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在大合歡樹上坐了一夜,夜深露寒,未及心冷。東方再出魚肚白時,楚楚微瞇了眼,覺得點到為止,自己不能再這么下去了??勺艘灰梗饶_冰涼,她猛然站起來只覺頭昏眼花,一個不留神,自己就直直得墜下去。
大約要摔個半殘,楚楚絕望地想。
不過她腦子里的弦崩了一會兒,卻沒成想自己沒砸到地上,反而落入一個清淺木蘭香的懷抱。
這香氣多么熟悉也就多么驚悚,楚楚蹙然皺眉,睜眼一看果然是蕭譽。
她做了一夜的心理建設(shè)在看到這個人的瞬間立刻又分崩離析。
抱著自己的手未松,楚楚出于本能的想逃:“你放開我。”
蕭譽似乎有些懊惱,他輕輕把楚楚放到地上,臉上帶著和楚楚一樣的疲倦,聲音啞啞的:“別生氣了好不好?”
“三殿下還請尊重些。婚期在即,民女不敢耽誤國事。”
蕭譽苦笑:“我昨日是情非得已,還請聽我解釋。”
楚楚揚眉:“不必了,三殿下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做什么也無需跟民女解釋,還請殿下放我走。”
合歡樹在頭頂發(fā)出沙沙的聲響,風(fēng)吹過猶如兩人各自奔涌的心緒,卻是擦肩而過,不得相逢。楚楚見蕭譽愣著不動,自顧側(cè)身離開,頭也不回。
她不知道,她在合歡樹上坐了一夜,城南邊蕭譽則在合歡樹下站了一夜。她想自己該如何放下,蕭譽想自己該如何追求。
此時兩人具是黯然傷神,心緒雜亂。而蕭譽那邊更是多了一重婚約的枷鎖,從前他為了找楚楚翻遍金陵城,以為終是洛神現(xiàn)于人間,驚鴻云影,不得重逢,所以才答應(yīng)了父皇。
可如今再遇楚楚,事情就不同了,趙韻宋詩心,誰都攔不住。
蕭譽看著楚楚決然的背影,咬著一尾“你絕逃不出我手心”的腹黑笑意,心想,還是得先了了自己的負累。楚楚此行想必是打算在金陵常駐,不會再跑,等到自己一身輕,再去軟磨硬泡也無妨。
思索之下,他已經(jīng)回到宮中。
大殿之上,氣焰已弱的皇帝和血氣方剛的年輕皇子對峙,龍椅上的男人從沒見過自己這放浪形骸的三兒子有過這么強硬的時候,不免抬起眼皮,頗有興致地問:“退婚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不能讓鎮(zhèn)國公拂了面子,你要是能讓老趙心服口服,朕那一紙詔書作廢也罷?!?p> 蕭譽心滿意足,這有何難?他從來無心于國事,趙老其實未必看得上自己,如今退婚怎會不愿意。
蕭譽興沖沖出門,不料城中淋淋漓漓掉下來一陣冷雨,身邊又僅帶了一個小廝,沒有雨具。正躊躇著準備尋個地方避雨,卻遠遠看見街口處有個人撐著油紙傘往這里走。
身形娉婷,嬿婉如春。蕭譽忍不住笑起來,這不是楚楚是誰?
楚楚手里抱著一件玄色披風(fēng)走過來,臉色并不是很好看,見蕭譽淋著雨,便把傘往他那里送了些,又把披風(fēng)遞給小廝:“殿下的披風(fēng),今日特來送還。”
蕭譽看著眼前這清冷艷絕的人,話至嘴邊突然打了滑,像是天生克星,巧舌如簧的三殿下也有一天目瞪口呆,只能木木道:“你這是何苦?”
楚楚把傘柄塞到他手上,答非所問:“是去鎮(zhèn)國公府吧?何至于這樣心急,傘都不知道帶,趙姑娘宋姑娘,殿下這左右逢源做得未免太好?!?p> 說完又是不等蕭譽說話,就自顧輕功躍過檣櫓,瞬間不見了蹤影。
蕭譽看著小廝手里保養(yǎng)得當(dāng)?shù)呐L(fēng),心中不免難過,但楚楚這行事果決冷清的風(fēng)格,又實在喜歡得緊。蕭譽覺得自己可能有些受虐傾向,看見楚楚那張沒表情,甚至有些恨意的臉,便覺渾身舒爽,怎么看怎么好看,只想把人拽來懷里抱著吻著。
他抿了抿嘴唇,對小廝道:“先去鎮(zhèn)國公府吧,退婚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