫，反而是一點一點地被血海吞噬?！?p> “紅色。全部都是紅色。整個夢境都是紅色的。即使到現(xiàn)在，我只要看到那個屋子，就會看到紅色。”
話語到這里就掐斷了，如同夢中囈語一般，可以看得出來，噩夢依舊困擾著伊薩，就如同霍登的夢魘一般，在尋找到真相之前，它們始終都將存在，如影隨形。
伊薩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無可奈何地輕輕搖了搖頭，“真是諷刺，兇手比治安員聰明，那么我們又應(yīng)該怎么辦呢？”
“有些人，窮其一生追逐真相；有些人，耗費一世追逐自我；還有些人，花費光陰追逐利益。當(dāng)生命終結(jié)的時候，求仁得仁才是最完美的結(jié)局，與智慧無關(guān)，也與正義無關(guān)?！被舻堑穆曇舸┻^咖啡的裊裊香氣響起，“中隊長，那么，你正在追逐的又是什么呢？”
伊薩不由愣住了，視線原本還在注視著霍登，卻不由自主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之中，翻涌的念頭讓整個人就呆愣住了。
深呼吸一口氣，伊薩暗暗地咬緊牙關(guān)、握緊拳頭，牢牢地將自己的信念握緊：正義，這就是她苦苦追逐的目標(biāo)，眼神里透露出一股殺氣，“我現(xiàn)在真心想要和這位兇手相遇看看了，如此富有才能，即使擔(dān)任大隊長也沒有問題?！?p> 然而，能力卻沒有用在正確的地方，不僅沒有幫助伸張正義，而且還成為了兇手，殺害了一家四口。
想到這里，伊薩難免有些挫折感，因為治安隊的工作本來就充滿了挑戰(zhàn)與困難，她不期待著隊內(nèi)團結(jié)一心，卻也沒有預(yù)料到隊內(nèi)出現(xiàn)了兇手——至少目前是最大嫌疑。
“我知道了，感謝你的幫忙，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重新確定了方向，接下來會繼續(xù)展開調(diào)查的。如果還需要幫忙，我會再聯(lián)系你的?！币了_的信心與狀態(tài)已經(jīng)完全恢復(fù)過來，那雙眼睛又重新綻放了光彩。
原本陷入死胡同的案件，沒有任何線索也沒有任何方向，卻在霍登的幫助下，成功地找到了全新線索，那么，伊薩現(xiàn)在是絕對不會輕易放棄的，不管發(fā)生什么，她都必然會繼續(xù)調(diào)查下去。
霍登輕輕頜首表示贊同，卻沒有多說什么，身體懶散地靠向椅背，端起咖啡，慢慢悠悠地品嘗起來，似乎正在享受著午后難得的陽光。
伊薩此時才想起來自己也點了一杯咖啡，端起來，輕抿了一口：
噗。
差一點點，就差一點點，她就要直接噴出來，但考慮到霍登就坐在自己的正前方，伊薩還是硬生生地忍住了，結(jié)果那口咖啡想吐卻吐不出來，兩眼一閉就直接吞咽下去，那視死如歸的表情讓霍登樂得不行。
伊薩齜牙咧嘴的滿臉都是嫌惡，悄悄地把咖啡推到了旁邊，“對于后續(xù)調(diào)查，你有什么建議嗎？”
“動機。你應(yīng)該查查，萊諾爾先生到底正在查詢什么，又觸動到了誰的利益?！被舻切τ亟o出建議。
伊薩感覺壓力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