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 你究竟有多少個身份?
入冬以后的又一個晴天,天空如水洗般干凈,被陽光折射出薄薄的藍色。
到了大四課就很少了,留在學校上課的人也不多,平時每堂課都只有零零散散十幾個人,不過今天多功能廳里坐滿了建筑設計大四的學生。
國外某高校建筑設計專業(yè)的一位教授來南市做訪問,這位教授是伍教授早年留學時期的同學,這次特意受伍教授邀請過來為大四學生做一場講座。許多在外面實習的學生為了聽這場講座,專程請假返回學校,除此之外,在場的還有伍教授帶的幾位研究生。
講座是純英文的,所有學生都聽得聚精會神,唯獨高鈺從始至終什么都聽不進去,心思恍惚。
他又看了一眼坐在很遠,跟他幾乎成對角線的紀蘭清。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每次再見到她,她都只出現(xiàn)在離他很遠的地方,本來就不甚熟絡,現(xiàn)在更是陌生得快要成為路人。若說以前或多或少有她性格疏淡的原因,那么最近一段時間卻是再明顯不過的,刻意要與他保持距離了。
高鈺很想問紀蘭清為什么,可是他又從何開口呢?站在她面前,他以什么樣的立場去問她?他不禁在心里嘲笑自己,兩年多,他連發(fā)送微信好友申請都擔心會唐突。
“高鈺,foundation of design是什么意思?”坐在旁邊的曹貝琪靠過來。
高鈺的注意力被拉回來一點,有些無神:“什么?”
曹貝琪微笑著,輕聲說:“你怎么了?”
“沒有,什么事?”他問。
曹貝琪指了指熒幕上的PPT:“教授剛剛講的,foundation of design,是什么意思?”
“哦,設計依據(jù)?!备哜暬卮?,視線重新投向講臺。
紀蘭清正在專心記筆記,亂碼號發(fā)來微信,他說:“我到停車場了,出來。”
她看看時間,才11點,不是說下午才來接她嗎,這么早。
回復:“你等會兒,我在聽講座?!?p> 亂碼號:“有什么好聽的,出來,我給你講?!?p> 然而她沒有再理他。
半小時后,講座結束了。紀蘭清坐在最靠近后門的位置,第一個站起來離開,一打開門,就見白辰抱著手靠在門邊。
她差點撞到他身上,嚇了一跳,詫異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
他一臉傲慢:“我有什么不知道的?!?p> 走出多功能廳,高鈺忽然腳步停住,他望著前方并肩走在一起的兩道背影,神色復雜。適才講座剛結束,他回頭去望紀蘭清坐的位置,已經(jīng)沒了她的身影,本以為她有什么急事,沒成想,卻是因為有人在等她。
眼看高鈺心事重重的表情,曹貝琪臉色也好不到哪兒去,暗自吸了兩口氣緩和了情緒,她柔聲說:“前面那是紀蘭清嗎?她似乎挺不簡單的,不知道她跟白辰是什么關系,竟然能讓白辰點名跟她一起做課題?!睋u搖頭笑道,“現(xiàn)在的小姑娘心思可真多。”
高鈺臉色直直沉下,倏地轉頭,眼里有藏不住的怒意:“我不允許你這么說她?!?p> 曹貝琪慌了,一向待人溫和有加的高鈺,有史以來第一次這么生氣地對她說話,更是第一次用這樣充滿敵意的眼神看她,頓時心就涼了半截。
慌忙解釋:“我沒別的意思,高鈺……”
可是他再也不看她一眼,提步離去。
還沒到下課時間,校園里人很少,四處安靜得能聽到鳥鳴。
一路白辰都沒有說話,紀蘭清覺得奇怪,抬頭看去,只見他拉長著一張臉,一副有情緒的樣子。
她問:“你怎么這么早就來了?”
白辰轉過頭來看她,滿臉寫著不高興:“為什么不回信息?”
紀蘭清目視前方,音色淺淺,說得理所當然:“你怎么不說你打擾我聽講了呢?!?p> 白辰伸手捏住她的臉:“還頂嘴!”
指尖傳來說不出的細致柔軟的觸感,他又惡劣地掐了一下才放開,力道不重,紀蘭清整張臉卻瞬間紅了,她撫著被他捏過的臉頰,羞惱得不知如何是好。
白辰嘴邊漾起得意的笑,走到車邊,打開副駕駛車門,叫她:“快上來。”
紀蘭清站在原地,瞪了他一眼,臉轉過一邊去。
邪氣的嗓音,慢悠悠道:“你是要我抱你上去嗎?”
想到白辰這么無惡不作的人,她怕他是說真的,紅著臉氣呼呼地走過去,上了車。
“去哪兒?”她沒好氣地問。
“吃飯。”
“不是說寫方案去?”
他悠閑地打方向盤出了停車場,一臉風輕云淡:“紀蘭清,好歹我等了你這么久,你不是該陪我先把飯吃了?”
車開到城東一條窄街上,在一家小店門口停下來。
下了車,紀蘭清抬頭看看招牌,不問居酒屋。又見門口掛的木匾上寫著——申時開張,子時打烊。
默默算了一下,她說:“還沒營業(yè)呢?!?p> 白辰直接推開門,示意她進去。
門上懸掛的鈴鐺“叮鈴鈴”作響,昭叔從廚房出來,剛張口喚了一聲:“少爺……”
一抬頭,發(fā)現(xiàn)還有一個小姑娘,不由得驚了驚,他家少爺身邊竟然帶著一個文文靜靜的小姑娘!
白辰給紀蘭清介紹:“這位是昭叔。”
她見對方是長輩,端正站直,謙和地問候:“您好?!?p> 昭叔很快斂下驚訝的神色,詢問:“這位小姐貴姓?”
她禮貌作答:“我姓紀,紀蘭清?!?p> “過去坐。”白辰把她推到吧臺邊,問昭叔,“今天有什么吃的?”
“早上剛到的鰻魚,少爺稍等,我去給你們做?!?p> 昭叔心中有些起伏,從小到大,白辰總是獨來獨往,常常深夜一個人前來,披著一身寒意,喝杯暖酒,又一個人離開。昭叔無數(shù)次看著他孤獨的背影走入那無邊沉夜,與蕭索的底色融為一體。
多少年了?昭叔想。今天頭一次見白辰帶了個女孩子來,還是一個氣質(zhì)如蘭涵養(yǎng)極好的女孩子,真是讓人高興。不同于平日里的威嚴,他對紀蘭清態(tài)度十分和善:“既然是少爺?shù)呐笥?,就是貴客,紀小姐請先喝些熱茶,稍坐片刻?!?p> 替他們二人斟好茶,他轉身進了廚房。
白辰說:“昭叔是看著我長大的,很多年以前他在白家做事,后來他離開白家,就在這里開了這間小店?!?p> 紀蘭清小口喝著茶,想了一下,說:“你好像不怎么喜歡白家?!?p> “嗯?!彼Z氣冷淡得沒有一絲溫度,“我15歲以后開始獨立生活,我不是白家的人,跟他們沒有關系。”
“紀蘭清,你明白嗎?”
白辰認真地凝視她,好像他說的是極為重要的事情,他想讓她清楚地明白,他跟白家沒有半點關系。
紀蘭清平靜地望著他的眼睛,說:“明白?!?p> 她心里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觸,她能理解他在說什么,至于背后各中緣由,想來也不會有多愉快,她沒有再問下去。
心緒莫名一動,她說:“你知道做房地產(chǎn)的許家嗎?”
他思索:“盛達地產(chǎn)?”
“對,我爸爸在我出生之前就跟許家斷絕了關系,我希望這輩子都不要跟他們再有任何交集?!?p> 她一雙瞳眸如古玉般沉靜,問:“你明白嗎?”
他說:“明白?!?p> 紀蘭清垂下眸,手抱著茶杯,冰涼的指尖慢慢暖起來。
昭叔陸續(xù)把一碟碟小菜端出來,鰻魚做了一道白燒,最后端來一壺昆布湯,兩碗鰻魚飯。
紀蘭清小口小口吃飯,小口小口喝湯,端端坐著,舉止溫雅,這是從小養(yǎng)成的習慣。
“紀小姐覺得還合胃口嗎?”昭叔和藹地問。
她微笑點頭:“您的廚藝真好?!庇钟行┣敢?,如實說,“只是我怕我吃不完。”
白辰說:“吃多少算多少,剩下給我。”
紀蘭清蹙眉看他,他瞄了她一眼,笑得輕肆:“我不嫌棄你。”
昭叔笑道:“紀小姐,以后歡迎常來,我這里對少爺24小時敞開大門,對紀小姐也是一樣?!?p> “謝謝您?!彼f。
吃完飯,與昭叔道別。
上車后,紀蘭清問:“你在這里吃飯不用結賬嗎?”
“不用,給了他也不會要,而且昭叔的生計不靠這個?!?p> 紀蘭清默默聽著,沒說話。
白辰接著說:“昭叔是為我辦事的?!鳖D了頓,“專門替我打探情報。”
紀蘭清表情十分懷疑:“你確定這件事是可以隨口說出來的?”
“當然不能,”他神色自若,“所以你要替我保密?!?p> 再往東行十多公里,兩邊的高樓漸漸稀疏,進入城郊的一大片廠區(qū)。小路七拐八繞,最后來到一道看起來很厚重的大門面前。
“在車上等我?!?p> 白辰下車走到門前,輸入密碼,驗了指紋和虹膜,大門緩緩向左移開,里面是一個封閉的只能容納一輛車的車庫。他把車開進去,大門在身后關上。
通過了車牌識別,車庫靠近駕駛位的墻上自動打開一個窗口,顯露出一塊屏幕,白辰對照手機上的信息,在屏幕上輸入一串指令。
紀蘭清全程安靜地在一旁看著,然后就感覺整個車庫開始往下慢慢沉降。
他回頭對她說:“別怕。”
她沒覺得怕,從認識白辰第一天起,他身上的各種事情就一直在打破她的認知,她已經(jīng)見慣不怪了。
幾秒鐘后車庫門打開,下面是一個很大的地下室,停著幾輛車,白辰的機車也停在這里。
他把車開到一個車位,停好,熄了火,卻沒下車。側身面向紀蘭清,似笑非笑問:“你之前說,以為我是做什么的?打架斗毆,游手好閑?”
她抿著嘴,不說話。
“知道Osiris嗎?一個人工智能研發(fā)團隊。”
她點頭,當然知道,即便再不了解人工智能,也會從各種渠道了解到關于Osiris的傳奇事跡。
白辰輕輕挑唇,那雙深邃的眼里透著熠熠微芒,他說:“這里是Osiris的總部,我代表我的團隊歡迎你光臨?!?p> 紀蘭清這下真的驚呆了,長長的睫毛顫了顫,好半天才出聲:“你究竟有多少個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