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青梓其實在盧玦他們做完證供之后沒多久也回到了建康,不過此案涉及宗室自是沒有大張旗鼓地去審,高青梓一回京便被帶去了老地方,一同移去的自然還有他們兩個給了口供的人。
大理寺審的罪名不小,正是上回何箬竹傳信進來說的那個私通外族謀害親王,查了這樣久才定下的罪名自然不是能夠輕易辯駁的,不過高青梓也并非無準備之人,應當早早就知曉了朝廷給定的罪名,否則此前也不會在滇城耽擱那樣久。
兩件罪名的共通之處便是與外族有所往來,只要這點立不住總是能夠脫身的,高青梓也確實是這樣做的,一口咬定自己絕未同外族有什么往來,僵持幾日最終還是大理寺沒有了耐心,將在邊城抓住的一位外族商人提了出來要與他對質。
不過高青梓也算是撐得住,也多虧了他撐得住,那位商人在嚴刑拷問之下只認了自己在邊境附近做些小生意,堅稱自己絕不認識什么親王王爺,世子公子的。
當初刺殺滇親王的一眾人等皆為死士,眼見事情未成便立即自絕于當場,一絲活口都未留,原本大理寺是想用高青梓被抓來嚇一嚇這位商人,誰知效果卻并不怎么好。
此事若無確鑿的證據(jù)想定高青梓的罪是絕不可能的,原先以為的人證物證俱在如今卡在這樣的地方,大約也讓人覺得始料不及?;蛟S此事從一開始便是圈套,用一件十分荒誕之事去坐實另一件看似不那么嚴重但處置不好依舊致命的罪名。
也正是因著此事僵持著,一直定不下罪來,所謂的物證不夠確實,在幾個人證口供出入太多的情況下,總不能隨意將罪名扣在堂堂一位世子身上。既無法定罪,那也是不好總將京中官員的府邸圍著的,兩相權衡之下,這才先將明面上的守衛(wèi)撤走,只留下人在這些府邸的周圍暗中監(jiān)視。
“如今這罪名雖是定不下來,可到底也不是永遠定不下來,全看宮中做何打算?!鼻叵鋈徊⒉挥X得這事還能有什么樣的轉機,此事如何定罪于高青梓而言并無什么不同,那商人雖一口咬定不認識他,可也坐實了南疆與外族有生意往來,而滇親王作為南疆實際的掌權者,若說一絲一毫都不知曉有誰能相信。
朝中早有明旨,是不許同外族有生意往來的,一旦查實,一干人等全以叛國論處,如今便是在滇親王叛國與越恭王世子謀害宗室之間二選一了,以秦霄然的想法,一位世子自然是比不上親王來的要緊,何況此事高青梓但凡有些理智便不會拖旁人下水。
“滇親王府是絕不能出事的?!毕闹裣吐曌哉Z,“他如今的處境,若外間有人替他斡旋或許還能保住一條性命,若真是連滇親王府也搭了進去,那才是真的一絲活路也無?!?p> “他們設了這樣大的一個局,無論此次框住哪個王府,都是賺了的?!彼Φ寐詭ёI諷,那商人或許也是他們安排好的一顆棋子,什么嚴刑拷打之下只認私下通商。她是見識過大理寺的手段的,此前念在高青梓可能是皇室宗親又有高青榭在外替他安排,還將人傷成那個模樣,若被抓的這個真是商人,大理寺的刑罰之下,為了少受些皮肉之苦早該聽主審官的話,讓認什么便認下什么了,哪里還能硬撐下來。
“你這話的意思,便是認定是朝中有人陷害他了。”秦霄然有些覺得不可思議,雖說人證有異,可物證總是確鑿的,難不成這一切都是旁人的設計偽造。一下設計兩個王府,又不是覺得自己在朝中待夠了,一旦被查出設計謀害宗親,無疑是將自己推入死路,除非是今上授意,可今上或許疑心病重,但她總覺著自己認識的那位掌權者,不是這樣會設計謀害手足的人。
“姐姐信任宮中那位不至于此,如同我信任他不至于此。”夏竹溪淡淡地,秦霄然不信高青梓也屬正常,兩人立場不同自然是無法理解對方的想法,“如今說什么都是無用的,這盤棋是他們自己在下,或許他們自己都不知道下一顆棋子應當放在哪里。”
夏竹溪也覺得高青梓是不會將滇親王推出來的,私下通商那是板上釘釘?shù)乃雷铮坏┳鴮嵉嵊H王只怕也不必在滇城養(yǎng)傷了,直接讓高青榭回滇城承繼他父王的爵位便是了,有太后在這罪名定會止于滇親王不會牽連甚廣??蓛蓚€王府都只剩下兩個年輕王爺,日后太后一旦薨逝,這兩人能否抗得住接踵而來的暴風驟雨都未可知,因而滇親王是絕不能出事的。
“姐姐不打算告訴我那位憑空冒出的商人是哪里來的?”這樣重要的人證她從未聽人提及過,就連何箬竹的消息里也沒有提過,想來應是后來才被抓住送往京城的。
“這點我也不知道,箬竹也說從未聽她父親提起過這人,不過我隱約聽說是尚文方給的消息才抓住的?!边@商人也是后來花了一番心思才抓住的,其實此前所謂的人證物證俱在不過也是唬人罷了,總要將高青梓先從邊境帶回京城才好。
夏竹溪總覺得這商人很不尋常,此事從頭到尾都透著算計,連她都看得出來高青梓總也應該有些對策才對,只是如今她一點消息也得不到,白在外面擔心罷了。
“如今他這處境已然是如此了,你還要等下去嗎?”這事不查個清楚,高青梓是不會被放出來的,查清楚的結果或許還不如不查,夏竹溪如今若還是要等,只怕等到青絲白發(fā)都等不出個結果。
“我既答應了他,哪里有先反悔的道理?!毕闹裣χ聪蚯叵鋈?,“我可不做那等不守信之人?!?p> “再者說,此事尚未到結局,誰能說他一定沒有勝算,我們到底只是在一旁看棋的人,哪里能完全揣測到他們的心思,他們的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