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相見(三)
夏竹溪同高青榭在畫舫上等了好一會才等到陳子尚前來。
“人我替你尋著了?!备咔嚅客吷献屃艘蛔?,“快看看是不是你等的?!?p> 陳子尚笑著一禮,“你眼尖,自然是比我尋得快?!?p> “不曾想到我先尋著吧?”高青榭拍著陳子尚的臂膀有些邀功的意味,又湊到他耳邊低聲道,“你的心上人像是在冷風(fēng)里吹了許久,可機靈一些。還有我可記著這遭了,日后好好謝我?!?p> “好好記住,日后一定重謝?!?p> “那我先尋個地方歇一會兒,半個時辰后仍在此處相見?!备咔嚅炕仡^去看呆住不動的豆蔻,“這丫頭不同我一道走?”
豆蔻看著夏竹溪有些不大放心,夏竹溪也不愿意讓她出去吹風(fēng),低聲回道,“外面風(fēng)大她又是個女子,還是就在舫內(nèi)烤火取暖罷?!?p> 高青榭揮手離了畫舫,又吩咐劃船的人將船劃得遠(yuǎn)些才獨自走開。
夏竹溪坐在桌前不說話,陳子尚也這么靜靜地呆著,她見豆蔻換了手爐又要將炭盆挪到甲板上才開口,“你去門邊坐著,別出去,再把斗篷裹上別受了涼。”
“船上備了姜湯,都用一碗驅(qū)驅(qū)寒才好?!碑嬼程颗枭响兄獪?,陳子尚先給夏竹溪遞了一碗,正捧著要給豆蔻送去,豆蔻自己就跑了上來。
“這東西這么難喝,陳公子沒備著糕點?”豆蔻捏著鼻子灌下一碗,夏竹溪也是喝的艱難,陳子尚待她們都用完了才從袖袋里掏出一袋果脯給她們換換口味。
“幸而你來了?!标愖由锌炊罐⒒氐介T口坐的定了才開口,“原以為你不回來的?!?p> “既是應(yīng)下了,自然要來的,我倒做不出應(yīng)而不往不告而別的事。”夏竹溪原也沒覺得有什么,可陳子尚一開口就又叫她生了氣,她這火氣有些莫名,陳子尚雖知她心里仍憋著氣可也覺得有些愕然,她看著陳子尚不知緣由的模樣,深吸一口氣道,“豆蔻嚷著想看燈,我原本,原本也有些搖擺未定,這才出了門?!?p> “也是很巧沒多久就遇上了世子,只是我有些好奇,滇親王的世子怎會認(rèn)得我。”
“前次帝姬府里宴請,將參與宴請的閨閣女子畫像都送去了滇王府,是那時見著的?!?p> 夏竹溪點點頭,她平時參與的宴請不少,也有些主家會請畫師在側(cè)描畫宴請景象,留下畫像她倒不覺得好奇,只是畫像一向不許往外流的,帝姬果然是有些手段的,不然怎能拿到那么多閨秀的畫像。
“也虧得他記性好,能記得你的模樣,不然只怕要叫你白白在冷風(fēng)里吹上許久。”
陳子尚今日出門既怕她沒出門又怕她出了門,若是未出門沒見著也就罷了,若是出了門白吹了冷風(fēng)仍沒見著那可不好。
今日所幸是被高青榭尋著了,若是在外邊多吹上一會兒回去后少不得又要大病一場。陳子尚還記得那次元宵,她只是同自己一道放花燈時吹了一會兒風(fēng),就纏綿病榻近一月,很是叫人害怕。
“我今日穿的多,來時世子又將自己的裘衣給我了,沒吹著什么風(fēng)?!?p> “他這樣細(xì)致周到,是要好好謝他。”
陳子尚這話說的叫人臉紅,像是為著自家人什么人去謝似的,夏竹溪輕咳一聲,示意他不要再說。
“前次見得匆忙有件事未及問,我走后信國公府可有為難你們?!毙艊蛉瞬皇莻€好相與的,之前的確是沒查出什么,但她似乎仍有些不大死心,總想將與之有關(guān)的人都監(jiān)視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他們母子兩人突然離開,也不知信國公夫人有沒有對夏府做什么。
“也沒有怎樣為難,之前鬧得那樣難看信國公面子上也很是過不去,終歸還是要顧及著臉面。”夏竹溪如今說的平淡,可當(dāng)初也是被嚇到了的,“你們走后信國公夫人派人請了母親,對老家的仆役隨侍都問了個遍,沒有問出什么自然也就消停了?!?p> “對不住?!标愖由幸彩谴掖译x了廣陵才想起若是夏府因著這事被遷怒該如何,“當(dāng)初只想著快些離去便不會牽累旁人,實在沒有想到突然離去也會累及夫人?!?p> “母親并未覺得是牽累?!毕闹裣敝钡囟⒅难劬?,“她只是憂心你們母子離了廣陵能否尋到一個安穩(wěn)的住處。我也是?!?p> 夏夫人當(dāng)初得知他們要走,也提了要替他們尋個偏僻地方,總歸要先避開這一陣才好,只是陳嬤嬤說只有不告知任何人去向才是對兩家都好,“你不必太在意這些,終究也算看著你長大的,帶你如子侄,自然不會怪你?!?p> 陳子尚點點頭,實在不知該說什么,“日后有機會總歸是要好好答謝的。”
“如今你在滇王府,那于科考一事……”陳子尚原先心心念念地便是科考,以便奉養(yǎng)母親,如今人在滇王府,只怕科考之路艱難。
“我并未入滇王府,只是日常同青榭一道讀書?!彼m住在滇王府,可到底還是自由身,日常除了同高青榭一道讀書并沒有別的事。
“只是仕途……恐怕是沒有仕途可言了。”他如今既以高青榭侍讀的身份出入皇宮,也算是在眾人面前露了臉,但凡有些城府之人也該知道,今上可不希望自己的朝臣中有滇王府的人在。
凡事皆有得失,他既去了滇城便就有棄了科考的意思,原先是為了能叫陳嬤嬤過得好些才想著寒窗苦讀,后來更是為了自己的抱負(fù),如今到底是不行了,夏竹溪出言安慰,“聽聞陳嬤……伯母在滇親王府做女官,日后怎么也能頤養(yǎng)天年的,也不算與你的初衷相背。”
“所幸去歲在滇城的院試試了一試,今朝人在建康,秋闈未得一試,但到底也不算辜負(fù)了這些年的寒窗苦讀?!标愖由行闹须m也有些郁郁,可世事總難有如愿的時候,看上去仿佛失了一條康莊大道,可另一條路是福是禍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