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著旗子的屠四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不管殷人還是赤鬼人都只顧盯著那桿旗。所以棄拍馬躍出的時候,幾乎沒人注意到。
棄一直不顯山不露水,為的是能悄悄靠近望乘的頭車。不料望乘用兵果斷,情勢突變,棄便縱馬折沖,一面從馬背上拔出一桿玄色旗子插在背上。
眾騎士一見此旗,沖在前排的立刻勒馬向兩側(cè)跑,邊跑邊收杵換弓。而后面的趁這時間已經(jīng)換好了弓箭,箭雨一波波飛向戰(zhàn)車,他們也不戀戰(zhàn),射完就走,后面的補(bǔ)上來繼續(xù)射。
于是,在望乘的鼓聲還沒敲完之前,赤鬼人已經(jīng)射出了一波箭雨。不少箭落在戰(zhàn)車后面,殷人步兵屢有中箭的。
就這么一會兒功夫,雙方形式居然又來了次逆轉(zhuǎn)。望乘啐了一口,命令戰(zhàn)車向前推進(jìn),碾碎騎兵。
戰(zhàn)車能遠(yuǎn)射能近戰(zhàn),若是數(shù)目可觀連接成陣,散騎還真沒辦法。
但今天這一群赤鬼人不知怎么的,約好了似的結(jié)隊繞著戰(zhàn)車走。只要繞過去便追著步兵殺,戰(zhàn)車們來回奔襲救援,跟哄蒼蠅似的疲憊不堪。望乘只帶了十輛戰(zhàn)車,一起進(jìn)攻就無法顧及步兵。赤鬼人散開折沖,步兵陣營頻頻傳來哀嚎。
望乘踏在頭車上極目四望,一眼便看見了遮著半拉臉的屠四。他站在馬上大聲吆喝著什么,背后那桿赤色旗子囂張地?fù)溟W著,特別惹眼。再找另一桿玄色旗,卻是看不見了。
“找死!”望乘挽弓瞄準(zhǔn)了屠四。他的箭法超群,射擊姿勢堪稱模版,小臂向上,前臂肌肉繃到極致,弓弦彎如滿月,箭鏃剛一瞄準(zhǔn),勾弦的大拇指便要松開。
“師長!小心!”
一個黑影同著這尖叫聲一起出現(xiàn),望乘眼前一花,天地都掉了個兒。
原來是一匹馬突然從側(cè)面沖來,快接近戰(zhàn)車的時候,馬背上的騎士縱身一躍,飛上戰(zhàn)車將望乘按倒。弓箭甩在一邊,倆人從車廂后面徑直滾了下去。
頭車上的御者和車右大驚,奈何戰(zhàn)車掉頭不易,只得連聲高呼快救師長。步兵們蜂擁而至,騎兵們縱馬阻擋。那倆人抱在一起連滾帶打,消失在煙塵中。
矮坡上面觀戰(zhàn)的人們沸騰了,赤鬼部的千夫百夫們哇哇大叫,黃鬼部那倆千夫也驚得連連跳腳。
望乘,被右骨都擒住了??。?p> 那個把土方打得遠(yuǎn)走西部的望乘,被抓住了?!
右骨都勇武??!河伯庇佑!!天盛鬼方?。?p> 就連鬼牙也露出了點喜色,兩只眼睛瞪的老大,死死盯著戰(zhàn)場:“人呢?右骨都呢?”
族長眼光果然毒辣,這馬羌人配得上我赤鬼右骨都的高位!鬼牙面色不甚起波瀾,心中可是對棄的印象有了徹底的改觀。就光馬群騷擾、分兵變陣這兩招真是不錯,回頭得和他好好切磋琢磨一番。
還是看不見那倆人,鬼牙有點著急了:這么好一員猛將,可不能被望乘弄死啊。
“派一隊人沖上去,把右骨都搶回來!”
沒等人走,黃鬼角指著戰(zhàn)場叫了起來:“在那里!在那里!右骨都沒事!”
果然,煙塵稍散,兩個手持長戈的人正打在一處。鬼牙仔細(xì)分辨,其中那個子略高的可不就是棄。
那另一個當(dāng)然是望乘。
倆人插招換式,兩柄長戈掄得一片白光閃爍。殷兵和赤鬼人都不敢上前,只好圍在四周各自砍殺,想要為自家將領(lǐng)殺出一條路來。望乘和棄且打且走,一路向邑子方向退。
“不好,望乘想跑?!秉S鬼角大叫。
果然,望乘虛晃一戈,棄回臂一擊,那戈竟飛了出去。而望乘理也不理,猛的轉(zhuǎn)身拉住一輛駛過身邊的戰(zhàn)車,使勁一扽跳了上去。棄扔了銅戈緊跑兩步,一把拽住車廂后欄,蜷著身子拼命往上爬。
“好!不對!右骨都……快下來!”
觀戰(zhàn)眾人還沒嘆完,又齊刷刷驚叫起來。
原來那馬車一路向著商軍中軍奔去,一旦進(jìn)了戰(zhàn)車包圍圈里,右骨都肯定被俘!
鬼牙真急了,急令三個千夫一起上去增援,務(wù)必把棄救出來!
那一邊,棄終于爬上了戰(zhàn)車。除了望乘,車上就只有一個御者。御者埋頭催馬,棄與望乘再次扭在一處。
眼看就要沖進(jìn)戰(zhàn)車陣營中,那御者不知怎的空出一只手回肘給了棄一下,正中左臉。棄吃痛,望乘趁機(jī)向上一突,翻身從車上滾了下去。棄大吼一聲,一拳砸倒了御者,奪過韁繩連拽帶扯,生生把四匹戰(zhàn)馬扯得轉(zhuǎn)了向,朝赤鬼人這邊駛來。
赤鬼人歡呼雀躍,屠四一見棄已歸來,兩指頭環(huán)成個圈放在嘴里連連吹哨。赤鬼人一起掉頭,退潮一樣奔了回來。只留下殷人那些戰(zhàn)車守著傷兵斷戈待在戰(zhàn)場上。
要是在大邑商,這樣的結(jié)果可不算贏。但在鬼方,這結(jié)果就已經(jīng)非常不錯了。
參戰(zhàn)的二百多赤鬼人只有幾個受了輕傷,馬匹也沒損失,大多數(shù)人還順手搶了些矛戈。最可喜的是,棄還賺了一輛戰(zhàn)車回來。
棄在歡呼聲中跳下戰(zhàn)車時,就知道這一關(guān)已經(jīng)過了。鬼牙帶著眾人一起來迎他,之前的冷漠一掃而光,言辭里都是相見恨晚的欽佩。
“族長好眼力,得你相助,鬼方傾覆大商指日可待!”鬼牙抓住棄的手向天高舉,大聲喊道:“赤鬼部右骨都,棄!”
“棄!棄!棄!”
“河伯庇佑!鬼方榮昌!”
“河伯庇佑!鬼方榮昌!”
歡呼聲響徹山谷,所有人歡呼雀躍。千夫百夫們簇?fù)碇鴹壓凸硌?,想要聽右骨都講講他下午那鬼魅般的用兵方法。
“說穿了也沒有什么。戰(zhàn)場和單人獨打不一樣,個人再勇武也無法取勝。今天這一站,我只是善于用人?!睏壵姓惺?,雀巢和屠四分開眾人走上前來。
屠四見慣了這場面,滿不在乎地挺胸站著。雀巢卻是沒被這么多大人物關(guān)注過,手腳都沒地方放了。
他正要往后縮,棄伸手扯過他來:“這位叫巢,善訓(xùn)動物。剛才吹哨御馬的就是他。另一位,老四,他的能耐你們都看見了,沒別的,就是干!”
大家哄然,非要讓雀巢傳授一下是怎么御馬的。
雀巢躲不過,摸了個半掌長的小樹管兒來,咽了咽口水道:“也……也沒什么,就是用這哨。哦,最好是柳樹,楊樹也可以,枝條不能太老也不能太嫩,捻掉里面的……”
有人沖了進(jìn)來打斷了雀巢的柳笛制作講座。禿峰分開眾人闖進(jìn)來,大聲道:“回右谷囊、右骨都,戰(zhàn)車上還有個商人俘虜!”
???棄也驚了,沒注意啊。剛才明明和望乘說得清清楚楚,我眼看著他跳下車的啊。不是他,那會是誰?
鬼牙一揮手:“殺了?!?p> “右谷囊,是個女俘虜?!倍d峰笑得很猥瑣。
女的?棄更摸不著頭腦了。
待到把人壓上來,這女人身量結(jié)實,穿著商軍車兵的白衣和竹甲。銅胄已經(jīng)被揪了下來,一頭不長的黑發(fā)挽成個獨辮。棄從那竹甲身上人出,這就是剛才那個御者。
八成是剛才把她扔下車,這倒霉孩子又爬上來了。
等禿峰把她的臉仰起來,那副桀驁的眉眼無比熟悉,棄心中一驚,怎么是阿犬??
阿犬是他剛進(jìn)北土?xí)r,在一個小邑里為婦好選的侍女。到了下危以后也是一直伺候在婦好身邊,她怎么會在這里?難道好娘也在這里??
不容棄多想,阿犬已經(jīng)看見了他。她的目光陡然一亮,可馬上又轉(zhuǎn)過頭去,對著按住她的禿峰呲牙。
“年紀(jì)倒輕,殺了可惜?!惫硌罌]什么興趣,一揮手:“禿峰,賞你了。怎么用都隨你?!?p> “好嘞!”禿峰高興得倆嘴叉子直翻上耳朵,這么嫩的女人,今兒晚上用夠了再賞給手下人。嘿嘿,跟著右骨都就是有好處。禿峰暗暗欽佩自己選人的眼光好。
不過他高興了半截。棄一個眼色甩過去,屠四說話了:“右谷囊,這不合適吧?”
鬼牙看著他,鬼牙對有實力的人總是很有耐心。
“這是我們右骨都抓回來的,該是歸他吧?!?p> 鬼牙笑了,揶揄地瞄了棄一眼:“但是出發(fā)之前,右骨都跟我說,他的夫人比較小性。我是不想讓他回去再沒法解釋?!?p> 眾人都樂了,原來右骨都還懼內(nèi)呢?
屠四一本正經(jīng):“那他不要,也得給我呀。咱今天也賣了力氣的?!?p> 也是。鬼牙點點頭,拉著棄回了帳篷。屠四伸手撥拉開禿峰,提溜著阿犬拖走了。禿峰眼巴巴地看著,嘴巴又撇了下來。
夜幕降臨,棄終于被鬼牙放了回來。他急匆匆地奔回自己的帳篷,得趕緊回去問問阿犬,是不是婦好出了什么事。
ps:不知不覺已經(jīng)碼了70萬字。真的感慨,不容易。
2月開這本書的時候真沒想到能寫到這里,因為做的功課其實只到亳邑為止,后面的壓根就沒想過要寫。
更重要的是,其實我的存稿只有30萬字左右,從30萬字之后,每天的更新就都是現(xiàn)寫現(xiàn)發(fā)的。
每天一更,2000到3000字。這在我之前看起來絕對做不到,如今也能勉強(qiáng)完成,真的是離不開大家的支持。是你們的推薦票和評論讓我知道了自己不是在單機(jī)。謝謝你們,沒有你們就沒有這本書。
70萬字了,再次感謝。謝謝各位讀者能喜歡這個故事,謝謝!
明天休息一天,周日繼續(xù)。
祝大家周末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