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風(fēng)收回視線,落在茶杯上,掀開茶杯的蓋子,還能看見里面漂浮的茶葉。
“那時,我有三個朋友,不過,都走丟了。”
輕聲嗤笑,似嘲諷似無奈,這場亙古的歲月里,只剩下他一人。
蓋子上的水珠滴露在茶水里,泛起淡淡的波紋。
仿佛間,他回到初遇他們的年紀(jì),那是一千年前的結(jié)緣。
“林舒,你覺得我這身白衣如何?夠不夠格?能不能精彩亮相?”
年少的他不停的問著故作老成的林舒,惹得林舒眉間滿是愁思。
他并不知林舒的不耐煩,自顧自的向他問出心中的疑問,卻忽略林舒眼中的落寞。
林舒是寒門出身的弟子,而他自幼便是富家子弟,擁護他的人能排到長街之外。
他很享受被擁護的感覺,卻忽略了林舒,在林舒心口深深的劃了一刀。
細(xì)細(xì)想來,林舒走上絕路,有一半的原因在他。
若不是他忽略林舒,就不會有今日的局面。
云清風(fēng)閉上眼,遮住眼中的悲傷,獨自消化悲傷的另一面。
故事的戛然而止,蘇云落沒有催問繼續(xù)說下去的借口。
蘇云落內(nèi)心一番糾結(jié),還是選擇開口:“客觀,事實已成定局,沒有回頭的路可走。已經(jīng)作出的決定,就像潑出去的水,難收?!?p> 她雖知曉身為局外人,沒有評價的理由,可還是沒忍住勸說一番。
許是他身上悲涼的氣息引起她的共鳴,讓她想到在蘇府的日子。
云清風(fēng)捻去心中的悲傷,再睜眼時,眼中是一攤死水,波瀾不驚。
他沒有放棄說下去的理由,許是她的一言讓他想繼續(xù)說下去,又或許是積壓在心頭已久,想尋找另一種方式發(fā)泄。
不論哪種,他都不會停下。
以局外人看故事里的自己,會發(fā)現(xiàn)很多不一樣的地方。
“年少總是意氣風(fēng)華,一副不怕死的模樣……”
那年,他和林舒闖入黑暗森林,尋找一株藥材,能使人延年益壽。
他雖不信世上真有這種藥材,但在好奇心驅(qū)使下,他慫恿林舒一起,兩人被困在黑暗森林三天三夜,一切食物都是靠林舒一人所得。
而他,什么都不會。
第一次,現(xiàn)實給他上了一課。
三天三夜里,他們快要放棄尋找時,突然聽見林間傳來異動,他和林舒二人不假思索的尋著異動找去。
撥開密如林的草叢,只見,兩頭狼匍匐在一株開著紅色花的植物前,它們的眼睛里充滿戾氣。
“清風(fēng),你在這待著,我去將它們引開,你見機行事?!?p> 林舒不由自主握緊手中的劍,他的眼底藏著強烈的欲望。
“林舒,小心點?!?p> 云清風(fēng)看著林舒出現(xiàn)在兩頭狼的視線里,眼睜睜的看著林舒引誘著它們離開。
他謹(jǐn)遵林舒的話,趁守護藥草的兩頭狼沒有反應(yīng)過來,以最快的速度摘下藥材,放進懷中。
他沒有前去幫助,反而躲在林間,等待林舒的回來。
這一等,便是三年。
三年的時間,他常常去林間等,也曾嘗試去周圍尋找,可是,他始終沒有看見林舒的身影,連一副尸體都沒有。
云清風(fēng)停止講述,端起桌上的酒壺,微微掀開臉上的面具,仰著頭,不停的灌自己酒。
擦去唇角的酒漬,朝著蘇云落淡淡的點頭,“苦中帶澀,令人回味,很適合有故事的人?!?p> 整理好面具,起身準(zhǔn)備離開。
“能告訴我后面的事嗎?”蘇云落見狀,連忙起身追問。
云清風(fēng)回眸,微微搖頭,他不愿以回憶度日,更不想提后面的發(fā)展,那是他人生中最黑色的經(jīng)歷。
失去朋友,失去所有人,活得像行尸走肉。
“沒有講完的故事,才更值得深究,至于后續(xù),我只能說,我沒有朋友。”
話音未落,云清風(fēng)的身影便消失在那扇門外,站在酒館外,他覺得很輕松,從未有過的輕松。
蘇云落一直在回味那句話,他講故事的開頭,就已經(jīng)說明他的結(jié)局。
想到此,啪的一聲,蘇云落一掌打在自己的腦門上,低聲自嘲道:“蘇云落啊蘇云落,你的腦子是被狗吃了嗎?居然問出這么沒有含量的問題?!?p> 憂嘆一聲,蘇云落將桌案上的茶杯和酒壺收進后廚,一切歸回原狀。
杵在柜臺前,單手撐著下顎,眼神不停的向外瞟。
約莫一盞茶的時辰,倒映在雪地上的黑影消失,蘇云落收回目光,端起酒壺一飲而盡,苦澀的味道停留在她唇齒間,還有些辣喉。
云清風(fēng)并未走遠(yuǎn),飛身踏上屋檐,戴上斗篷,像長街的過客看著零星點點的人在長街上人來人往。
“師兄,有人要見你。”
君似水急匆匆的朝云清風(fēng)飛來,大口喘著粗氣,還有一句話沒說出口,就聽見耳邊一道勁風(fēng)閃過,坐在屋檐上的云清風(fēng)消失在大雪里。
他回頭看著云清風(fēng)遠(yuǎn)去的方向,松了一口氣,坐在云清風(fēng)坐的位置,上面還殘留著余溫。
回到驛站的云清風(fēng),只見林舒站在門外,身旁的劍插在雪地里,雙手背后,任憑風(fēng)雪打在他的臉上。
云清風(fēng)停下腳步,理了理身上略有凌亂的衣衫,輕咳一聲,漫不經(jīng)心的問道:“何事?”
林舒轉(zhuǎn)身與他視線對視,薄唇輕啟:“我希望林舒這個名字,從世界上消失?!?p> 淡漠的語氣里夾雜著些許悲涼。
輕笑一聲,云清風(fēng)漫步上前,距林舒僅有三步之遙時停下腳步。
“想要我?guī)湍悖蔷湍贸瞿阒档梦規(guī)偷膬r值。”
他清楚林舒前來的目的,也知曉這一劫,他必須過。
但若讓他平白無故的出手幫助林舒,他還是做不到徹底的放下,哪怕那罪孽的另一半源頭是他,他依然如此固執(zhí)。
聞言輕笑一聲,林舒并不惱怒云清風(fēng)的條件,反而釋然的開口,說道:“你覺得我身上有什么你需要知道的故事,若你想,我便說?!?p> 他沒有應(yīng)答,側(cè)身與林舒擦肩而過,進入驛站,脫下身上的裘衣,瞥了一眼還站在雪地里的林舒,沒有答應(yīng)亦沒有拒絕。
林舒似乎很篤定,不鬧不怒的坐在驛站外的臺階上,擦拭著那把落滿雪花的劍,輕柔又細(xì)膩,像呵護自己的孩子般,他的神情很柔和。
他在等云清風(fēng)的回答,他相信云清風(fēng)會答應(yīng),只是需要些時間。
“你怎么不進去?”君似水雙手摩擦,抬頭便看見坐在臺階上的男子,不解的問道。
林舒抬眸笑了笑,并不作答,依舊低著頭擦拭著手中的劍。
君似水見狀,無奈的撇了撇嘴,徑直走向屋內(nèi)。
忽聞,一縷茶香飄進他的鼻尖,循著味道而去,便看見坐在角落的云清風(fēng),桌上擺著一杯茶和一壺酒,他的視線落在酒壺上,像是在思索某事。
君似水沒有貿(mào)然靠近,輕手輕腳的踏上二樓的房間,將自己關(guān)在屋內(nèi),長呼一口濁氣。
他并不知曉在他走后,云清風(fēng)抬眸瞥了一眼他的背影,輕笑的搖頭,將桌上的那杯茶推到對面,淡漠的開口:“進來吧,我可不想外面多了一個死人,污了驛站的福氣。”
林舒聞言,笑著將長劍收好,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將額間掉落的碎發(fā)瞥到腦后,才抬步踏進驛站內(nèi),一眼便看見坐在角落的云清風(fēng)。
“你還是如此心軟?!?p> 云清風(fēng)不在意的笑了笑,伸手示意他坐下。
林舒沒有推遲,坐在云清風(fēng)的對面,自顧自的端起那杯微涼的茶,一飲而盡。
許是喝的太急的緣故,茶杯內(nèi)的水順著他的下顎滴落在他的衣衫上。
林舒將茶杯放下,輕輕地掃了掃浸透的水漬,眉眼帶笑的說道:“見笑了?!?p> “你真舍得失去名字?”云清風(fēng)漫不經(jīng)心的開口,言語間落滿嘲諷,但林舒并不在意,他的名字無關(guān)生死,失去與不失去,并無大礙。
“嗯。”
千言萬語化作一句簡單的輕聲應(yīng)和。
云清風(fēng)微微點頭,不在追問林舒,既然做出決定,他沒有繼續(xù)追問的理由。
“走吧。”
云清風(fēng)起身,整理褶皺的衣衫后,才緩緩開口,踏上二樓的房間,讓林舒躺在床上,叮囑道:“一旦欲望被取走,你再也不會想起?!?p> 他沒有應(yīng)答,緩緩閉上眼,等待忘記的那一刻。
云清風(fēng)看著他,輕笑的搖著頭,從懷中取出葫蘆,小葫蘆飄向空中,發(fā)出微弱的白光。
他將林舒的無感封印,帶著林舒一同進入葫蘆內(nèi),直奔藏憶閣。
將林舒安置在蒲團上,從地上的暗格內(nèi)取出一本名譜,翻開空白的那一頁,緩緩地寫上林舒的名字。
將名譜放回原處,走到林舒身邊盤腿而坐,雙手結(jié)印,陣陣白光灑在林舒的身上。
“林舒,失去名字,對你來說,反而是解脫?!痹魄屣L(fēng)閉上眼,嘴唇不斷呢喃著聽不懂的梵文。
刻印在梵文的咒語一遍又一遍的潛入林舒的體內(nèi),每一道梵文打入,他體內(nèi)的記憶便消散一分。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額頭冒出細(xì)細(xì)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打濕衣衫。
他沒有理會,一遍又一遍的重復(fù)手中的動作。
金光閃過,他才收回有些吃力的手,看著躺在蒲團上的林舒,長嘆一聲。
“從此以后,世間再無林舒?!?p> 袖手一揮,云清風(fēng)帶著他離開小葫蘆,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將小葫蘆收回懷中,便離開房間。
夜已壹
收藏一位特別漂亮的小姐姐的書,好嗎?《霖鈴歡》可觀的劇情,強大表達能力,環(huán)境的描寫,動作描寫極其豐富,豐富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