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蛟龍 道僧

　　當(dāng)夜，巫山山脈西向，黔酩州印江縣，黃土村馬池壩峽澗。

　　橋連西岸楓香溪木佬云村，北臨藏兵洞，迎高山源流水，南俯天生橋，水出溝谷與印江河匯聚注入黔江。

　　這里壑谷森森，巉巖峻峻，在兩山夾持的溝谷中，佇立著一座殘破的天馬橋。

　　天馬橋下方溝谷河流中，一條體長有二十丈、寬三丈、似蛇非蛇的生物在河流深處游蕩。

　　它的頸子有著白色的花紋，胸是赭色，通體幽藍(lán)，腹部生有一利爪，在游至橋前時浮出水面，水面上的黑夜遮掩了它的身形。

　　它雖然知道自己天賦異稟，僅用這幾年時間就可以在深潭中蛻變化為蛟龍，但當(dāng)看到天馬橋下方懸掛著的那柄鐵劍時，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會心生懼意。

　　這柄鐵劍當(dāng)?shù)厝朔Q“斬龍劍”，這座橋還有個別稱名為“懸劍橋”。

　　光陰已經(jīng)過去了一甲子春秋，可蛟龍一看到這座天馬橋，腦海中就會浮現(xiàn)出六十年前這里曾發(fā)生的一幕：

　　當(dāng)時這座天馬橋下方懸掛著兩柄鐵劍，那年天降大雨，山洪瀑發(fā)，還是大蛟的它和一條雄性蛟龍由此而過。

　　見橋拱正中懸掛著兩柄長短不一的鐵劍，便盤卷于峽澗，想堵水翻橋而去，奈何當(dāng)時河床至橋頂高達(dá)百米，水漫溝壑，談何容易，只得冒險于橋拱穿越。

　　雄性蛟龍在對大蛟低吟一聲后便一龍當(dāng)先向橋拱下方穿去，那柄長的鐵劍恰在此時掉落，直直刺入蛟龍身，龍走劍亦去。

　　大蛟在看到那條雄性蛟龍被古劍刺入蛟身后帶著劍順?biāo)?，驚得它逆流而回，六十年里盤踞深潭未出半步。

　　在大蛟想來，自己都能由蛇化蛟，那這座橋下的古劍也應(yīng)該具備靈性才對。

　　如今它已經(jīng)化為蛟龍，雖說走蛟的過程中已把身軀上異常堅固的鱗片隨著外皮一起退掉，新鱗還未長出。

　　但并不妨礙它突破后那爆增的自信心，打算趁著夜色的遮擋快速通過這座懸劍橋，匯入大江，化為傳說中的應(yīng)龍。

　　蛟龍昂著脖頸看著上方的天馬橋，直到脖頸開始發(fā)酸疼痛時，它決定不在干耗下去，雙眼又深深的望了一眼橋拱下方的那柄鐵劍，既然無望堵水翻橋頂，那就潛水至最深處。

　　“昂——！”

　　蛟龍好似在為自己打氣，又好似與世決絕。

　　蛟頭猛的鉆入水中，潛入溝谷的最深處，一鼓作氣奮力穿梭在河底的奇巖怪石中，身軀急速游蕩。

　　鋒利的溝底石塊在它碩長細(xì)嫩的蛟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深淺不一的傷口，瞬間浸紅溝谷內(nèi)成片的河水。

　　“嘩！”當(dāng)水面破開的聲音響起，蛟龍透過夜色回轉(zhuǎn)蛟頭望著后方那若隱若現(xiàn)的天馬橋。

　　“昂——吟——！”

　　一聲疲憊帶著激動夾雜著一絲后怕的長嘯龍吟聲后，蛟龍順著河流拖著滿身血肉外翻的蛟身向前方的黔江游去。

　　它的龍吟聲驚的河內(nèi)的巨物們紛紛避讓，但在它游走后，一只只巨魚蝦蟹瘋涌過來貪婪地吸食著水內(nèi)殘留的蛟龍血液……

　　…………………………

　　炎國地大物博，在末世前就是人杰地靈之地，不乏小隱隱陵藪，大隱隱朝市的奇人異士。

　　武極山，古有“太岳”、“玄岳”、“大岳”之稱。位于荊州西北部鄖陽府境內(nèi)。南望原始叢林林農(nóng)神架，北臨高峽平湖江丹口。

　　此時山中一座隱蔽的道觀大殿內(nèi)，真武大帝畫像下方；一位老者道長、一名青年道人、一個少年道士環(huán)繞著盤膝坐在蒲團(tuán)上。

　　老者道長八十有九，鶴發(fā)童顏，身穿黃色大襟，頭上戴的是用青布做成的布帶，端頭用優(yōu)質(zhì)木雕成太極八卦扣相互銜接的幅巾，腳上穿著鞋底較厚的朝鞋，現(xiàn)為武極觀觀主。

　　青年道人面容質(zhì)樸，一雙眼睛及其明亮；穿著多層粗布縫制，顯得笨拙厚重的衲衣，頭戴莊子巾，腳上是一雙古樸輕靈的青布圓口鞋；

　　他現(xiàn)年二十五歲，名叫方有道，為武極觀第一百九十七代弟子。

　　少年道士叫張元清，才十四歲，劍眉星目，未帶頭巾，束發(fā)，穿著一雙自己做得雙臉鞋，還在鞋幫部位繡上了云頭圖案（意在超凡脫俗）；

　　身上穿的是藍(lán)色大襟，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充滿著靈性，他是武極觀第一百九十六代弟子。

　　老道長透過大殿看向道觀外，雙眼如堪破世間一切，回頭對著青年道人聲音滄桑低沉道：

　　“有道！近來農(nóng)神架外寇匯集，也有靈獸運(yùn)勢而生，你即刻起身帶領(lǐng)你的師弟們背劍下山到達(dá)老君觀，此次要量力而行，元清可跟隨?！?p>　　青年道人和少年道士在老道長話落后，都起身恭敬施禮回應(yīng)：

　　“是，師父！”

　　“是，師兄！”

　　在二人離開大殿后，老道長獨自一人站在空蕩的大殿中輕聲自語：“源也，禍也，戰(zhàn)也！”

　　……………………………

　　與此同時。

　　梓州巖華寺，位于JLP區(qū)大老山，因寺南側(cè)有巖華洞而得名。巖華寺巖石高百丈，形狀像笏，寺內(nèi)外“松竹修茂”十分幽邃。

　　寺內(nèi)，大雄寶殿內(nèi)釋迦牟尼的佛像下方。

　　剛過耳順之年的方丈永心法師，身穿佛教古來祖師大德所制定的標(biāo)準(zhǔn)黃色僧服，看著下方一眾武僧，走到一個前排身穿灰色僧衣，僧衣胸口處還有一點藏青色的武僧說道：

　　“本木!”

　　“弟子在！”名為本木的武僧兩手相合于胸前，掌心相對，十指并攏看齊斜向上，合十向方丈恭敬回應(yīng)道。

　　“你來寺里有多少個年頭了？”永心方丈看著面前魁梧的武僧發(fā)出詢問。

　　“回方丈，弟子三歲時被至善大師帶回，至今在寺里已有二十二個年頭?！北灸疚渖X子里計算了一下，聲如洪鐘的回道。

　　“你現(xiàn)在金剛經(jīng)修到幾層？”永心方丈繼續(xù)問著。

　　本木武僧再施一禮，說道：

　　“回方丈，弟子金剛經(jīng)早在兩年前已進(jìn)入第四層，達(dá)到了十鼎之力，可以力舉萬斤巨石?！?p>　　永心方丈聽到本木已到金剛經(jīng)的第四層后，腦袋不由輕點了一下，心中盤算：

　　本木從小在寺里長大，對寺里的忠誠不用說，外出自保的實力也有，在加上至善師弟的極力推薦……

　　永心方丈想到這，回頭看向身后年近六十卻無一絲老態(tài)的至善師弟，見師弟雙手合十向自己施禮后；

　　他又看了一眼另外兩名垂眉低耳的師兄弟，才轉(zhuǎn)過頭看著面容憨厚的本木武僧，心中確定了此次出山帶隊的人選，遂及開口：

　　“十八武僧聽令！”

　　下面一眾武僧神情一肅，雙掌合十。

　　永心方丈宏亮的聲音傳至大雄寶殿的每個角落：

　　“世間都傳，亂世菩薩不問世，老道背劍救滄桑?！?p>　　“現(xiàn)荊州農(nóng)神架外魔匯聚，戰(zhàn)世初顯；此次由本木帶領(lǐng)你們一眾師兄弟出山，望你們多多救死扶傷，功德無量，以證菩薩不問世之繆言?！?p>　　“尊方丈命！”一眾武僧在方丈話落后，躬身向永心方丈施以佛禮，方丈也雙掌合十同身后的師兄弟們向一眾武僧回禮。

　　禮畢后，本木武僧則頂著錚亮的腦袋上前一步，對方丈小聲問道：

　　“方丈，您剛才說救死扶傷中的扶傷我們都會，可救死…我！不會啊？”

　　方丈聞言一愣，隨后氣急：

　　“救死都不明白？平時經(jīng)文怎么念得？你怎么這么二！”說完方丈回頭瞪了身后至善大師一眼，一甩袖子，轉(zhuǎn)身向大殿后側(cè)走去。

　　本木看著吹胡子瞪眼走了的方丈，抬起自己滿是老繭的大手摸著自己錚亮的腦袋，把一層唾沫星子不留痕跡地擦拭掉，轉(zhuǎn)頭眼巴巴的望向自己的師傅。

　　至善大師看著本木武僧，輕嘆了口氣，心道：這個徒弟哪都好，就是腦子有些木納，怪不得當(dāng)時老方丈看他一眼后就給他賜法號為“本木”。

　　至善大師想歸想，但看到徒弟迷糊的樣子還是出口解惑道：

　　“本木，救死不明白先不用去想了，做好扶傷就行。你此次帶隊出山，要好好表現(xiàn)，遇見精怪級的巨獸，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避；師傅年紀(jì)大了！”

　　至善大師話落，略有深意的拍了拍本木武僧的肩膀，轉(zhuǎn)身向大殿后側(cè)追去，他還要去好好感謝他的方丈師兄。

　　大殿內(nèi)，本木武僧在聽師傅說完，似有所悟，低聲喃喃自語：

　　“師傅說救死可以不用去想，那功德也要放一邊，只剩無量，合起來就是扶傷無量，意思是說此次出山要扶傷者無數(shù)……？”

　　回頭看著一眾師弟都是若有所思的點頭附應(yīng)，本木武僧便堅定了心中的理解，帶著一眾師弟離開大殿，開始收拾行囊出山問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