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真警探
平日里月之脊的門前總會有幾個小家伙在站崗,防備那些輸紅了眼的賭徒或者是藥劑成癮發(fā)作的癮君子們,但是今天卻一個人都沒有。
大門緊閉著,內(nèi)部用鐵鏈牢牢拴住,奇拉爾搖晃著大門喊了幾聲,卻始終沒有聽到有人回答。
“別喊了你這小混蛋,晚上不讓睡覺,白天也不讓人好好睡一覺么?”
光聽聲音奇拉爾就知道這是長期徘徊在附近的流浪漢老漢斯,他晚上會出去鬼混——比如去酒吧混混酒喝,順帶摸一摸酒客們的錢夾和錢袋,然后用偷來的錢買上一塊黑面包和幾瓶酒,醉上一天或者幾天,然后再出去,如此循環(huán)往復(fù)。
至于為什么非要在月之脊附近,他沒有說過。
如果平常時候奇拉爾很愿意逗一逗這老醉鬼聽他吹吹往日的牛皮,但是今天奇拉爾沒有這種心思,他走過去拍了拍對方骯臟的臉頰問到:“嘿,老漢斯,你先別睡,你說昨晚怎么了,希望屋這是怎么回事,人都哪里去了?”
老漢斯張口吐出一口酒氣,差點熏得奇拉爾吐出來,他看到奇拉爾臉上露出笑容:“嘿嘿,嘿嘿,你小子啊……嘿嘿,你來晚啦!酒我都給喝啦!”
奇拉爾聽到這驢唇不對馬嘴的回話,都有一種先一拳打在他鼻梁上給他醒醒酒的念頭了,但是就在他要發(fā)怒的時候卻看到老漢斯的眼神之清明,哪里是喝醉了酒的樣子。
強忍著對方身上散發(fā)出的餿臭和酒臭混合的惡心味道,奇拉爾將臉貼了上去小聲道:“老家伙,你到底在發(fā)什么瘋。”
老漢子把眼界斜向一旁大叫道:“我才不會告訴你我的酒藏在哪里了,絕不會!就算是你用三個銀幣來換也不行!”
奇拉爾拿起酒瓶,在手心里攥了一圈擦干凈上面的浮土,一邊調(diào)整角度看著瓶身,一面大聲說到:“嘿,你最近發(fā)財了啊,這瓶莫蘭迪干紅是新的,光是酒瓶就要值半個銀幣呢,你要是不告訴我的話我就把它拿走了!”
透過瓶子表面光的反射,奇拉爾看到在三點鐘方向,正有一只貓頭鷹立在樹枝上,貓頭鷹是夜行動物,在白天可并不常見。
“我現(xiàn)在就拿它去換錢然后去銀龍的賭場去賭錢,如果能賺到的話我就還給你五個銅板!”
奇拉爾拿著酒瓶原路返回,至始至終都沒有去正眼看那一頭貓頭鷹。
等轉(zhuǎn)過兩條街,確定自己身后沒有人跟蹤之后,奇拉爾才忽然大喘了幾口氣,整個人軟了下來,近乎脫力地靠在墻邊。
月之脊一定出事了,而且是大事情,那只貓頭鷹無論是某個職業(yè)者的寵物,或者干脆就是某個職業(yè)者變化成的,都已經(jīng)足夠說明事情的嚴(yán)重性。
其阿里爾覺得自己剛剛和死亡擦肩而過,讓他恐懼的并非死亡本身,而是這其中的無力感,這種感覺著實太過糟糕。
明明很多事情在發(fā)生著,明明自己的生命都時刻在遭受威脅,可是自己卻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依靠別人的力量。
到這時候,他越發(fā)埋怨齊禮為什么沒有給自己留下一些更加實用的知識,比如元素法師的修煉方式,哪怕現(xiàn)在只是個一級法師只能夠使用點戲法和威力不大的一階魔法,也總比現(xiàn)在好得多。
更多的知識,需要更多的信仰。
而目前的情況是,想要獲得信仰,就必須要有如何變強的知識。
無解的問題。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精神太過緊張,奇拉爾總覺得整個普雷西亞的街道上充滿了緊張和危機的味道,似乎有什么東西正潛伏在每一片陰影中,時刻準(zhǔn)備著擇人而噬。
剛剛回到皮條街,奇拉爾就聽到了莫拉蒂夫人標(biāo)志性的尖細(xì)嗓音以及一陣碰撞聲,他抬頭一看,正好看到莫奇警官被莫拉蒂夫人連推帶打趕出了門。
莫拉蒂夫人摔門回到了屋子里,莫奇警官似乎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坐在地上呆呆地發(fā)愣。
奇拉爾上前伸出一只手招呼到:“嘿,這不是尊敬的莫奇警官么,普雷西亞的地板舒服么?”
莫奇沒有理會其奇拉爾伸出的手臂,徑直從地上站了起來,一邊拍打著身上的泥土一邊說到:“米爾豪亞在上,你這小子跑到哪里去了?!?p> 見莫奇沒有正面回答自己的意思,奇拉爾也沒有繼續(xù)糾纏,而是一邊向月之脊的方向走一百年說到:“我發(fā)現(xiàn)了一些不正常的現(xiàn)象?!?p> 接著奇拉爾將自己在月之脊孤兒院的所見所聞一絲不差地講述給了莫奇。
莫奇眉頭緊鎖:“你確定那只貓頭鷹是個職業(yè)者?”
奇拉爾搖頭道:“我不確定,我又不是個職業(yè)者,看不出來,但是你不覺得一頭貓頭鷹在白天出現(xiàn)很奇怪么?”
莫奇道:“我覺得遇到這種事你第一時間應(yīng)該去普雷西亞的分局去報告?!?p> 奇拉爾以一種看珍稀動物的眼神看著莫奇,直到后者被看得有些發(fā)毛才夸張說到:“不是吧我的大警探,您真的是個高級警探么?”
莫奇惱火道:“你這是什么意思,我破獲過六起連環(huán)殺人案!”
奇拉爾眼皮一番:“好吧,那我換個方式來問您,您應(yīng)該沒有在下城區(qū)生活過吧?”
莫奇點頭承認(rèn):“確實沒有,我出生在莫桑那,六歲以后就一直在圣月區(qū)生活,有什么問題么?”
奇拉爾忽然說到:“整個普雷西亞在冊人口十三萬六千零九人,外來者據(jù)我的估算大約是兩萬人左右,而負(fù)責(zé)這多達(dá)十五萬人口的治安的警局,只有三百二十九人。”
“當(dāng)然了,如果普雷西亞和圣月區(qū)一樣海晏河清遍地是貴族和良民的話,三百二十九人足夠了;如果這些警察人均是三級以上的職業(yè)者,并且剛正不阿認(rèn)真辦案絕不收黑錢的話,三百二十九人也足夠了。”
莫奇驚詫道:“難道這里的警隊有人收黑錢?”
奇拉爾道:“你應(yīng)該問問有幾個人不收黑錢,他們在普雷西亞就只是合法的黑幫而已,走私和販毒才是他們的主業(yè)?!?p> 莫奇愣住了,似乎他的世界觀在破碎,幾乎是本能地發(fā)問道:“難道你們就沒有想著要去、要去揭發(fā)么?這樣的警局存在的意義是什么?”
奇拉爾聳聳肩,停下腳步意味深長地看了莫奇一眼,然后繼續(xù)動起了腳步。
莫奇一把拉住奇拉爾:“你這個眼神是什么意思?”
奇拉爾無奈道:“三年前,普雷西亞警事局新任副局長墨蘭斯特上任,想要整頓普雷西亞警局,遏制貪污現(xiàn)象,結(jié)果飲酒過量死了,當(dāng)時成為了銀月城的一時笑談?!?p> “五年前,普雷西亞小學(xué)的青年教師普林西普搜集了足夠的材料,想要前往銀月日報曝光這件事,但是那天晚上他的家起了火,普林西普連同他的妻子和兩個孩子葬身在了大火中,甚至沒來得及呼救?!?p> 莫奇鐵青著臉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奇拉爾道:“這兩個都是比較典型的,你們中央警局應(yīng)該有案卷,是真是假你自己去看看案卷不就知道了?”
聽到奇拉爾這么說莫奇轉(zhuǎn)身就走,奇拉爾連忙抓住他的手臂:“你干什么去?”
莫奇咬著牙道:“我要去看看案卷,如果你敢騙我你就死定了!”
奇拉爾哭笑不得:“你要看案卷也等這件事情結(jié)束吧,先去月之脊看看好不好?”
兩人一前一后又走了一段路,莫奇忽然回過神來有些羞惱地以手掩面,不過好在他走在后面并沒有被奇拉爾發(fā)現(xiàn)。
他只是覺得實在是太羞恥了,自己這個三十多歲的高級警探,竟然被一個十八歲的孩子給上了一課,并且中間的表現(xiàn)也實在難以稱得上成熟穩(wěn)重,整個談話的節(jié)奏完全被奇拉爾把持。
一定是這小子的錯!以后聽他說話一定要多加小心。
走在前面的奇拉爾完全沒有注意到莫奇的心態(tài)變化,他心里其實也在感慨,銀月城內(nèi)不同階層之間的割裂實在是太過嚴(yán)重。
不知道安全為何物的孩子與不知道混亂為何物的孩子,他們對于世界的看法是不一樣的。
如果不是自己家道中落,年紀(jì)輕輕便落到了普雷西亞并在此生活了足足八年,那么自己看到的世界一定比莫奇更加安全和干凈,對于所謂的民間疾苦也就只能停留在書本上。
即便是曾經(jīng)破獲過六起連環(huán)殺人案的莫奇,他對于社會的理解也僅僅停留在上城區(qū)和中城區(qū),他見過的罪犯可能很多,可能很邪惡,但是畢竟沒有接觸過下城區(qū)赤裸裸的黑暗。
而這樣的黑暗,在下城區(qū)居民的眼中其實只是生活的一部分而已。
這樣想著,奇拉爾忽然聽到莫奇說到:“你說的貓頭鷹,是蹲在那邊樹上的那一只么?!?p> 奇拉爾抬頭順著莫奇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能看到遠(yuǎn)處模模糊糊的一棵樹,根本看不到更多的細(xì)節(jié):“我看不清啊搭檔,不過如果你說那只貓頭鷹是灰色、尾巴上有密集的波浪形灰白相間的花紋的話,那應(yīng)該就是那一只了?!?p> 奇拉爾忽然感覺有一塊冷冰冰的東西被塞到了自己手里,低頭看去,正是一把左輪手槍。
只聽莫奇說到:“這玩意你應(yīng)該會用吧,暫時借給你了,自己多加小心,你的判斷沒錯,那確實不是尋常的貓頭鷹。還有,不要叫我搭檔?!?p> 奇拉爾頓時緊張了起來:“接下來我們怎么做?”
莫奇道:“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