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離開的那一天,我便知道,也許,再也無法回頭了?!}記
可惜,時間永遠不會停滯,它就像流水一樣,慢慢地、看似無害地流淌著,等到發(fā)現(xiàn)山洪爆發(fā)的那一刻,能做的,不過是眼睜睜看著它兇惡地恣意損毀。
一天、一周、一月、一年、十年……時間這么走著,很快很快,一切慢慢風化,記憶不復存在,執(zhí)著變成執(zhí)意,從瘋狂到平風浪靜,從黑至白……
曾有這么一個人說過,人哪,實在是這個世上最善變的動物了。
岑千完全同意這個觀點,所以,他在黑白之間沉浮著,終于有一天,觸及了底線,他死了,毫無征兆地死了。
死時,留在出租屋里的家當不過是一臺彩電,一臺筆記本,一個看上去還能睡人的鐵架床,和占了出租屋一半空間的可卡-因。
是的,他是帕莎旗下的人。
而帕莎,則是T國最大的毒品交易頭子。岑千作為他在C國的代言人,曾經(jīng)有過一段極其風光的日子。
可惜,正如善變的女人,日子也喜歡時不時給你下個絆子。
在正式接手帕莎在C國的產(chǎn)業(yè)后,他,卻被殺了——在一個極其破舊和殘缺的出租屋里。
沒有人知道他為什么會去哪里,也沒有人知道為什么他會被殺。
就如一閃而過的流星一般,他就這么默默地、近乎毫無尊嚴地被殺了。
方景見過岑千。彼時,他還是帕莎身邊一個默默無聞的助手,被帕莎派來跟他們談判。
方景最先注意到的,是他的眼睛。那雙眼睛,充滿欲望,或者說,充滿了光。他渴望著什么東西,而那種東西,是帕莎無法給他的。
方景曾想過,他或許也曾向往過白天嗎?
而終究,方景永遠都不會知道了。
在風光無量僅僅幾個月后,方景再次見到的,就是他殘缺不堪的尸體。
遍地的血跡,分離著卻依舊能顯出原形的四肢,一雙招子被殘忍地挖出,就這么,直盯盯地看著他原本的身軀。
饒是方景見到這幅場景,也不免有了些不適。
季柏舟在一旁說道,“是這棟大樓的管理員發(fā)現(xiàn)的,說是因為這個單物業(yè)費很久沒交了,現(xiàn)在因為受驚過度,進醫(yī)院了?!?p> “……法醫(yī)來了嗎?”方景四周查看著,問道。
“來了來了!法醫(yī)來了!”呂樓在外邊吆喝著,邊贊嘆著邊進門,“我去,絕了?!?p> “出警這么幾年了,沒見過這個場面?!睆堄谝慌詮娙讨贿m,憋著氣說道。
呂樓簡單地看了看,“沒辦法,這個情況只能先回警局,再進行驗尸了?!?p> “大概死亡時間還不能確定嗎?”方景問道。
“不能,等我報告吧?!眳螛菗u了搖頭,惋惜道,“哎,我以前還跟他打過麻將呢,誰知道……”
“打麻將?”張迎在一旁大驚小怪道,“呂法醫(yī)牛啊,跟毒-梟打麻將?”
“那個時候,他還不是毒梟呢……”呂樓把尸體裝進袋子,“哎,可惜了?!?p> “走了,有什么消息聯(lián)系你們?!眳螛菗]了揮手,就像來時那樣風風火火地離開了。
方景在一旁翻了翻東西,除了數(shù)量可觀的毒-品已經(jīng)被拉走了外,整個屋子顯得空空蕩蕩得很,留下的,不過是幾本筆記本和一袋垃圾袋。
方景翻開筆記本,那里面寫著的,應該是日記。
日記是從五年前的四月份開始記的。
2015年4月1日天氣:晴
今天旺達玩的很開心,就好像前幾天的手術沒有發(fā)生過一樣。好像越來越健康了,等他傷好了,一定要一起去M國啊……
2015年4月4日天氣:陰
旺達今天的狀態(tài)又不好了,一整天什么飯都吃不下,怎么辦?沒有醫(yī)生,沒有藥物,他會死嗎?我該怎么辦?
2015年4月10日天氣:多云
旺達死了……我早該預料到的。沒有藥物,沒有醫(yī)生,他怎么能撐過去呢?果然,哪怕?lián)Q了個地方修養(yǎng)也不行啊。應該何去何從呢?
接下來的幾乎每一天都和“旺達”有關——全是懷緬旺達的。
正在方景疑惑“旺達”是誰時,另一個名字出現(xiàn)了——“伊娃”。
2015年1月10日天氣:晴
今天很冷,本來想帶伊娃去港口逛一逛,可惜風太大了,港口什么船都沒有。還是回去吧,不然讓伊娃感冒就不好了。
2015年1月20日天氣:晴
今天的太陽很好,海面上的風,也很平靜,港口多了很多船,伊娃今天應該能看到船吧?長那么大,他都沒看過船呢。
……看來我錯了,伊娃看上去并不喜歡港口,一到港口就跑了,伊娃,你還能回來嗎?
在這之后,還出現(xiàn)了“夏娃”“伊甸”“埃文”等一系列名字。
他們是誰呢?
方景正想著,身后傳來一聲,“是不是他的寵物?我記得他有很多寵物?!?p> “嗯?你記得?”方景疑惑地轉(zhuǎn)過身來,“你什么時候見過他?”
季柏舟看著方景直勾勾的眼神,就知道自己跑不掉了,自暴自棄道,“趙越以前找他查過線索。那個時候知道的,大概就是一年前?!?p> “……他有什么線索?”方景一臉“你敢瞞著我你就死定了”的表情看著季柏舟。
“當時……我爸爸和他們其中一個馬仔有過交集?!奔景刂劬従彽?。
方景頓了一瞬,“季叔叔?”
季柏舟點了點頭,“我懷疑過你現(xiàn)在心里想著的內(nèi)容??墒菦]有任何證據(jù)證明我爸爸在吸-毒,我們就查到了岑千這條線。”
“他怎么說?”
季柏舟一笑,“還能說什么,不過是不是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的典型回復罷了?!?p> 方景聞言,輕拍了一下季柏舟的肩膀,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道歉。
季柏舟像是察覺到了方景的情緒,知道他在示軟了,突地像是在這遍地血跡的房間里找到了些許溫暖一般,連眼角都似乎染上了陽光的味道。
這樣的方景可愛的緊,讓人喜歡的緊。
“把這幾本筆記本帶回警局吧。”方景說道,“跟岑千自己的筆記做一個比對?!?p> 季柏舟笑著點了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