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一件大事

　　傅茵看爹娘進(jìn)門時的表情就知道，這個會議開得不順利。

　　他哥的表情壓根兒不用看，用一個情緒變化多端，讓人猝不及防的人來揣摩情況很容易被誤導(dǎo)。

　　記憶中這次修路她家確實是出了大力的。

　　傅盛兩口子并不是那小氣的。雖然他們沒有田，只有幾塊菜園子，日子算不得多松快，但好歹還可以從莫郎山上刨食。

　　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純莊戶人家就要難過得多了，有的人半年也打不上一回牙祭。

　　考慮到將來娶媳婦嫁閨女時能多點人幫襯，這次修路她家不僅狠心拿出了一半家財，爹爹也累死累活的，最后反而沒落個好。

　　這邊外來戶積極響應(yīng)領(lǐng)導(dǎo)號召，出錢又出力。那邊少錢省力的就被里長拎出來做了反面教材，被點名批評了的村民心里能高興才怪。

　　瞧瞧，古往今來的例子，不要太常態(tài)。

　　前世沒有關(guān)心過這些事，現(xiàn)在可不行了。傅茵想啊，這是她醒過來面臨的第一道難題，必須把它辦好才行。

　　下定決心后，傅茵湊到眉頭深索的老爹面前，滿臉關(guān)心的問：“爹，剛才村子商議修路的事兒怎么樣了？“

　　“嗯，這事兒還沒個定論。”

　　傅盛無意多說，見閨女睜著大眼睛頗有興趣的看著他，只得繼續(xù)道：“你也知道，咱們村到青平鎮(zhèn)只有那一條爛泥路，這些年來又越發(fā)不好走。鄉(xiāng)親們想搭牛車趕趟集市都不能多坐幾個人。遇上下雨天，裝載的糧食瓜果多了，還得下來兩個人在一邊小心照看，要是一不小心輪子卡進(jìn)水坑里就遭罪又耽誤工夫，虧大發(fā)了。所以啊，這路必須得修?！?p>　　“嗯嗯，要致富先修路嘛”傅茵點頭如搗蒜，表示萬分認(rèn)同。

　　不論在哪個世界里，修路發(fā)家都是亙古不變的道理，信它沒錯。

　　“呵呵，這話說得好?！?p>　　傅盛覺得女兒相當(dāng)有覺悟，又見她恢復(fù)了往日的俏皮樣，進(jìn)門時的郁悶也跟著消散了許多，也有興趣閑話了。

　　“里長說了，摳摳吧嗦的省料省力不定能用多久就壓壞了，要修就要往扎實了修，往寬了修，就要把它修好嘍。往后一代代的子子孫孫都能接著享。”

　　“嗯，這叫一勞永逸。”傅茵覺得她爹剛才說話抑揚頓挫的語氣跟王及時一樣一樣的?？磥砝镩L發(fā)揮得不錯，整的開場白還是有那么點鼓舞人心的。

　　“呵呵，閨女的書沒白看啊?！?p>　　傅茵謙虛一笑，坐等里長話里的轉(zhuǎn)折。

　　“要想子孫念祖宗的好，那是要花大價錢的啊。”

　　果然如此

　　傅盛咳嗽一聲，沉吟道：“后面大體的意思是每家每戶按照大人數(shù)和八歲以上立穩(wěn)了身板的男娃子數(shù)來出錢。另外還有請人，修筑灰塘，采買各種材料，工具等現(xiàn)在也沒個具體的數(shù)，交給誰來辦暫時也還訂不下來。里長給大家提前警個醒兒，不要花光了銀子到時沒得錢來交。哦，拿糧食來抵也行，可糧食那更是要緊的東西。”

　　“這樣的話，那些家里人多錢少的人家能依嗎？”傅茵表示懷疑，引導(dǎo)著她老爹繼續(xù)。

　　“哎，說得是啊。里長剛說完，就有不樂意的當(dāng)場吵嚷起來了。那楊老婆子家男丁多，且都滿了八歲，坐在地上哭天搶地的哭窮。臊得她兒子都看不下去，拉又拉不住，只好掉頭走了。哎?！帮@然傅盛對于此類唱大戲的行為也頗覺頭疼。

　　“然后呢？沒人治她嗎？”

　　“最后里長老娘出來發(fā)話了，說再瞎咧咧以后她孫子的束脩就得掂量掂量要不要減半了?！?p>　　陳婆婆嘴里說的學(xué)堂是縣里的錢大財主出資修建的，就在不遠(yuǎn)的來福村。

　　吃百家飯苦過來的錢大財主，發(fā)達(dá)后也感念鄉(xiāng)鄰的恩情，來福村人都對他贊不絕口。

　　來煙村，來糧村的里長收到消息求上門去，錢大財主批復(fù)的結(jié)果是，“三個村子的人都可以送孩子去那里上學(xué)。來煙村所有孩子束脩減半，其余兩個村子個各有十個減半名額，只得用在特貧家庭的孩子身上。”

　　給誰減半，不給誰減半的決定權(quán)就在各村的里長手里攥著呢。

　　打蛇打七寸。

　　楊老婆子就是那被掐住脖子的鴨子，嘎嘎不起來了。

　　“我猜啊，楊老婆子撒潑時肯定是光打雷不下雨，那個頑強的老太太哪里那么容易哭?！?p>　　還真跟閨女說得一樣，當(dāng)時楊老婆子攢足了氣要嚎叫，結(jié)果被憋得岔氣直打嗝，幾次打算里長的講話。里長對此頗為嫌棄，勸她趕緊回家休息去。想到當(dāng)時的場景傅盛也忍俊不禁。

　　見爹爹樂了，傅茵毫不客氣點評：“惡人自有惡人磨，陳婆婆威武?！比绻梢?，她想給被狼咬了屁股的陳婆婆點個贊。又轉(zhuǎn)回正題繼續(xù)道：“不過這個辦法確實很有弊端，對人多錢少的人家是個大難題呢。但也不是不能解決?！?p>　　一副‘快問我啊快問我啊’的期待樣兒。

　　傅盛聽了女兒的話心念一動，“哦？茵子有主意？你仔細(xì)說說?！?p>　　“嘻嘻，咱們家不是有爹爹的好手藝，日子更好過嗎？”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所以女兒是這么想的。錢應(yīng)該按照各家各戶的條件來出，爹娘心善想來不會過多計較。但是也有那條件好的人家覺得不公平，不愿意多出錢。這也無可厚非。所以啊，這里面得有個補償辦法讓人愿意掏錢?！?p>　　聽出一點門道的傅盛放下手中的茶碗，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芭秪怎么個補償法，閨女說來聽聽。”

　　傅茵趕緊把自己的辦法道來，“我的意思是既然是對村子里有利的好事兒，那可以拿出計算出來的要用錢財總額里的其中一部分，按照人頭分到大家頭上，這個數(shù)額得是每家每戶都能拿得出來的。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這是規(guī)矩也是態(tài)度。剩下的大頭花費咱們可以讓有錢人踴躍爭取嘛。”

　　“這，掏錢的事兒還能有人爭??？”傅盛心里懷疑，但他不是個急性子，不缺耐心，也就不阻止女兒繼續(xù)開口。

　　“無利不起早，就這樣干巴巴的當(dāng)然沒人樂意了。我們可以給多出錢的人家立捐贈碑啊，上面寫著感謝捐贈的名單。這樣的好事兒不說造福鄉(xiāng)鄰流芳百世，那也是能給后世子孫長臉啊。就像建學(xué)堂的錢大財主一樣，好名聲誰不想要。

　　要是花錢能買來好名聲，不說擠破腦袋，我想肯定有人樂意掏錢的。特別是對想要參加科舉的人家來說。

　　所以啊，這次的捐贈名額可以不必局限于來煙村自身，范圍完全可以擴大到鎮(zhèn)上，甚至是縣里的鄉(xiāng)紳名門?！?p>　　“好，有道理。那該把名額給誰？捐多捐少得到的補償怎么區(qū)別？”傅盛精神起來。

　　“爹爹別急，具體得我還要再想想。但是我覺得我們可以給這樣的募集捐贈搞個吸引人的名頭?！备狄鹫酒鹕韥砝@著桌子轉(zhuǎn)圈，思考幾息后打個響指，“啊，有了。就叫‘路捐慈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