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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雪揚(yáng)

希望

赤雪揚(yáng) 湖上有海鳥 4541 2020-02-08 12:00:03

  吳天訸輕輕推開木門,一股刺鼻的霉味涌了出來,他皺了皺眉頭說:“我們就住這里吧,這好久沒住人了,告訴你別看現(xiàn)在這樣,收拾收拾一定就像個家了”

  “這是哪里?”凌蓉跟著吳天訸走了進(jìn)去問道。

  他抿了抿嘴唇:“這是我曾經(jīng)的家,自從我被抓走就沒人住過了?!?p>  “那你的爸爸媽媽呢?”

  “被抓我的人殺死了。”

  “他們是誰?”

  “天神的人!”

  “天神?”凌蓉瞪大了眼睛,“的人?”

  男孩拍了拍床鋪上的塵土,一屁股坐在了上面:“赤雪曾經(jīng)和我說過,她曾經(jīng)也是一位神明,幾年前一個不屬于這個世界的敵人攻上了天界,那個人十分強(qiáng)大,就連最厲害的天神都無法奈何他,就在那個人要?dú)⑺捞焐竦臅r候,天神竟然拉過一旁的赤雪擋在了自己的身前…”

  男孩咽了咽口水:“她的身軀被炸的粉碎,天神為表示對隕神的哀悼,將赤雪的靈魂祭在了祭雪堂,天神每年會在人間抓一對童年童女,讓赤雪吸取他們的精氣,保持靈魂不散?!?p>  “那你為什么要放了我?”凌蓉歪了歪腦袋。

  吳天訸深呼吸接著說:“我先奉上的是那個男孩,男孩坐在祭臺上,那團(tuán)紅色一下子就圍住了他,你不知道他哭的聲音有多大,聽得出來一定很痛苦,然后他就消失了…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樣消失了…”

  “接下來就是你了,我為赤雪供祭三年,有很多孩子就這樣消失在我面前,我已經(jīng)麻木了?!眳翘煸Z注視著凌蓉的雙眼,“可是你當(dāng)時你就這樣看著我,我心里產(chǎn)生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感覺,我也說不清楚,可我就是不想讓你消失,想讓你繼續(xù)活下去,我知道放走你后果不堪設(shè)想,可是我就是把你放走了…”

  “然后赤雪很生氣很生氣,她…”

  凌蓉一下子抱住了吳天訸:“不要說了,天訸哥哥…”

  “謝謝你…”

  吳天訸聽了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猶豫了一番還是把手放在了凌蓉頭上。

  “我們都活下來了呀。”

  “是啊,那我們就好好地活下去!”

  ...

  “他們一起生活在山腳下,自由自在的,男孩每天上山砍柴打獵,女孩啊就采一些野菜野果,就這樣他們一天天的就長大了。”

  “那他們好幸福??!”孩子感嘆道。

  母親笑了笑,不做理會。

  ...

  已是十一歲的凌蓉已經(jīng)長成十分俊俏的大姑娘了,她蹲在地上瞧著那朵紅色好看的花便伸手摘了下來,然后追上前面走得很快的天訸哥哥,將花悄悄地插在他背上的竹簍上面,這已經(jīng)是她插上去的第十九朵了,竹簍已經(jīng)成為一個好看的花籃子了。

  “嘻嘻…天訸哥哥你現(xiàn)在看起來就像一個漂亮的大姑娘呀!”凌蓉跑到吳天訸前面嬉笑道。

  “你是不是又在我的竹簍上面插了很多花?。??”吳天訸的喉結(jié)高高隆起,身材也很是挺拔,“那你以后是不是就要叫我天訸姐姐了?”

  “哈哈哈哈…”凌蓉見天訸哥哥配合著自己的小惡作劇很是開心,“對呀天訸姐姐,咱們今天晚上要吃什么?。俊?p>  吳天訸突然停在了原地,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面有動靜的草叢:“吃兔子肉!”

  說完他一個猛子扎進(jìn)了草叢,竹簍劇烈的晃動讓幾多沒插結(jié)實(shí)的大紅花掉了下來,一朵朵鮮紅的花瓣在空中飄舞了一會便落在了塵土之上。

  凌蓉蹲下身來看著地上散落的紅色花瓣陷入了沉思,許久她才發(fā)現(xiàn)她的天訸哥哥已經(jīng)站在前面了,手中提著一只野兔,他微皺的眉宇告訴自己他已經(jīng)站在那里很長時間了,因?yàn)樗麄兌贾缹Ψ叫睦锵氲降氖虑楹妥约阂粯樱偷厣掀⒙涞募t色花瓣很是應(yīng)景。

  赤雪在凌蓉逃走的那一夜和吳天訸說過,那朵紅色蓮花的花期是每五年開放一次。當(dāng)時的他們并不知道什么意思,可是現(xiàn)在他們長大了,便明白了。

  “天訸哥哥…”凌蓉的聲音很小,“今年…”

  “我知道,”吳天訸打斷了她的話,他輕輕地?fù)崦枞氐念^頂,扭頭從身后取下了一朵湛藍(lán)的美人櫻別在了凌蓉的發(fā)梢,微笑道,“那一天我一定會陪著你的!”

  凌蓉瞪大了眼睛:“可是,那很危險的!”

  “大不了就讓它在我身上劃幾道口子,我不會讓你一個人的!”吳天訸調(diào)整著美人櫻的角度,讓它在凌蓉頭上及其自然好看,“因?yàn)槲覀兌贾拦陋?dú)有多可怕?!?p>  凌蓉輕輕地笑了,她站起身來拉起吳天訸的胳膊邊走邊說:“天訸哥哥我們回家吧,我餓了?!?p>  “嗯,回家!”

  ...

  夕陽的余暉散盡,一團(tuán)團(tuán)幽紅的云朵飄揚(yáng)著布滿了整片天空,它們將最后一絲昏黃吞沒,并不打算給這個世界留下點(diǎn)什么。它們在空中飄轉(zhuǎn)騰挪,一片片猩紅的雪花開始肆意地飄了下來,幽靜地落到了這個世界。

  屋檐下的凌蓉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看著它慢慢消融于掌心,順著指縫流走了。她抬起頭眺了眺正在下山的天訸哥哥,又低頭看見手上殘留的猩紅的痕跡,呢喃道:“和面對恐懼與孤獨(dú)相比,把你置于危險之中,我更愿意選擇第一個。”

  她轉(zhuǎn)身走進(jìn)屋子,將門掛上,然后透過門縫看著天訸哥哥慢慢走到了山腳下。

  世界似乎平靜下來,凌蓉聽不到門外呼嘯的寒風(fēng),聽不到火爐內(nèi)柴火燃燒的爆響,更聽不到屋外雪被踩實(shí)不經(jīng)意的哀嚎,她努力地回想起五年前的夜晚與這相差無幾的房子。

  “凌蓉我回來了!”已經(jīng)走到門前的吳天訸敲門道,“你怎么把自己關(guān)屋里了?你是不是又把屋里搞的一團(tuán)糟,然后騙我說家里被壞人搶了對不對?這種用了很多次的小把戲就不要在用了好吧,快開門。”

  可是凌蓉卻沒有像平時一樣開心:“天訸哥哥,讓我一個人待在屋子里吧?!?p>  “你怎么了?昨天我們不是說好了么?”吳天訸明顯有些著急了,敲門的力度也變大了,“不要胡鬧了,快點(diǎn)開門好么?”

  “因?yàn)槟愀静恢溃「静恢廊说纳卸啻嗳?!”凌蓉坐到了地上,有些無助的抱著雙腿,淚水涌了出來,“我親眼看著爺爺死在我面前你知道么!在有些東西面前生命就像一張紙一樣,明明只要是一個人就不會再有人死去。”

  “凌蓉你好好想一想,我們這五年是不是經(jīng)歷了好多事情啊?”吳天訸蹲下身來,聲音變得很平靜,“我們一起從祭雪堂里逃了出來,我們被山上吃人的野狗追趕,卻正好被上山打獵的叔叔給救了下來。那次下大雨,我們被困在了山上,我們在山洞里躲了一夜,山洞里那么黑,外面打著雷,可是我們兩個在一起就什么也不怕了。還有還有你有一次差點(diǎn)從山崖上掉了下來,還崴了腳,我把柴火都扔了,把你裝在竹簍里背你下山,要是現(xiàn)在那個竹簍可是裝不下你嘍,哈哈?!?p>  世界變得好平靜,“還有好多好多,我們一起經(jīng)歷了那么多,我們現(xiàn)在還是活的很幸福??!”

  凌蓉也平靜了下來:“可是這一次…”

  “一樣的!”吳天訸鑒定地打斷凌蓉,“一樣都會過去的!”

  “真的么?”凌蓉扭頭看著天訸哥哥門縫中的臉龐。

  “真的!”吳天訸有力量的微笑,“開門吧!”

  凌蓉抹了抹眼淚站了起來,轉(zhuǎn)過身來對著門,她心中的憂慮被吳天訸化解的煙消云散,她拉開門閂,像五年前她拉著天訸哥哥推開祭雪堂大門一樣,帶著對外面世界的希望和渴望將門推開了,她們并肩坐在屋檐下。

  凌蓉望著外面紅色的世界:“天訸哥哥你說這雪為什么偏偏是紅色的,融化了就像血一樣?!?p>  “就因?yàn)樗裱粯?,它才可以掩蓋住這個世界上的血腥和骯臟,它也許會讓這個世界,哪怕是一點(diǎn)點(diǎn),變得美好一些?!眳翘煸Z牽住凌蓉的小手,有些冰涼,“這是赤雪和我說的?!?p>  “赤雪?她為什么會和你說這些?”凌蓉扭過頭好奇地問。

  “我是赤雪的供祭人,我和她一起住在祭雪堂里。她會經(jīng)常跟我講她曾經(jīng)的故事,她是怎樣成為神明的,又是怎么樣隕落的。甚至當(dāng)她還是個凡人的時候又經(jīng)歷過什么樣的事情,認(rèn)識了什么樣的朋友,在什么樣的地方居住過,成為神明后在天上都干些什么,管理著什么樣的事情,她都會和我說,有時候我甚至都會覺得我們是好朋友?!?p>  “既然是朋友,那她為什么還要把你捆起來呢?”凌蓉眨了眨眼睛。

  “因?yàn)槲野涯惴抛吡恕!眳翘煸Z朝祭雪堂的方向望去,“但我想著這并不是她所說的懲罰,而是怕我背叛她,怕我跑掉,才把我捆起來的?!?p>  聽到這里凌蓉明白了是什么:“看來她也很孤單啊,那你現(xiàn)在會不會經(jīng)常想起她???”

  吳天訸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那時候她是我唯一的朋友,哪怕她是人們口中吃人的妖怪。雖然我不知道她曾經(jīng)是什么樣子,但是我能感覺出來她一定也是一個很善良的人!”兩人沉默了許久。

  “天訸哥哥!”凌蓉突然那瞪大了眼睛,“你看雪停了!”

  吳天訸也注意到外面只剩下零星幾片的雪花還在飄著,空氣變得清晰了:“可你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那一定是赤雪停止了這一切!”

  “她…不知道現(xiàn)在怎么樣了…”

  ...

  祭雪堂中,祭臺上團(tuán)團(tuán)紅色的幽光涌了下來,在空中飄轉(zhuǎn)幾番,竟開始拼湊出人的輪廓,那是多么優(yōu)美的身姿!紅色長裙伴隨著幽光的聚集從她身上傾瀉而下,裙擺似乎在地上蔓延。又時有紅霧乍現(xiàn)金光,在紅裙上游走,勾勒出絢麗的金色條紋。黑色的長發(fā)猶如水簾一般揮撒,順著女子的身軀傾然而下,鬢發(fā)滑過耳邊,慵懶地躺在女子的面頰。隨著發(fā)絲延長,面部的幽光漸變,呈現(xiàn)出猶如凝膠的肌膚,嬌美動人,雙眼滲透著威嚴(yán),又像是深沉的悲傷。

  她展開雙臂,袖擺如赤色的瀑流騰挪而下,紅色的長裙勾勒出她傲人的身姿,宛似天驕。忽的,她的胸口發(fā)出耀眼的光輝,伴隨著絲帛裂開的聲音,一條條紅色絲線瞬間刺了出來,剎那間蔓延了整個祭雪堂,但它們似乎有了靈性,一齊飄蕩著繞過女子的身體,在后方聚集成苞,隨后光彩乍現(xiàn),它綻開了,綻放成一朵飽滿絢麗的蓮花。

  赤雪的身體緩緩地浮到半空中,她展開身姿,目光仰望上空,暗紅色的瞳孔滲透著微光。隨著那朵由胸口蔓延而去的蓮花流動著光輝,這個祭雪堂忽明忽暗,似乎那些紅色光彩是從她的體內(nèi)流向每一片花瓣。紅色蓮花依附在赤雪的后背上,好像是她的羽翼,它閃動著,像一只即將翱翔于天際的鳳凰正在無聲地蓄力。

  許久她才緩緩落向地面,雙眼望向黑暗中那張帶有炫紋的面頰,兩雙有些相像的眼睛對視,“我已經(jīng)按照你說的將那女孩體內(nèi)的詛咒禁錮了,僅僅是禁錮。”

  “詛咒?”黑暗中的人從陰影中走了出來,猶如黑紫色的磐石,“你所說的詛咒就是將把赤雪的力量侵入那女孩的體內(nèi)?”

  “原來你把凡人時的你視為詛咒…”

  “怎么不是詛咒呢?”赤雪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有些虛無,“若生,世人唾棄你,厭惡你。若死,連那勾魂的差使也懼怕你,遠(yuǎn)離你。如此便只得在生與死的界線上孤獨(dú)者,茍且著,把這稱為詛咒又有何不妥?”

  “照你這么說來,這世人倒是與那惡鬼差使一樣恐怖呢?!蹦鯒n鬼煞說,“可是那個叫吳天訸的男孩把她從生與死的邊界拉了出來,她們不正快樂地活著么?!?p>  “因?yàn)檫@世上每一個人都有著善和惡兩面,有的人執(zhí)著與善,而有的人沉溺與惡,不要被惡人蒙蔽了雙眼啊?!蹦鯒n鬼煞閉上了眼睛,無窮無盡的力量開始在體內(nèi)匯聚。

  忽然,赤雪清楚的看到自己的雙手變得不在空虛,這是真實(shí)的,久違的觸感,她能感覺到如今這具身體不會被吹散,她甚至能夠聽見胸膛之間的跳動的聲音:“你…你做了什么?”

  孽梟鬼煞體內(nèi)的力量散去:“你看我這個被所有人厭惡的鬼煞也能將你拉出生與死的邊界,可以讓你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活在這個世上。從此刻開始你便不是天神的奴隸,不是被人唾棄的赤雪,更不是虛無不定的靈魂,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那朵蓮花凋零了,換來的是一顆跳動的心臟。

  “我活了?”赤雪的聲音有些顫抖,“你讓我活過來了!”

  “不,你從來沒有死!”孽梟鬼煞說,“死掉的僅僅是那個赤雪,你自己也明白,你的名字不叫做赤雪?!?p>  “你為什么幫我?”

  “我那一掌,一定很痛吧…”孽梟鬼煞深呼吸,“這是我欠你的。”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你知道那個女孩叫什么名字么?”

  赤雪饒有興趣的看著孽梟鬼煞。

  “她叫凌蓉…”說罷,孽梟鬼煞轉(zhuǎn)身走出了祭雪堂,慢慢遠(yuǎn)去了。

  赤雪在原地站了很久:“原來是這樣啊。”她也走出了祭雪堂,初升的陽光照在她身上,這是好久沒有感受過的溫暖,她看著正在慢慢消融的雪花笑了出來,“那你就代替我找回那時我沒有找到的美好吧,凌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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