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竹溪回府后與夏夫人交代了整件事,她有些試探地問道,“哥哥會否知曉此事?”
夏夫人聞言一愣,輕輕放下捏在手里的玉簪花,“你覺得你兄長知曉此事?”
“駙馬看起來,不像會關注這些事情的人?!庇卩囋囟裕灰闹袂宓接缹幙h主的滿月宴便足以了,夏府的女眷是否前往,并非他會考慮的事,“他向來也不在意這些?!?p> “若說是姨姨的意思……”長福成親至今,只將鄧夫人當做駙馬的母親而已,君臣有別,除了場面上的尊敬,只怕從未將她當做長輩,鄧夫人也心中有數(shù)從無逾越之意,“只怕帝姬不會如此在意,在女兒推辭之際,帝姬動怒或是毫不在意地打發(fā)女兒走才是,怎會與我多費唇舌。”
“接著說?!毕姆蛉艘娝杂种?,滿腹心思忍得難受,索性叫她說個痛快。
“可若是駙馬開口,帝姬少不得多費些心思,畢竟他是縣主的父親,他想請的人,總要多費些心思?!?p> “或許是元霖同你兄長關系好些,想的周全了些?!?p> 夏竹清同鄧元霖過從甚密,自與他相識后,幾乎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夏竹清的性格夏府的人知道,鄧元霖只會更加清楚,“若是哥哥不愿意,駙馬恐怕不會多此一舉?!?p> “你懷疑你兄長想借此事……”
“沒有。”夏竹溪急急打斷,“哥哥待我如何,我心中有數(shù),我不愿做的事他甚少逼迫我,尤其是這方面。”
“我只是揣測,或許朝堂有變?”夏竹溪進屋時便將人都打發(fā)了出去,現(xiàn)下說話有些無所顧忌,“自我們?nèi)刖┮延衅咻d,若說此前母親什么都不知曉,現(xiàn)下還依舊如此嗎?”
夏夫人捏著手帕,咚地一聲拍在桌上,一言不發(fā),夏竹溪一點也不在意地繼續(xù)追問,“母親若是不想說,便聽聽女兒的揣測。”
夏竹溪這幾年的確從未忘記心中的困惑,這些年從哥哥與鄧元霖交往中聽來的只字片語,從何箬竹她們那里聽到的朝堂逸事,自己刻意的打聽再到近日發(fā)生的一切,她隱約能將事情串連起來。
“外祖當初大約與奪嫡有關,但牽扯當是不深,或許只是隱約透露出不支持皇長子罷了,所以長子冊立清理異黨之時,外祖匆忙為母親定下親事,雖說匆忙,但也不能說不用心。
夏家在棠邑是大族現(xiàn)在又屬廣陵,廣陵雖也屬君王管轄,可棠邑畢竟是建康的門戶輕易動不得,所以外祖是想借婚事保住母親。即便孫家滿門被累,以夏家詩傳家不畏強權的風骨,也必定要護母親周全。為保母親安危,外祖從不與夏家多有往來。
可前些年外祖突然傳信叫我們?nèi)刖?,必定是事情有變,或許是因著舊案重審,或許是原先未被查出的事情露出了端倪,無論如何,此事父母親知曉,哥哥早從駙馬處知曉,整個夏府只我一人不知,難道我非夏府中人?
如今帝姬邀我至縣主滿月宴,或許是駙馬的意思更或許是宮里的授意,若是一朝應對不慎便是滅頂之災,母親還不愿告知我實情嗎?”
“夏竹溪!”夏竹溪被這聲音嚇得一愣低頭不語,神情卻依舊不服,“誰許你同母親這樣說話?”
夏竹清推門而入,邀夏竹溪入永寧縣主滿月宴一事他確實知曉,鄧夫人對鄧元霖提出何家都有女眷前往,夏家無女眷甚是不妥,叫他向帝姬提一提此事。今日他自鄧元霖處剛剛得知帝姬要在縣主的滿月宴上宴請滇親王妃,匆忙回府來尋夏竹溪便是為了此事,誰知尚未進門便聽見她侃侃而談。
“母親我錯了,我不該如此?!毕闹袂逡娝绱四舆€要再說什么,卻看見夏夫人微微搖頭,示意他不必如此。
“從前的事你猜的不錯,近年來的事我也確實不知,舊案中有何蹊蹺以至你外祖催促我們?nèi)刖?,你兄長既然來了,便叫他說一說,也讓我聽一聽。”
“此事外祖亦從未告知與我?!毕闹袂逭f的真誠,外祖向來只問他的課業(yè),或許是覺得時機未到,自然他也沒有問過。
“可駙馬是知道的。”夏竹溪嘟囔著,外祖不說,以鄧元霖與他的關系總也該知道一些。
“恐怕是為了遺詔,外祖大約是怕舊案重提再無法保全我們,才催促我們回京,若是我們都在京中,行動都在人前,也能叫人放心些?!毕闹袂逵行o奈地揉了揉額角,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入京只是緩兵之計,若是真有牽連,靠的近些外祖也能與他們早些通信,替他們早做安排。
“朝中暗傳先帝有遺詔留下,此事像是空穴來風,但今上召回滇親王也有探尋此事真假的意思。”
“此事并非空穴來風?!毕姆蛉耸种袚u著團扇淡淡道,“先帝崩逝前曾召越恭王入宮,聽聞他是領詔離宮的,今上圈禁他近十年一直未曾沒有搜出來?!?p> 當面存留下來的老人不多了,遺詔一事遲遲不浮出水面實在是沒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只是今上此時舊事重提,怕為了掃清一切為后世安穩(wěn)。
“從前同越恭王過從甚密而今尚在之人,除了皇嫡子并無他人,只是這同我們家有個關系?”夏府至夏竹清止,與朝堂毫無無所瓜葛,外祖孫家也退離朝堂許久,“母親的意思是……他們或許疑惑遺詔在外祖手中?”
“不是或許?!毕姆蛉它c點頭,看著夏竹清示意他接著說下去,“外祖與尚老從前雖未參與奪嫡但也是先帝重臣,當初先帝在兩位皇子之間搖擺不定,想必也曾詢問過二老的意見,今上繼位未對二老有所動作又準了他們的請辭,或許……或許今上覺得二老心里是支持嫡子的。所以揣測東西在外祖手中。”
夏竹溪心中一驚,她卻從未想到這一層,夏夫人卻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并非支持,你外祖并尚老,從未支持過任何人,他們只是遵循禮法,有嫡立嫡無嫡立長,當初嫡子有治世之才亦無過錯,無故立長實在有違禮法。”
“那外祖當初是如何說的?”
“國以民為本,冊立太子當從民意從社稷。”這話說的圓滑,可細細思量之下隱約有支持嫡子的意思,民意在社稷之前,而禮法之下,嫡子總比別的孩子要重要一些。
“那遺詔……”
“不在你外祖手中?!毕姆蛉瞬⒉徽J為東西在孫家,“你外祖向來謹慎,從不與皇子過多交往,與越恭王也不甚熟悉,即便越恭王真有遺詔也不會交給你外祖。如今兩方都在找尋遺詔,若是找到我們這兒,最多也是病急亂投醫(yī)的試探,你們兩人小心應對便是。”
“是,我今日回府,便是要提醒溪兒,宴請上要小心應對滇親王妃。”
“哥哥放心,我自會躲得她遠遠的?!?p> 夏夫人微微勾起嘴角淺笑,“她若有心試探,你怕是躲不過去。不過我從前也見過她幾次,不是個難相與的,你也不必太過擔心?!?p> “是,女兒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