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馭虎大漢
“你師父叫什么？”
姜小萬皺眉掙脫他大漢，退后半步，“我自幼四處流浪，無師自通。”
見姜小萬如此謹(jǐn)小慎微，大漢無奈地嘆一口氣，手背在臉上胡亂地蹭著，帶著哭腔道：“十六年了，也不差這一時，你不說，俺也不逼你了?！?p> “烏山馭虎少年仕言？”一旁的黎寧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走到姜小萬身旁，看向大漢。
躺在地上的鄭楊聽到這個名號也忍著疼痛爬起來，雖說他從未聽過江湖上有這么一號人物。
大漢驀然看向黎寧，許久才道：“你認識俺？”
“青楊宮十六年前的事情，我聽舅舅講過一些，想必你就是那位助姜氏遺孤逃離，而后被罰鑄鐵六十載之人。”黎寧將燭臺遞向大漢的左手邊。
燭光下，大漢額頭凹陷的一塊方形傷疤赫然醒目。
“阿言，阿言。陌伯一直念叨的，原不是我爹爹。”姜小萬從藥箱里拿出一塊兒石頭遞給仕言，“他死了，陌伯死了，早在十年前就死了?！?p> 對于眼前的大漢，說他是陌伯最親近的師弟，姜小萬信，也僅限于此。至于旁的——自小師父便告誡她，此生只有自己真正值得依賴——那旁人自然是無權(quán)過問的。
接過那塊兒石頭，仕言用掌力摧碎，掌心躺著一枚金豆。
姜小萬對大漢的佩服在看到金豆的一瞬消失殆盡，“金豆？”
如繁文縟節(jié)一般，金銀也被江湖人士視作驢糞蛋子。
有幫派還好說，大多沒有幫派，孤軍作戰(zhàn)，雖說一貧如洗，家徒四壁，江湖人士仍舊將忠義看得重于泰山：朋友來，宴請之，朋友走，宴請之，別朋友，咽糟糠。
當(dāng)然，其中也有例外，姜小萬就從不如此偏見，忠義與銀錢必須一視同仁，從不厚此薄彼！
姜小萬此刻就有幾分后悔將那塊兒石頭交出去……
盯著金豆看了一會兒，仕言收起拳頭，將那粒金豆放在懷里，“那這些年，你跟著誰學(xué)的醫(yī)術(shù)？”
撇過目光，姜小萬吊兒郎當(dāng)?shù)匕淹嬷鑼幍募t綾軟刀，“陌伯死后，我就混在乞丐堆里，后來得以偷看廖晨神醫(yī)治病救人，學(xué)了一些皮毛，到底還是被他的仆人打出來，然后就一路招搖撞騙，混了個醫(yī)賊頭銜?！?p> 一立著的鄭楊忍不住出聲：“可你……”
“你的問蒼是哪來的？”接下鄭楊的話頭，黎寧救出禁錮在姜小萬手中的紅綾。
姜小萬這才松下一口氣，趁仕言不注意狠狠瞪了鄭楊一眼，才道：“萬家大小姐與我投緣，見我沒有什么趁手的刀劍，就將問蒼送回給我?！?p> 被狠狠剜了一眼，鄭楊心底也有些不舒服，又不懂姜小萬為什么要信口胡謅，不過畢竟還是謙謙君子之流，只是立在原地默默生悶氣……
姜小萬絲毫沒有察覺到半分不妥，眨巴眨巴眼睛看著黎寧，后者也眨巴眨巴望回來……
半晌，隨著一陣吱呀吱呀的聲音，仕言甕聲甕氣的聲音響起：“俺帶你們出去吧?！?p> 三人都是一驚，循聲望去，只見大漢強健的身軀匍匐在暗處巖壁上，活脫脫一只矯健爬樹的熊。
仔細看時，大漢腳下，一道嵌入石壁的木梯隱在暗處。
“前輩，那條不能走嗎？”鄭楊指著身后，那條一人寬小道。
像是回答了無數(shù)次這個問題，大漢半點沒有下來的意思，攀著木梯道：“若想拜師，有兩條路，一條便是這木軌，規(guī)規(guī)矩矩地爬上那個豁口，另一條便是險中求勝，成則已，不成則被我熬了人肉湯喂老虎。”
“那條吧，你沒有內(nèi)力，攀爬半個時辰并不輕松?！崩鑼幹钢璋档男〉?，看向姜小萬。
聽到內(nèi)力兩個字，仕言從木梯上一躍而下，“沒有內(nèi)力？沒有內(nèi)力你是如何拿的起這柄玄鐵長劍的？”
姜小萬怔了怔，又恍若大徹大悟道：“我練過一些輕功的皮毛，許是那時學(xué)了些內(nèi)功心法。”
仕言這才舉著火把越過三人，也沒有懷疑什么。
姜小萬皺眉看著手中的長劍，“是吧？”
“你輕功也就能躍個小水溝，那點內(nèi)力幾近于沒有。謊話連篇，連自己都騙得一愣一愣?！编崡钜娗懊鎯扇俗哌h，故意撇撇嘴嘲諷姜小萬，以報一擊之仇。
聽著這話姜小萬忘了回懟，眉心跳個不停，胸口又悶得發(fā)慌，額間大汗淋漓，手腳卻冰涼。
“鄭楊，里面空氣稀薄，你走快些?！彪[約聽得鄭楊的話，黎寧回頭望見黑暗中兩人駐足不前。
鄭楊發(fā)覺姜小萬有些不對勁，以為是她喘不上氣，轉(zhuǎn)身答道：“好?！?p> 在微亮的燭光中走著，愈漸粗重的喘氣聲充斥著頭腦，蠟燭一點一點燃著，像是過了許久，才看到一絲有別于燭火的光亮從拐彎處溢出，刺眼閃耀。
“烏山竟有這樣的地方！”站在草地上，鄭楊感慨道。
環(huán)顧四周一圈，一處花林地，藤條纏繞，樹枝高挑，千奇百艷，一派欣欣向榮。
規(guī)規(guī)矩矩走這條路，哪有什么走不成的？都是唬人罷了。姜小萬皺眉望向仕言，“從哪出去？”
“踩著前面的路，一直走，就上去了?！笔搜缘穆曇繇懫?。
姜小萬還在疑惑哪有什么路，誰知眼前真的出現(xiàn)了一條路，云朵堆積，藤條編制而成。
左右一看，黎寧和鄭楊也都歡脫地跳上這條路，眨眼間就消失不見了。姜小萬自知不妙，但是難以控制身體，只能一步又一步向那條所謂的路走著。
像是夢境，可她不曾入夢，神智也還在，腳一直走著走著，逐漸再難望到來時路的那端。
低頭望著腳下的路，這一切都那么不真實，咬咬牙，姜小萬用盡全身力氣向著懸崖的方向縱身一躍。
在懸崖棧道上走著，姜小萬渙散的目光突然回神，低頭只見自己身上的衣裳已然半干，左手拎著藥箱，右手提著劍。
身旁是神情呆滯，套著包裹，拿著長刀的鄭楊，唯獨黎寧不見了蹤影。
“催眠術(shù)？”
姜小萬正想將鄭楊叫醒，又想著黎寧不知道身在何處，虛搭在鄭楊肩上的手又挪開，跟著他一步一步向前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