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回憶
“葉大哥,難道你沒有一點擔心我和他相處會被占了便宜去么?”
何花坐在靠窗的位置抬頭感受著陽光,捧著一碗白粥,扯了嗓子,壓低聲量,隔著幾桌問在避陽的葉南。
“白玨上神的為人我早有耳聞,他可是出了名止心禁欲,傾慕她的女仙大都被他給誆到了七殿下門前,繼而都被七殿下誆了去。
你與他交好是一件極好的事,他在魔神大戰(zhàn)中殺了許多魔族,后與休寧大戰(zhàn)了一萬余年。
按說他應該和那些戰(zhàn)神一般,養(yǎng)成視命如草芥的性子,可他硬生生成了這開天辟地頭一個這樣性子的戰(zhàn)神,懷著心氣平和,與你個性倒是相投。
況且我與你嫂子好不容易有閑余時間可以共度甜蜜二人世界,你在旁邊會影響我們夫妻二人的發(fā)展。
我看你對他的態(tài)度,若我讓你留下來,你也是不依的。”
他眼前這孩子,看著乖巧隨和,實則是個有主意的姑娘,前些年為了一只凄慘鬼魄,竟然試圖與陸判大人爭論了起來。
陸判大人整日在人前鐵著一張臉,最喜嚇唬那些膽小的鬼魂,猛敲他的破木頭,狠狠盯著眼前的鬼魂,我知道你的那些破事兒,看你那哆嗦的慫樣。
那會兒何花日日都要去陸判大人處,那陣子冥君燁北陰提倡個隨心所欲,只要有權(quán)和拳頭,冥界各位說起話話來會方便許多,省了許多不必要的口舌之爭。
她本就是個缺魂薄弱,又沒什么實力的的小小鬼差,嚇得兄弟們以為這樣下去她怕是拾不得半分好處,極有可能小命嗚呼。
平日里也沒有多在意這種事,慘死的鬼魂多了去了,本以為她早已看淡,偏偏遇到這一個她放不下的。
那段日子他們輪流上門給她做思想工作,他們也是第一次見識到了這樣的何花。
她鐵了心的時候是任誰的勸都不聽,冷著眸子,就那樣淡淡的看著你,聽你說,整個人周身都冷了九分。
也不知怎的,陸判大人不僅沒給她任何懲罰還按她說的照做了,大家伙才齊齊松了一口氣。
她初來時無人知曉她的來處,她也沒有前世的記憶,是當差年齡最小的孩子,大家對她的幫襯自然也就多些。
他向前挪了幾個位置,太陽被窗沿的陰影擋住,周身籠罩在陰影之中,他作為長輩,有些語重心長:
“你這一程會見識到許多,你平日里看的那些話本雖來源于凡人生活的映照,但終是有很大的差別。
護著自己安全,等你魂魄慢慢的齊愈了,便可以轉(zhuǎn)世投胎,去過一回真正的人生?!?p> 做鬼差屬墮道,沒有天定的機緣便沒有再往人界和天界的可能,著實不是一條好路。
何花卻與他們不同,她當了鬼差,是因為她需養(yǎng)著魂魄,等她養(yǎng)好了便可以再步入正道。
“葉大哥不必擔心我,我如此聰慧,又有白玨在身旁,你且與嫂子好好發(fā)展,爭取早些奪得她芳心,來日真正把她給娶了?!?p> “行,你嫂子估摸著今晚就過來了,我去叫廚子給她做幾樣她愛吃的?!?p> 窗口的日頭正好,白玨突然冒了出來坐在剛剛何花的對面。
她的魂魄缺失是怎么一回事,身上的凡人氣息如此嚴重大概是因為如此,只是連他都沒有看出來她這異樣,這事還得向知章好好問問。
白玨想起了安寒,那孩子跪在他面前,血把她藍色的衣衫大片染成了紫,她聽著朝臣們對的唾罵,她是個遺臭的罪人。
她就那樣靜靜的跪在那兒,低著頭,沒有表情的臉上蒼白無色。
她不是那樣的人,他在等她的一個解釋,但他沒有等到,她抬起頭,墨黑的瞳孔里照映著眼前年輕的君主,她重重的磕下頭,她認了罪。
“事已至此,罪臣無話可說,還望君上降罪。”
這便是她與他說的最后一句話,他還是想要保住她,安寒是他撿回來的,他牽起了她的手,他給她起了名字,交她識字,教她武藝。
他早該知道,他將她送至戰(zhàn)場,少女會在血腥中慢慢成長,她變得冷淡,不再為街旁的乞丐而悲憫,她只當自己是他驕傲的臣子。
他與一班朝臣周旋了多日,才免了她的死罪,將她流放之西疆,他想她有這一身武藝,應當可以活下去,去過另外一種生活。
而后,國家危亡,他親上戰(zhàn)場。
大齊國最后的君王永遠停留在了那里。
天復十二年,大齊國滅。
他在何昆殿中醒來,這虛晃一夢不過幾念之間,侍從子悟給他遞去他之前制好的茶。
他頓了頓神,決定不再尋她。
在破廟再遇她時,她果然如他所想,是另一番模樣,更像個普通女兒家,他覺得這樣甚好。
昨晚聽到何花房間門窗的動靜,他便過去瞧了瞧,既然她要留下來長見識,他倒是可以帶著她去看看這凡世間的風景。
他記得自己給過安寒的一個許諾,待山河安定,他便帶她去瞧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