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夢人,夢不見活人。
“明明死了,卻又好像在夢里,那我現(xiàn)在到底是不是死了,哈?!焙茸砭频娜藷o力的自嘲。
焦雪面目呆滯,站在那醉酒人的身旁,俯下身遞給他一條白布,可醉酒的人視而不見,他顯得冷漠的表情,根本沒有心情哀傷。
他腦子里想的都是怎么復(fù)仇,焦雪看得明白,自己又何嘗不是呢,那死的人好歹也是她的親舅,本就沒有多少相處的機會,這一次卻是永別。
焦雪回想舅舅與她一起的最后時光,那時焦雪沒有心情與舅舅好好相處,她更擔(dān)心的是表兄的死,舅舅一定很難過,但很好奇,舅舅安置好無喬,倒是和她說了很多。
一些關(guān)于她母親的過去,再說起自己沒機會照顧她的慚愧,這些碎語,焦雪也只是希望在舅舅眼中看出有救無喬的希望,可令她很失望的是,舅舅眼中死灰茫茫,話語中是在與命運妥協(xié)。
直到她準(zhǔn)備責(zé)怪舅舅為何不為表哥有上一絲悲情時,舅舅才暗下臉,悄悄地去走到無喬身邊,看著頭也不回的焦雪,那是她懂事地回避。
實則焦雪就是想找一個無人的地方好好痛哭一場,埋怨自己的無能,不知天高地厚偏惹上琴魔,原本就沒有多少感情的舅舅,忽然因為此事,她頭一回覺得自己做錯了事。
舅舅沒有責(zé)怪她,她卻是加倍地自愧,想到師尊曾經(jīng)的教誨,如今她終于嘗到挫敗,感受百感,手中的劍,忽的竟拿不起來了。
焦雪被一陣異象驚到,抬眼看到天上陰陽兩氣交輝,天色瞬息大變,一會天夜一會天晝,這讓她心神彷徨,不寧時便想到舅舅處。
遠處的獸王眼見了這一幕,口中脫出“換命之法,掩天覆地,這是在行逆天之道,必受不容之噬!”
正從太恒山下來的朱予荀忽然心一緊,他感到了不妙,微妙的陰陽之變,他敢肯定墨梅山莊出了大事,便加速了步伐趕回去。
不過幾日,幽鬼之死便被傳開,最令人好奇的是誰能殺了幽鬼,卻是讓眾人都想不到的是,他為了救自己徒弟而殞命,著實令人生嘆。
在幽鬼的喪辦上,焦雪接受了,朱予荀也是,只有無喬他自認為這不可能,師父怎會視他比自己的命還重要,回想過往種種,他不得不接受師父視他如親子一般,唯獨不傳他陰神咒一事,剩下的只要他想要,他的師父都會應(yīng)求于他。
焦雪知最痛苦的人是他,表面上只想復(fù)仇,心底里是多想在幽鬼棺前大哭,可他卻強忍著淚水不流,不停暗示自己要讓無妙峰血債血償。
朱予荀從焦雪口中得知師父是怎么死的,他相信焦雪的話,只是可惜焦雪沒有得到關(guān)于對朱予荀的遺言。
焦雪也沒有想到,他舅舅對他說的最后一句話竟是慶幸無喬這輩子都不知道他們是父子這一關(guān)系,焦雪將此事告知朱予荀,通過分析,朱予荀猜到師父想要說什么,他這是讓他們兩人守住這個秘密,其中在焦雪多次回憶里,幽鬼多次說到復(fù)仇的言外之意,這也是說讓他們不要去尋仇,一切都是他的心愿。
朱予荀通過解讀焦雪與他師父最后的話談,心中已是放下,焦雪也從與舅舅最后的相處中,也看得出舅舅對琴魔毫無責(zé)怪之意,她因此也放下了,如今她當(dāng)務(wù)之急是要讓舅舅入土為安,想必此時,最讓他們放不下的是無喬的執(zhí)迷。
再過幾天,幽鬼的棺就得入土了,在入土前,朱予荀多想讓無喬上棺前上香跪拜,比起資格,他遠遠不及。
看到焦雪背后沒有跟著人,朱予荀哀嘆,他失望的神色,焦雪也同樣表露,他們彼此看著對方,都顯得無比盡力,無奈又無助。
他們的眼光一同注視向大堂,看著被墨油涂滿的棺槨,心里愧疚,焦雪上前點香,忽然這時門外涌進了五人。
朱予荀看去,看明這幾日是來祭拜師父的,于是行禮“趙公子來了?!?p> 來者是波葭灣的趙長海,跟隨他的人都是他的妻妾,看得出她們都身手了得,一個個也都是世出的美人。
趙長海一副黯然之色,聊表哀傷,幽鬼與他也算是半個朋友,這個愛與小輩們玩鬧的前輩,深感惋惜之情。
上了香,說了幾句安慰的話,順著感慨世事無常,朱予荀聽此番言,留客下來,好好招待,想他幫忙一起為師父蓋土,也不至于讓師父覺得自己走得凄涼。
趙長海在祭拜幽鬼之時,第一次見到焦雪,目光便有些難移,他好奇這個少女是誰,生得緊致,表象脫俗,與他一起來的妻妾想比,便比作玉土。
土的自然是他那四個妻妾,因他小的時候,就與妻妾們一同成長,訓(xùn)得如同他左膀右臂,與其說是他妻妾,稱之為死侍更為貼切。
趙長海也并不是嫌棄他的妻妾們,只是有一點他不喜,便是這些妻妾們不管他到哪,她們都想跟著,弄得他趙長海一個風(fēng)流之名,哪哪都會遭人唾棄。
就比如說隕星堂唐家小姐就是如此,他自認為他是一個專情之人,對唐欣兒雖只有一面之緣,卻想著要一輩子守護她,當(dāng)然,唐欣兒愿意跟他走,可他心里知,唐欣兒的心并不在他身上,他沒有強求,而是盡他自己力去打動。
可又見得焦雪面容,面上看去他心里便能猜的出這是個不經(jīng)世事的小姑娘,對于他來說,這是難以抑制的保護欲生起。
他與朱予荀算相識,向?qū)Ψ酱蚵爼r,朱予荀便意他賊心,打趣道“趙公子,奪人所愛,乃非君子也!”
趙長海聽言,先是灰心,再是感嘆,看向焦雪時,她那紅潤的雙眼,皎潔人膚,贊嘆之余對朱予荀好生羨慕。
朱予荀明知對方誤解了他,但為了防止花花公子,他必須得這么做,最怕的就是兩人會掐到一塊。
安排好了趙長海宿處,朱予荀急忙回道主廳,聽得外面動靜,好似又來了客人,趙長海也隨著一同面見,但眼見之人卻并非所想。
同樣是四個美人,但她們是敵非友,而且還極為惡劣,等到朱予荀趕到時,焦雪被定在一處,估摸著無喬也是被制住了,不然這個人是不會闖進來的。
“你就是幽鬼弟子!”說話的人低沉語聲。
朱予荀四周看去,又聽他說“這就是你們墨梅山莊的待客之道?!?p> 朱予荀心生敬畏,他去到一旁,打了碗茶遞送過去,那人一邊拿起背著的東西,然后準(zhǔn)備拿下來亮亮眼。
“今日我是來請罪,特獻上技藝,以示哀情?!狈接文局煤们俸?,手指撫上。
朱予荀的反應(yīng)換來他一笑,趙長海一旁關(guān)視,心中有些驚慌,他身邊的妻妾也都亮起了劍,誓要保護好自家夫君。
幽鬼的喪禮上,罪魁禍?zhǔn)壮霈F(xiàn)在當(dāng)場,是誰都會生有備心,朱予荀除外,他把方游木當(dāng)成真正的客人承上謝意。
幽鬼之死與琴魔有關(guān),卻也是間接并非有意,他出現(xiàn)在此,這也是朱予荀傾佩琴魔的地方,在面上也不難看出琴魔的真情流露,但也有顯生氣,覺得怎會讓自己染上這等罪孽。
遠處飄來微風(fēng),蕩漾的琴聲令人入魂,路上的五人相視,其中一人驚訝道“琴魔竟現(xiàn)身墨梅山莊!”
“他是來懺悔的!”另一人深吸一口氣!
兩人并身眺望遠處,左一位驚嘆的是萬獸林李敘,右一位是料事如神的蒙鈺,他眼中似有看到什么,然后發(fā)出感慨。
“也不知里面倒底發(fā)生了什么?”小毒神則是一臉擔(dān)憂之色。
“還挺熱鬧的!”隨后他看向另一處,一湖上,船只里載有兩人,比他先注意到的是他身旁的須景云。
須景云確定自己沒有看錯,那船上坐著兩人,其中一個就是唐欣兒。
張文玥迫不及待地提步,離言道“我險些錯過了什么,先行一步了諸位!”
剩下一行人,小毒神準(zhǔn)備前行時,忽然被蒙鈺叫住,他言道“再等等,還有同道中人,何不一起!”
小毒神不明所以,從蒙鈺這如神功,他也不好懷疑,轉(zhuǎn)眼看向湖上,想到已經(jīng)有人提前他們一步趕往了墨梅山莊,他們走的是水路,極有可能是波葭灣的人。
“幽鬼一死,風(fēng)云變幻,我們前行又將困難一重,時不待我??!”小毒神發(fā)出感慨。
“實力不夠,就先退一步,我們都還年輕?!泵赦暦牌叫膽B(tài)道。
“哦!”小毒神心里稍有寬慰并道“看你如此信言,你把握挺大!”
“也就那么一丟!”蒙鈺大小拇指互碰對著小毒神形容起來。
小毒神笑了笑,旁觀身旁被某人吸引目光的斷塵虹,對他倒是十分羨慕。
他到底是須景云還是斷塵虹,小毒神覺得不重要,他至少現(xiàn)在對過往種種已是無感,他只顧眼前,或許這樣讓他無憂無慮最好。
斷塵虹忽然想起來什么,望著湖面上的小船,他記憶力涌出一些他回想不起來的畫面,那個人遠遠的看著他,好似就是他自己,仔細一看,唐欣兒身邊的女子起身,這才將他拉入現(xiàn)實。
“你想去見她?”小毒神問斷塵虹。
“她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斷塵虹只是驚訝也疑問著。
“那肯定是趙長海帶她來的!”小毒神見小師弟很在意,于是又多說了幾句“在你遇到她之前,趙長海就與她定親了,只不過那時隕星堂內(nèi)憂外患,這門親事也一直沒有定下,可趙長海不離不棄,試想落難的人,最需要的就是像他那樣的靠山吧!”
“唐欣兒不是和我定的親嗎?”斷塵虹不解,但很快他意識到自己只是假冒的須景云,隨后道“哦,那也應(yīng)該不是與趙長海吧!”
仔細回憶小毒神對他說過的過往,斷塵紅記得的是唐欣兒應(yīng)該是和虹陽宗少主定過親,與趙長海怎會生聯(lián)系。
小毒神也不知自己這個小師弟倒底記不記得他是斷塵虹時的樣子,如今滿腦子都是兒女情長,哪有一個殺手的冷漠之氣,想到今后要帶他渡海,一路上到底還能不能護住自己。
蒙鈺建議他們多等一會兒,果真不遠處來了動靜,朝著遠方,蒙鈺向?qū)Ψ酱蛄藗€招呼,那方的人注意到時便來相認。
來的有兩個人,他們遙遙北方來,蒙鈺自然與其中一位相熟,便是屈寄勛,另一位則是他的師弟孝全勝。
屈寄勛見到他們在這,便也猜出他們是來祭拜幽鬼的,在得到幽鬼逝去的消息,掌門就派他去往墨梅山莊,由于掌門不便,只能代替。
“是多久不見了?”蒙鈺回想。
“有兩年了吧,這兩年里山門外事繁雜,與你相約沒想到會提前?!鼻膭椎挠浶韵騺砗芎?,蒙鈺這番考他,那是不在話下。
小毒神不知兩人是何交情,如此濃情,應(yīng)該是有相處過很長一段時間。
不等小毒神還在揣測,蒙鈺立馬介紹起來道“這位是孟無常,這是他的小師弟斷塵虹!”
“李叔,好久不見!”屈寄勛也認識李敘,行禮拜道。
“孟無常,這誰家人會取這樣名字?”屈寄勛槽言道。
他們此番是去拜喪事的,這無常聽得怪異,又觀斷塵紅,隱約感覺到他身上帶有血腥,卻眼不見實質(zhì)他哪里兇惡。
互相認識之后,他們便一同前往,即是同道,路上言話,小毒神問起“屈寄勛如今太恒山的現(xiàn)狀?!?p> 屈寄勛不吝嗇道“門中出了許多變故,有很多事還在徹查當(dāng)中,其余一切安好,師尊也是因此事抽不開身才令我與師弟下山拜祭幽鬼前輩?!?p> 小毒神也只是借此話題想要與屈寄勛拉攏關(guān)系,然蒙鈺卻道“寄勛,恐怕那件事并非那么簡單!”
屈寄勛知曉蒙鈺有如神功的妙處,自然不會放過提前了解真相。
蒙鈺卻賣起了關(guān)子并搖頭晃腦道“天機不可泄露爾!”
“你當(dāng)真知曉?”屈寄勛反倒對他疑心。
那場激戰(zhàn),屈寄勛歷歷在目,夢中都有好幾回被驚醒,仿佛看到端之還活著。
其實關(guān)于端之為何會在短時間突升尊位境界,這一直是個迷,為何非得要他瘋了不成,期間有弟子言說,端之尚在時,瘋言瘋語卻又像極了與一個看不到的人對話。
“騙你做甚,只是此事牽扯過大,你還是不知為好!”說完蒙鈺轉(zhuǎn)看向小毒神,這一眼,對方便領(lǐng)會其中言意。
小毒神心領(lǐng)神會,原來太恒山前不久發(fā)生的事與那人有關(guān),如此看來對方已經(jīng)在行動,他們必須得看緊身側(cè)的斷塵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