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后,陰山縣。
“閑人回避!”騎乘雷動,驊騮追風,旌旗蔽街,金戈耀芒。
排頭的士兵吹著銅號、敲著牛皮鼓。街兩旁擠滿看熱鬧的百姓,士兵的隊伍從他們面前經(jīng)過,人來瘋似的,號角更加嘹亮、步伐也更加有力,仿佛一定要在這陰山縣留下他們驕傲而堅實的腳印,就連隊伍中三名被五花大綁的反賊的腳步都踏著軍歌的節(jié)奏,顯得萬分質(zhì)樸。
就在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個青年,看上去斯斯文文,穿著一身褐衫,轉(zhuǎn)身走進臨近的茶樓。
在家國淪陷的日子里,每一個都活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又捉了三個,那大胡子的就是瞿十四,天地門的大頭目!”隊伍還沒走遠,就有茶客忍不住議論起來。
“官軍這是吃了春藥啦,如此賣力的拿人?”另一個茶客疑惑不解道。
“哎喲,你是沒聽說呀,上府萬戶大人要來啦!”說這話的茶客口氣里多了幾分神氣,就好像和這位即將要來訪的大人,建立了某種神秘的聯(lián)系似的。
褐衫青年找了冷清角落坐下,鄰座的男子湊過來,對之拱手:“唐兄弟?”
褐衫青年答道:“便是在下,唐志鯤?!?p> 男子坐下:“我就是魯妙典。”
“哦,你就是聞名江湖的青蓮教魯……”魯妙典嚇得伸手就止住唐志鯤,看了看發(fā)現(xiàn)四下根本無人留意,這才道:“鄙教的名號可萬萬說不得,被人聽去了你我可死無葬身之地?!?p> 唐志鯤嚇了一跳,也深悔自己言行莽撞,又壞笑著道:“我原以為你身高丈二,腰闊十圍,青面獠牙,專要吃活人心肺哩?!?p> 魯妙典指指被抓的反賊,也笑道:“果如兄臺之所言,被拿住的可不是瞿十四,而是我魯妙典了!”唐志鯤也跟著笑起來,覺得自己之前實在是胡思亂想。
魯妙典打了手式,表示開始談?wù)铝恕?p> 他壓低了聲音說道,朝廷剛剛派來的新任上府萬戶黑韃兒,隔天就要來巡視陰山縣。此次,他是領(lǐng)了白蓮總教中,一位身份極高之人的圣命來到這里。
唐志鯤一聽立馬就好奇起來,問道:“不會是汪少君吧,圣教之中我可是最服他了,堂堂一表,膽識絕倫,可算天下第一流人物呢!”
魯妙曲冷呵了一聲,說道:“此人可比你這位偶像還要重要,具體是誰,還不能告訴你。這件事具體有你結(jié)義兄長呂志真替你安排,等會你就知道了!”
魯妙典還告訴唐志鯤,結(jié)義兄弟呂志真,已經(jīng)完成了之前的任務(wù),現(xiàn)在已經(jīng)回到圣教總壇。
“哦,我這位結(jié)義的兄弟,是不是已經(jīng)入教了?”
“凡有志者誰愿意仰哈扎爾人鼻息,你這位兄弟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教中兄弟,而且職份不低。”
“我唐志鯤也不愿仰哈扎爾人鼻息!”志鯤發(fā)狠說道。
正如魯妙典說的一般,在這個處處彌漫官逼民反的情勢之下,哪個熱血之人,誰不愿意用自己的一腔熱血搏一把、期盼可以打破現(xiàn)世的黑暗呢??哪怕是作為一介書生的唐志鯤呢?。
魯妙典又問道:“我聽說,令尊大人祖上也是世代為宦是吧,后來到了本朝就不愿出來為官,終于推辭不過還是出來做了一任鎮(zhèn)撫,可有此事?”
“家父是曾替朝廷為官,那也不過是不得已而為之?!碧浦决H辯解道。
“唐兄你不必多心,兄弟我說這話并不是有意與兄為難。不過,令尊現(xiàn)在身體如何?”
唐志鯤并沒有放下心中的猜忌,道:“家父早就掛印回家了,閑來無事,只以收集些什么孤本古冊為樂!”
“老先生不愧是書香世代門第的,就算是辭家回家,別人都是多娶幾門妾,只有令尊才高氣清,令人佩服。聽說,他與即將到訪的上府萬戶大人有過深交?”說了半天的話,到現(xiàn)在這魯妙典終于點題了。
這時在唐家祖宅的老院里,唐老爺花了二十兩銀子剛剛收了一本《黃帝外經(jīng)》正在把玩之間,他的身后的書架上,滿是這些年花了大價錢收來的各種珍本、孤本的古書。
“太太、太太,我說你聽見了嗎”唐老頭一抬頭,扯著嗓子喊道。
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一個女人慢悠悠地地到門前一靠:“什么事呀?老爺”
這個女人,看上年紀不到五十,體態(tài)頗為豐腴,這正是唐老爺?shù)奶?,府里的老夫人,娘家姓衛(wèi),就見她一臉的不耐煩。
唐老爺問太太小兒子去哪里了,他是讓小兒子出去把銀子送給人家把訂書的錢付了,可是兒子一去半天竟然不見回來。
衛(wèi)太太臉馬上就是一沉,罵道:“你這個死老頭,兒子不是你叫派出去的?到現(xiàn)在倒是來問起我來了,我一個做太太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我哪知道你兒子上哪去了?你兒子沒了找去啊,找老娘,還想讓老娘現(xiàn)在再給你生一個不成。你寶貝兒子,不是回來了嗎?”
原來這太太恨唐老爺早早的就辭官不做,而且在做官的時候也是老實巴交,從來沒有過什么進項,鬧了個兩袖清風。所以,一直以來是看這唐老爺不起,覺得他沒用,不會在官場上撈錢。
一開始,還只是生出些輕漫之心,后來的漸漸就罵上癮了。
一聽老婆說小兒子回來了,唐老爺提著的心算是下去了一半。可是,又一想這小子不會給我惹了什么禍事吧?為什么回來了卻不敢來見我?難道,又是和什么不三不四的朋友偷跑出去了。
“哎喲,我的老爺啊,您可真會當爺啊。一天天的就知道躺在椅子上看書。什么時候看得心浮氣躁的,就嚎這么一嗓子,我就得巴巴的去給你找兒子。就你會疼兒子,你疼兒子吧,還得我當老媽子給你伺侯著”這太太就噼里啪啦,嘮叨起來就沒完了。
唐老爺就覺得自己的腦仁要被說疼了。
唐老爺和太太說的小兒子,正是唐志鯤的弟弟,名叫唐志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