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匪徒
碧波千里,水波浩渺。這是一個大湖!
怎么回事?又穿越了?
許宣竟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在一條漁船上,卻感覺不到身體。感觀縹緲,環(huán)境朦朧,甚至視角里的這條船,都像一個幻影。
這是夢。一個清醒的夢。
“阿爹,快看,那邊有船著火了!”一道窈窕人影突兀的出現(xiàn)在船頭,指著湖中喊道。
一個面容充滿慈愛的男人從船艙里出來,看到火船后,慈愛的面容霎時間換成恐慌:“遭了,我們快離開!”
男人開始拼命的劃船。
“阿爹,有船過來了!”女子又喊。
“快躲進去!”男人讓她躲進船艙。
后面,一艘快船以極快的速度追趕上來。
黑暗恐怖的巨大陰影瞬間籠罩住漁船。那快船船頭立著兩個魔神似的可怕男子,他們有著可怕的眼睛,巨大的身軀,手里拿著染血的兵刃。
“船家,別跑啦,我們沒有惡意,只是想找你說說話。你看到的東西,我們希望你幫我們能保密?!?p> 他們很快追上來,其中一個男子跳上漁船。
男人想跳水。
那人朝他擲出手中兵刃。只一下,就將他釘在船上。
“阿菱,快跑!”男人最后只喊出這句話,便死了。
“阿爹!”女子卻沒有跑,她躥出船艙,抱住她的父親,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咦,還有一個小娘子,長的不錯。我先看到的,是我的了!”那殺了女子父親的男人撲上來,將女子如貨物般抱起,向另一人宣告,“我先看到的,她是我的!”
視線一黑。很快再度亮起。
像是從麻袋里被倒出來。
視野里的環(huán)境已經(jīng)變成一個昏暗房間。女子被粗魯?shù)娜釉诖采?,她似乎剛醒過來,然后開始尖叫。
男人去捂她的嘴,卻被她咬住手。
這一咬,就再沒松口。
無論男人打她的頭,扇她的臉,扼住她的喉嚨,她都不松口。
她的嘴里流出血來,有男人的,也有她的。
視線再次黑了。
再能看見時,許宣只能看到一片翻過的泥土和一團漸漸成型的模糊黑影。
視角不受控制的拔高。
許宣看見這片泥土在一個院子里,院子屬于一棟房子,房子在一條街上。遠遠的,看到街上走來一個穿長衫的年輕書生。
……
許宣醒了。
金黃的夕陽曬在身上,暖暖的。
原來他不知道什么時候,在城隍廟院子里香鼎后虬結(jié)古樹的一條根莖上睡了過去。
許宣想起他做的夢。
這個夢,是昨夜試圖附身女鬼留下的殘余?
還是,經(jīng)由這顆城隍古樹的一次托夢?
許宣抬眼看向眼前這顆枝繁葉茂,根莖眾多,樹干虬結(jié)的參天古樹,感受著它散發(fā)出的溫暖氣息。
陷入沉思。
湖泊,搶劫,殺戮,女人,泥土,房子,街道。
若夢里看到的是真的發(fā)生過的事。那么意味著,在那個房子里,有一個人,表面上是良好市民,實際上卻是兇惡匪徒,在一次搶劫后,殺死目擊者時,留下了女人,欲行不軌時,失手殺掉,埋尸。
而后女人化作了鬼……
這個事情的離奇程度不亞于許宣穿越,所有人行事邏輯都很奇怪。
匪徒不斬草除根,見色起意也就罷了,竟把女人帶回城里自己家才辦事?殺人那么輕易,卻搞不定一個小女子?殺人時刀丟的那么準,被咬時卻不會卸下巴和打胸腹?還失手給打死了?尸體不扔出城,還埋院子里?
女鬼邏輯也奇怪的很,變鬼了為啥不去報仇,倒來附身許宣?現(xiàn)在又來給他托夢?
還有讓許宣懷疑是托夢轉(zhuǎn)接口,疑似城隍真身所在的古樹,怎么好像希望他知道女鬼故事后去做什么似的?
許宣能做什么???他一個體虛的弱雞時代黑戶,不可能單槍匹馬行俠仗義。讓他去報官?他怎么解釋自己的來歷?又怎么解釋托夢這么離譜的事?
就算他能解釋通,又怎么保證這個陌生的古代城鎮(zhèn)里沒有“鎮(zhèn)定呼保義”“江湖及時雨”這樣的人,只要消息泄露出去,對方可是殺人放火的真正匪徒!對方顯然是個團伙。
這和后世他在公交車上幫人抓小偷是完全不一樣的。
許宣不敢去做什么,也不好意思直接對著古樹回絕,只厚著臉皮當無事發(fā)生。正好太陽快落山,廟很快就要關(guān)了,他便起身到殿門口等待廟祝來找他。
想到廟祝,他心里又不免嘀咕,您為什么不找廟祝托夢呢?
太陽漸漸落山了。許宣心底其實有些緊張,但太陽落山后,身上還是有著絲絲溫暖,才終于放下心來。
廟里很快空了,廟祝卻始終不見出來。許宣心底有些著急,但廟祝說讓他在殿外等,他也只好繼續(xù)等。
許宣怎么也沒想到的是,他等來的廟祝是從外面進來的。
不止如此,廟祝還領(lǐng)了一個帶刀的捕頭!
看見捕頭的時候,許宣心里是有一些慌張的,但他畢竟經(jīng)歷過風浪,很快鎮(zhèn)定下來。
說到底,他只能算是失憶加見鬼而已,哪怕離奇,也只能算見鬼之說是妖言惑眾。他這身體是個讀書人,說不定還能因此查清這具身體的出身。
所以許宣不僅不慌,還一臉欣喜的迎上去:“先生,你總算回來了?!?p> 廟祝對他還以微笑,只道:“書生久等,”說著介紹起身邊的捕頭,“這是鎮(zhèn)定城中捕頭班首羅捕頭。他可能要問你幾句話,你照實說就行?!?p> 許宣茫然的恰到好處。
姓羅的捕頭上前問道:“書生哪里人士?”
“呃,吳州?!?p> “吳州城有江橫過,分上城區(qū)和下城區(qū),不知書生是哪個城區(qū)的?”
聽到這話,許宣就知道騙廟祝的謊言已經(jīng)被戳穿了。
好在許宣心里有了新的打算。
“吳州只怕沒有什么上下城區(qū)吧?”他尷尬的笑笑,對廟祝拱手道,“先生,抱歉,我騙了你。只是我的經(jīng)歷著實離奇,我只怕說出來你更加不信,不愿留我住在廟里?!?p> 廟祝呵呵一笑,道:“如何離奇?書生可愿直說?”
許宣看著情形有些不對,他們莫不是把他當做了什么人?不過準備好的說辭還是要說的。
“實不相瞞,我失憶了。我不記得自己昨天醒來前的任何一件事。”
捕頭盯過來:“醒來?”
“正是,我昨天是在一處山林里醒來的,發(fā)現(xiàn)自己在兩座孤墳中間,我不知道自己是誰,只記得自己名字叫許宣……”
許宣把自己在山林里醒來,迷路,聽到歌聲,遇到老人指路,再一路走,昏迷后遇商隊得救,入城前疑似遇了兩個鬼,進城后夜里差點被鬼附身的事情講了一遍。
事情委實過于離奇,廟祝和羅捕頭只一直聽著,對他的懷疑從認為是什么人的懷疑,轉(zhuǎn)成了他腦袋是否正常的懷疑。
“這些事情都是真的,可以找商隊和藥店的老人和童子作證!”
眼看說服不了兩人,許宣只得祭出最后的手段,“我已經(jīng)弄清楚了昨天附身我的那個鬼的來歷!剛才,就剛才,城隍土地公給我托夢。那個鬼是個漁家女,和父親因目睹湖面一場劫殺,父親被殺,她則被擒…”
“等等,湖面劫殺?”捕頭從懷疑他是智障的神色變成了震驚,“你說那個女鬼,目睹了一場湖面劫殺?”
是了。
許宣想起夢里的場景,那場景絕對是個大案。
自己怎么沒早點反應過來,不然可以借此想到更好的說辭,至少不像現(xiàn)在這么智障。
許宣心思雖動,卻仍舊說話不停,他這個腦子不靈光的遇鬼書生形象得維持下去:“正是。方才我在城隍古樹下睡著,夢到自己身處一大湖之中,看見一對漁人父女……”
許宣口齒伶俐,把夢里看到的東西說出來,清晰明了,如臨其境。這會兒他倒是不在意有沒有什么鎮(zhèn)定呼保義了。人生嗎,難免會有不得不走一步看一步的時候。
待他說完時,捕頭神色已經(jīng)完全變成了只剩下震驚。廟祝原本只是感到離奇,可見捕頭震驚,不免也跟著震驚。
說起來,廟祝和羅捕頭是一對親兄弟,原本他是以為許宣是哪里來的笨賊,想讓他兄弟過來驗一驗。怎知這人竟讓他兄弟如此震驚。
許宣說的這些離奇事情,難道是真的嗎?
羅氏兄弟同時冒出來這個想法。
鬼怪?城隍托夢?
羅捕頭心下震憾,卻分得清緩急,當下對許宣拱手道:“許公子能否助我指認夢里所見街道房屋?”
“自無不可,”許宣應下來,又為難道,“只是冒昧問下,羅捕頭接下來打算怎么做?”
“自然是先看一看是否真有女子埋在那里。”羅捕頭補充道,“不是不信許公子,只是茲事體大,我小小一個捕頭,不敢妄下定論?!?p> “我明白。”許宣表示理解,“只是要我現(xiàn)在隨你去指認,捕頭需答應我兩件事?!?p> “許公子請說?!?p> “第一,現(xiàn)在太陽下山了。按我昨天的經(jīng)歷,離天黑還有半個時辰,捕頭在天黑前無論如何,要讓我回到城隍廟。廟祝也不能趕我走?!?p> 既相信了許宣的話,羅捕頭自然知道這件事的意思,點頭應道:“自然?!?p> 廟祝也道:“當然不會趕你?!?p> 如果真的是城隍托夢,他哪敢趕人!
“第二,不知道捕頭確認其實后,能否越過貳官直接找縣尊稟告?若能,請務必直接找縣尊大人,若不能,請捕頭不要將我的事告訴其他人,若不得不說,也請幫我謅個假名假身份,事后盡快通知我?!?p> 許宣不知道這個事有多嚴重,但匪徒把女人帶回城的大膽行為讓他有理由懷疑這些匪徒背后有人。
羅捕頭聽出來了許宣的言后之意:“不知這是許公子的猜測?還是…”
“只是我膽小,心有疑慮?!?p> “好?!?p> 兩人約定好事宜,許宣便跟羅捕頭直接奔許宣夢里之地去了。
廟祝留在廟里,看著院中的古樹,再看看神殿,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做什么。
卻說許宣和羅捕頭到那街上,許宣與羅捕頭指明房子所在。
他們現(xiàn)在正坐在許宣昨天晚上住的客棧里。原來這房子和客棧,就在一條街斜對面。
看到房子,羅捕頭皺眉,喊來店小二,指著那里問道:“小二,問你個事,你們斜對面老周家不是搬省城了嗎,怎么門口還掛著燈籠?還有人?。俊?p> “羅班頭,您不知道,現(xiàn)在那不是老周家啦!早賣啦。”
“賣給誰了?”
“牛二啊,牛二癩子。要說這人際遇還真是不一樣,你看這牛二,一年前還游手好閑,偷雞摸狗,三十好幾連個婆娘都沒有??赡瓿鮼砹藗€舅舅帶他出去做生意,這一下就發(fā)達了,把老周家房子都買下來了。我怎么就沒這么個舅舅呢!”小二艷羨的酸起來。
羅捕頭擺擺手,將小二趕走了。
天色漸漸暗下來,許宣覺得冷了,他忙道:“不行,我開始覺得冷了,得回城隍廟?!闭f著就要站起來。
羅捕頭抓住他:“天還沒黑?。 ?p> 許宣一把掙開他:“埋人的位置已經(jīng)跟你說了,你別忘了答應我的事!”他說完,便發(fā)足奔跑起來,像是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事。
捕頭看著許宣跑遠,卻不去追,他轉(zhuǎn)頭看向斜對面的宅子,暗自咽了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