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黃沙萬里（14）

　　林楓野被推開的時候突然回過了神，心里頓時覺得非常奇怪，這不像原主的情緒，更也不是自己的，好似靈魂深處有什么事物在牽動他的心，令他行為不受控制。

　　添什么亂，我正在問話呢，湊上來干什么玩意！

　　沈晴沒好氣地斜了一眼林楓野，指著鈴兒的心口問道:“是怕奪去你的心臟嗎？”

　　鈴兒低著頭，支支吾吾地應了一聲。

　　沈晴體內(nèi)的靈氣自主恢復了一小半，緩緩站起了身，居高臨下地望著坐在地上低頭不語的少女，語氣略帶嘲諷道:

　　“別裝了，你這點小伎倆就別拿出來丟人現(xiàn)眼了”

　　“鈴兒沒有……嗚嗚……鈴兒、鈴兒心口真的疼的厲害”少女泛紅的眼眶里滾出豆大的淚珠，臉色蒼白，聲音還帶了些哭腔。

　　好家伙，這怎么還演上了呢，就這蹩腳的演技，傻子都看得出來好嗎！

　　在一旁默默看戲的林楓野，在鈴兒掉眼淚的時候，突然有些眼色不滿地瞪了一眼沈晴。

　　好吧~_~傻子是看不出來的……

　　“小家伙，你本來就不會感到疼痛，而且你體內(nèi)有我剛傳輸?shù)撵`力，別說心口疼了，就是你現(xiàn)在腿折了都能立馬痊愈”所以就不要這么一副惺惺作態(tài)的樣子了成嗎……

　　“嗚嗚嗚……鈴兒、鈴兒真的……嗝！”

　　少女演得正起勁，卻被一個響嗝打斷。

　　鈴兒不算白皙的臉上染了一抹粉紅，神色尷尬地咬著嘴唇不說話。

　　“編不下去就說實話吧，小丫頭”

　　沈晴忍住笑意，一臉嚴肅地勸著少女。

　　只見少女撅起小嘴，黑乎乎的小手抹了抹臉上的淚水，跺著腳埋怨道:“哼，一點都不好玩，都不上當！”

　　“現(xiàn)在能說了吧”沈晴無奈地吸了口氣，“小屁孩年紀輕輕不學好，趕緊老實交代?！?p>　　鈴兒板直了腰，小臉因為不開心皺成了一團，雙眼靈動有神，哪還有剛剛柔弱痛苦的樣子。

　　林楓野這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自己被一個小孩給騙了，惱羞成怒地想要上前教訓教訓這個小屁孩，卻又被沈晴給撥開。

　　這這這……我這就成礙事了人啦？

　　被推開后轉了圈圈才停下后的林楓野，站在一旁幽怨地盯著兩人。

　　“剛才我說的也不是完全都是假的”鈴兒晃晃悠悠地踢著腳下的石塊，“你身體里確實有讓我不舒服的東西，但是我不知道是什么”

　　“你是說我的軀體，還是說靈魂”

　　“靈魂”鈴兒踩著一顆石頭，眼神渙散地盯著沈晴，“一見到你就下意識得感到害怕”

　　瘋癲狀態(tài)下的鈴兒，雖說神志不清楚，但也算能記得住事，清醒的時候也能回憶得起來。

　　只是清醒的時間太少了，沈晴二人住在這黃沙地里好些日子了，才等到這么一次。

　　沈晴生怕鈴兒下一瞬間就又瘋癲起來，忙不迭地和她確認了碎片的事。

　　“……你應該能感知到你的心臟處有能量波動吧”

　　“我們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在不傷你性命的情況下，把它取出來”

　　“你，有什么建議嗎？”

　　鈴兒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神情自若地說道:“你直接取吧，不用顧及那么多”

　　“你不怕死？”沈晴被鈴兒的反應一怔。

　　“不怕啊，這樣活著還不如死了呢”鈴兒抬起頭來望著天空，不知是自嘲還是無奈地說道。

　　直接剖開取出未免也太殘忍了些……

　　“用靈力封鎖我的五官，我是不會感到疼的”鈴兒頓了頓，在胸口劃了個十字，“你下手吧”

　　鈴兒坦坦蕩蕩的神態(tài)，一臉不在乎生死的樣子著實讓沈晴糾結。

　　下手吧，這好歹相處了這么些日子，多少有點感情了。

　　這不下手吧，錯過今天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間才能等到鈴兒清醒的時候。

　　鈴兒心間的泉眼碎片在她癡傻的狀態(tài)下，波動可有可無的。

　　只有完全醒過來之后，泉眼碎片才會顯現(xiàn)出來。

　　鈴兒微微扯了扯胸前的褂子，大片小麥色肌膚暴露在空氣中。

　　粗糙的肌膚紋理下，一抹微弱的綠光有規(guī)律地跳動著。

　　要不然我就……

　　沈晴猶豫不決地伸出了手指，指尖輕點在了少女的心臟處。

　　少女緊閉雙眼，睫毛微微顫動著，佯裝輕松地扯了扯嘴角，笑容里帶著些許憂傷。

　　“我要動手了！”

　　沈晴重重地喊了聲，不知是說給少女，還是說給自己聽。

　　一旁的林楓野半捂住眼睛，有些不忍地背過了身。

　　一陣微風卷著細沙在日頭下緩緩拂過，并未帶來任何涼爽之氣，令人只覺得悶熱不堪。

　　林楓野心中滿是焦灼不安，身體本能地想要制止沈晴的動作，理智又告訴自己不可以。

　　捂住眼睛的手不聽使喚地放下，又拿起，來回好幾次險些出手。

　　林楓野感性與理性相爭之時，沈晴這也猶豫不決地下不了手。

　　沈晴蒼老的臉上堆疊起了層層皺紋，肥壯的手指戳著少女的胸口。

　　只要一厘米！只要我往里伸一厘米，就能把碎片取出來了！

　　沈晴呼了口氣，神色凝重地將手指探入鈴兒的心臟處。

　　沒有殘忍的開膛破肚場面，甚至都沒有任何的聲音，沈晴的指尖輕而易舉地就沒入了鈴兒的胸口。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奇怪了……

　　眼前明明是個人類，這手指竟能毫無壓力地穿過皮膚，只抵在她跳動的心臟處。

　　鈴兒的心臟包裹著一塊棱角分明的寶石。

　　寶石并未完全被心臟裹住，露出一截在外面，顏色呈乳白色。

　　乳白色的寶石隨著心臟的每一次跳動，往外輸出著青綠色的靈氣。

　　細密的血管有些承受不住這濃厚的靈氣，被撐得鼓鼓囊囊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開。

　　顧不上這么多了……

　　沈晴當下咬著牙，一把握住鈴兒的心臟，使了使勁用往外一扯。

　　藏匿在心臟處的泉眼碎片已生了靈智，此時哪肯輕易降服在沈晴手中。

　　青綠色的光芒如尖刀般切割著沈晴的手掌，鮮血混合著靈力從傷口中溢出，被眼前的這寶石吸收的一干二凈。

　　“遭了，它在吸我的靈力……我得盡快取出碎片”沈晴焦灼不安地自語道。

　　林楓野聽見沈晴的嘀咕聲，心中有些擔憂地轉過身去。

　　老人面目猙獰，咬牙切齒地伸著雙手在少女胸口處掏來掏去，鮮血染紅了少女的衣裳和老人越來越蒼老的臉上。

　　“這…這么血腥的嗎？”林楓野茫然地站在原地，不知該躲避還是該上前幫忙。

　　“還愣著做什么，快過來幫忙啊”沈晴默默地心里吐槽豬隊友180遍，一邊扯著嗓子吼“這是我的血，這家伙我取不出來，你再不過來我就要被吸干了！”

　　林楓野干架的時候也不是沒見過這么血呼啦的場面，發(fā)了會楞就趕忙上前了。

　　然而萬萬沒想到，別說搭把手了，就連靠近都會被氣流彈開。

　　林楓野這蛙崽，雖然修煉時間不長，感知力卻驚人。

　　“我感覺，它好像在生氣?。　绷謼饕霸捯魟偮?，空氣中的氣流突然加快，夾雜著細沙與碎石，如隱形的刀刃般在籠罩著沈晴。

　　靈力與血液的大量流失使沈晴眼前發(fā)黑，如枯槁般的雙手交疊在一起，死命地拉扯著少女的心臟。

　　“嘭－－－”

　　沈晴在即將失去意識之際，用盡全力撕扯下了鈴兒的心臟。

　　心臟處的泉眼碎片十分不甘心，在脫離鈴兒體內(nèi)的一瞬間，瘋狂地凝聚著碎片內(nèi)所有的靈力，穿透沈晴的手掌，直直打入她的肋骨中。

　　要么這個糟老頭子變成新宿主，要么就同歸于盡！

　　泉眼碎片在進入沈晴體內(nèi)的時候如是想到。

　　沈晴被泉眼碎片凝聚的靈力沖擊在沙坑里時，心想著可能真得交代在這了，索性也就不再惶恐，耷拉著眼皮靜靜等死。

　　現(xiàn)場如同沙塵暴席卷而來，漫天黃沙碎石飛舞，林楓野使了好些個定身術才勉強地站立住。

　　就在林楓野咬著牙要做出法術強行制止住這風暴時，風眼中心的沈晴突然從坑里冒了頭，緊接著狂風陡然停止。

　　“小晴－”林楓野顧不上周圍的廢墟，焦急萬分地將沈晴從坑里扒拉出來。

　　沈晴依舊耷拉著眼皮，雙目無神地站在坑內(nèi)，原本笨拙圓潤的身體，如今已被泉眼碎片吸食的就剩皮包骨，若不是還在喘氣，林楓野都懷疑自己是在收尸。

　　“它在……侵蝕…我的靈魂…”沈晴嘶啞著嗓子，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

　　林楓野聽見這話，扶著沈晴急忙給她輸入靈力，然后情況并沒有好轉。

　　沈晴的體內(nèi)仿佛是個無盡黑洞，無論多少靈力進入都無半點動靜。

　　腦袋不夠用的林楓野想不出其他法子，只得哭喪著臉將沈晴帶回凈湖。

　　…………

　　村子里都在議論剛剛那場巨大的聲響，有人說是別個部落投放的炸彈爆炸了，有人說是白日打雷即將落雨的跡象…

　　劉氏從領水處回來的一路上，只覺得像是路過小時的鬧市般，村民的大嗓門直吵得她腦仁疼。

　　“吵吵嚷嚷的，成何體統(tǒng)！”劉氏嘟嘟囔囔地加快了腳步，想要盡快遠離這些莽人。

　　當劉氏看到面前這片廢墟之時，還以為是走錯了地，來回走了好幾次，才哭哭啼啼地確認了這遍地的爛木頭和石塊是自己家。

　　老人和少年消失不見，鈴兒則躺在廢墟旁不省人事，衣襟邊還沾染著一片血漬。

　　劉氏抹著眼淚檢查著鈴兒的身體，發(fā)現(xiàn)她身上并無傷口，便放下心來給她擦拭臉上的沙塵。

　　弒天在聽聞消息后，帶著一眾侍從匆忙趕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劉氏哭哭啼啼地抱著胸口受重創(chuàng)的鈴兒，抽噎著為她整理面容。

　　弒天在聽完暗衛(wèi)的復述后，越發(fā)確定鈴兒已被那老少二人所殺。

　　弒天陰沉著臉，眼中翻涌著滔天的怒火，“如今二人在何處？”

　　“稟告首領，二人往凈湖方向撤去，時間大約已過一刻鐘?！卑敌l(wèi)擔心被首領的怒氣波及，迅速回道。

　　“安排所有衛(wèi)兵，給我圍剿這二人！”

　　“遵命！”

　　此時，林楓野已經(jīng)抱著沈晴來到了凈湖旁。

　　沈晴的身體變得越來越僵硬，眼中的神采逐漸歸于死寂，無論林楓野怎么喚都給不了半點反應。

　　或許是，回歸本體才能恢復？

　　林楓野架著沈晴潛入湖中，往巨龜身子上靠近，然而還是沒用。

　　怎么辦、怎么辦…

　　林楓野強行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潛到了湖底，將沈晴的身體放置在曾經(jīng)泉眼碎片的安放之處，隨后上了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