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旭輝渾身是血,頭整個后揚。
他的眼珠凸起,臉上還維持著震驚,脖子卻已被橫穿出一個血洞,傷口接近羽毛球拍柄的粗細。
緊接著,他的身體再支撐不住,在我們眼前向后倒去。
他即將掉下樹橋時,一堆人越過中間的雜物,拽住他的衣服,協(xié)力將他拉了回來。
大家手上都多多少少沾了鮮血。
他脖子上的傷口完美避開了兩側(cè)的大動脈,四周很粗糙,不像是利器所致。
這種能穿破頸椎骨的膂力,本應具有極強的沖擊力,除非...他在被殺的那一刻,還有東西扶住了他的身體。
這些要在一瞬間內(nèi)完成,人類根本做不到。
我后知后覺地開口:“咱們剛剛滑下來的時候,是不是沒有經(jīng)過泉水?”
我話音剛落,大家防備地起身,都向后退了一點。
朱震和科考隊的兩個青年已經(jīng)滿臉煞白。
朱震渾身發(fā)抖,“怪物,我們里頭還有怪物!”
“所以我們現(xiàn)在是任何人都不能相信了嗎?”葉瑤害怕地說道。
我看葉瑤的臉已經(jīng)失了血色,忙安慰她道:“不怕,你來我這邊?!?p> 新來的男子觀察著我們的表情,然后朝對面慢慢后退,直到退到墻邊,他用腳踹了一直在閉眼歇息的男子一下,“別睡了,醒醒!”
可那人比我們眼前的尸體似乎還要僵硬,仍貼在墻上,一動不動。
我站起身,腦中反復捋著段旭輝出事的過程,他是在“女巫”睜眼的環(huán)節(jié)遇害的,如果兇手不是“女巫”,那么“女巫”肯定睜著眼睛,看到了全過程。
我跪在地上翻了翻牌,卻發(fā)現(xiàn)牌在剛剛的突發(fā)情況下都被打亂了。
“葉瑤,你是什么牌?”我低聲問她。
葉瑤沒反應過來我的目的,“為什么還討論這個?”她一頓,在看到我臉上的神情后,補充道:“村民。”
“你們倆呢?”
科考隊的成員好像明白了我的用意,一個人說道:“預言家?!绷硪蝗藙t答道:“村民。”
“我和老姜、朱震是狼人,”我抬頭朝另一名男子喊道:“喂,你是什么牌?”
那人剛蹲著檢查了自己的同伴,此刻站起身,從兜里摸了包煙,叼在嘴里用打火機點著,我們單是看著他的表情,就知道了不妙。
“他是死了嗎?”朱震顫巍巍詢問。
“嗯,”那人吐出一口煙,“沒有傷口,”他嗆了一下,卻沒咳嗽,赤著臉低喊了一句,“沒有...他媽的...傷口?!?p> 我恍然明白,死去的男子是身體內(nèi)部出了問題。
我猜想,下訣山賦予人無窮無盡可循環(huán)的體力,實際上就已經(jīng)控制了我們的身體,但在這里睡覺,等同于切斷了它的控制,這種超越常理的內(nèi)部系統(tǒng)循環(huán)就會被打破,隨后引發(fā)猝死。
顧不得那么多了,我還是追問道:“快告訴我,你的牌是什么?”
“村民?!蹦侨颂ь^看向我。
我在此刻打了個冷顫,偽裝在我們其中的怪物并不識字,它不知道自己是“女巫”,不知道該在什么時候睜眼。
所以段旭輝才會多重復一句話,所以他才會“咦”那么一聲。
因為那人并不是第一次睜眼,這也正是“狼人”多出一個的原因。
只有一個人曾經(jīng)獨處過,我朝他看去,他正斜眼看著我,臉上露出令人發(fā)瘆的笑容。
大家的反應都慢了一拍,它仍沒有改變小胖的面貌,卻已化出幾只觸角,向我直直戳來。
我無處藏身,受到巨大的撞擊力,整個人失去平衡向后倒去。
我在跌下那一刻,拽住了唯一能依附的東西,我緊緊拉著它的觸角,借著自身的重力,將它一同扯入裂水深淵。
葉瑤在上面聲嘶力竭喊著:“同哥!”
失重感過后,我和怪物砸在了裂水上,全都漂浮起來。
它已現(xiàn)了原形,身上發(fā)出無數(shù)慘叫聲,男女聲一同響起,極度詭異。
緊接著它就像縮水一般不斷變小,直到變成一團后,忽然全身融化,消失了蹤影。
我才反應過來,想要朝石階游去,卻發(fā)現(xiàn)手腳根本產(chǎn)生不了推力,我就像是在一堆棉花里撲騰,位置卻紋絲不動。我再次堅定了想法,裂水根本不是正常的液體。
我聽到上面葉瑤急躁的聲音,他們?nèi)砹死K子,將一頭扔到我面前,我急忙將繩子拽在手上,他們就這樣將我拉到了石階旁。
我腳踩在內(nèi)陷的階梯上,手也扶住,一步一步向上爬。
右手轉(zhuǎn)移到上一階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了奇怪之處。
我咽了口唾沫,克制住自己即將崩潰的情緒,繼續(xù)向上爬。
到頂之后,科考隊的青年朝我伸出了手,我別扭地將左手遞過去,借了他們的力,一屁股坐在了樹橋上。
我來不及道謝,開始反復查看自己的身體。看除了右手的中指和無名指以外,是否還有其他部位缺失。
葉瑤發(fā)現(xiàn)我在做什么后,紅了眼眶蹲下來安撫我:“哥哥不難過,沒事的,其他地方都在?!?p> 我坐在那緩了一會,拍拍她,示意我還可以,然后站了起來。
“姜毅偉應該還活著,現(xiàn)在救他還來得及?!蔽艺f完這句話,其他人都露出不解的目光。
“你瘋了嗎?他十有八九已經(jīng)被吃了臉和舌頭,上面全是會變成人的怪物,待會你萬一又帶了只怪物回來,我們怎么辦?”失去同伴的男子憤怒地朝我喊道。
葉瑤卻在此刻站到了我這邊,“同哥,我和你一起去?!?p> “只要你們上去,再回來的時候有一點不對勁,別怪我們翻臉不認人?!蹦凶硬粣偟卣f。
“好,如果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你們立刻下手?!蔽业皖^掃了一眼底下,“我剛剛也算救了你們,繩子借我一用行嗎?”
男子猶豫了一會,拎起剛剛為救我從同伴那提來的挎包,掏出兩雙手套甩給我們,“防滑的,繩子待會留一頭在這,時間一到我就拽回來了,手套送你們,有命沒命都不用還我?!?p> 我沒料到他開口如此大方,撿起繩子和手套朝他道了謝,帶著葉瑤鉆進滑梯。
靠著手套和衣服的摩擦力,艱難地向上攀爬。
這個滑梯比之前的都要陡,我渾身冒汗,臨到上一層前休息了三次,每次都得恢復到最初狀態(tài)才能繼續(xù)攀爬。
到達洞口時,我先探頭向下望去,底下仍是一片漆黑。
我抬起頭,按亮手電筒,再次躬身看去。
這是駭然的一眼,我的魂魄幾乎要被嚇破,洞口下的場景令我驚恐萬狀。
下面挨肩迭背站滿了“人”。
一堆人臉出現(xiàn)在我的視線內(nèi),清一色仰頭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