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埋酒

　　年還沒過秦霄然相邀元宵燈會的帖子就已經(jīng)送來了，建康的可是元宵燈會的發(fā)源地，想來一定有趣。

　　從前慶祝為軍隊(duì)凱旋重大節(jié)日總在城中掛滿燈籠，一開始確實(shí)只為慶賀，每次慶賀之后總有百姓們忘記撤除懸掛門頭的燈籠，漸漸的燈籠就變成了百姓照明的用具。

　　本朝建立初始，皇室在春假末總要進(jìn)行祭祀，龍藏浦是建康的母親河祭天祭河便都安排在此處。河兩岸高掛各式燈籠，天子親臨祭祀，以求來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朝廷基業(yè)穩(wěn)固?；适业募漓牖顒咏Y(jié)束之后，兩岸一應(yīng)裝飾不撤，留供百姓們觀賞。

　　經(jīng)過上百年的演變，皇室的祭祀早由河岸兩旁改到了高堂廟宇之內(nèi)，可元宵節(jié)在龍藏浦兩岸懸掛各式燈籠的習(xí)俗卻留了下來，百姓們在元宵前就制作各式燈籠懸掛在自家門前，以求來年事事順利。慢慢地河岸兩旁售賣燈籠的小攤販也越聚越多，想出各種文字游戲吸引客人，引得文人學(xué)子們紛紛前往，形成規(guī)模巨大的燈會。

　　“不想去。”她隨手將請?zhí)ぴ陂缴?，覺得賞燈放燈沒什么意思。

　　“說起來這燈會還是京城里傳出去的，小姐去歲在家時，不是還懊惱沒能多去滁河邊上幾次？”

　　去年出去放燈受了風(fēng)寒，在家待的時間久了完完全全錯過了持續(xù)近兩月的燈會，此后閑暇時也確實(shí)抱怨過幾句，只是現(xiàn)在突然有人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請她出門，她又不想赴約了。

　　“秦霄然請的人必定不少，我又不大認(rèn)識那些人，勉強(qiáng)湊在一塊玩兒，也怪沒意思的?！?p>　　“小姐先前還說想和京城的閨秀們多走動，這才過了幾日又變了?！?p>　　“我是說和閨秀們多走動，可沒說和官眷們多走動。”這種節(jié)日向來是相聚的好機(jī)會，不用想也知道秦霄然邀請的人里不乏官家小姐，說不準(zhǔn)還有誰家的公子少爺，一堆人亂哄哄地聚在一起，或許還會想些常玩的小游戲每人都參與一下，剩下的人就是坐著傻笑，想想就覺得好沒意思。

　　“不去也好，少爺走前還說要回來陪小姐過元宵，小姐還是想想今年想要些什么花燈的好，我聽人說龍藏浦兩岸最平常的花燈都要比我們那里的精致許多?！?p>　　“骨架都是一樣的，無非是絲綢錦緞上畫的圖畫不一樣罷了?！?p>　　夏竹溪理著額前的劉海，想些之前還有只花燈留在陳子尚那里，之前哄著他修理，如今都快一年了，也不知道他修整的如何了。

　　鄧元霖的宴請距離書院放的春假說近不近說遠(yuǎn)不遠(yuǎn)，他們平白耽誤了幾天，落下幾天的課業(yè)，少不得要用春假補(bǔ)上。

　　而夏竹清早已沒有了那么許多的課業(yè)，大多時日還是他自己苦讀，若有不通的，直接去請教王先生便好。他挑了元宵節(jié)一人歸來，既能陪伴家人又能避開走親訪友，也算悠閑。

　　“從前就聽說龍藏浦上的畫舫好看，等到晚上，在畫舫兩邊掛上花燈，在河上悠悠蕩蕩地飄著一定好玩極了?！?p>　　“那小姐今年也請少爺租一條小畫舫，坐上玩玩?！?p>　　夏竹溪似有若無的哼了一聲，很是心不在焉的模樣，她點(diǎn)著額角望著窗外剛打理好的院子發(fā)了好一會呆，才開口問道，“我們?nèi)グ丫坡窳税伞！?p>　　酒是早就買好了的，只是一直沒有動手去埋，一開始要好好養(yǎng)護(hù)梨樹，等它移活才能挖動它周圍的土壤，后來又是天氣不大好，挖坑難免弄臟衣衫，一來二去拖拉了許久。

　　難得今日天晴有風(fēng)，一看就是個適宜動手的日子，梨樹植過來有些日子了，看上去適應(yīng)得很好，夏竹溪手握小鍬不怎么費(fèi)力就挖出一個深洞。

　　“剛種完樹的地倒是松軟?！倍罐岢鲆粔瘔呀?jīng)封好的酒，左右打量了許久，“奴婢總覺得這酒壇沒有封好?！?p>　　夏竹溪回頭一瞥，也覺得用黃泥封瓶口的不嚴(yán)密，若是在挖埋中不小心傾倒，只怕就白埋了。

　　“你去廚房瞧瞧有沒有荷葉，再拿著火漆過來。”

　　“冬日里哪里來的荷葉？”這又不是夏日，想要荷葉隨處可得，現(xiàn)在即使荷塘里有，也是殘枯破敗不能用的。

　　“干荷葉泡軟了試一試。”

　　廚房里存的干荷葉很多，大多是夏季隨手晾曬用來做荷葉雞的，放在廚房也沒有小心保存，完整的葉子不多。

　　“廚房里就只剩下這些了?！倍罐⑴踔欢褨|西前來，夏竹溪伸手撈出荷葉數(shù)了數(shù)，覺得差不多夠用才點(diǎn)點(diǎn)頭。

　　“用三張荷葉包著壇口，再用火漆封上，小心一些，不要燙著自己。”

　　“小姐自己小心些吧，奴婢常做這些事?！?p>　　“那你多做一些，這可有六壇呢?！?p>　　夏竹溪說是自己動手，實(shí)際總共就封了一壇桃花醉一壇梨花白，最后封口時為了方便區(qū)分，還用印章敲上了不同的花色。

　　她挖坑時小心避開了梨樹的根莖，只是酒壇眾多，挖的范圍大了總還是會靠著些樹根，“豆蔻，快把你那兩壇放過來?！?p>　　“這塊不靠著樹根，挖的也深些，快些把你的黃酒放過來?！?p>　　“好容易挖出這么一塊好地，小姐放自己的酒壇多好?！倍罐⒁皇职嶂一ㄗ硪皇直е婊ò祝⌒囊硪淼胤帕讼氯?，“黃酒放在外側(cè)就好。”

　　“本小姐還特意給你留了這么個好位置，你不愿放就罷了。”兩人忙得氣喘吁吁，好不容易才將酒壇一個個放好，夏竹溪往里填土?xí)r又覺得有些不踏實(shí)，“我怎么覺得這坑挖的有些淺？”

　　“再深些小姐直接拿去地窖存了不好嗎？”

　　“我覺得應(yīng)該再挖的寬一些。”

　　“小姐把樹移走就有寬闊的地方給您挖坑了。”

　　“我覺得應(yīng)該在酒壇上蓋上一片瓷片，以防日后挖的時候挖破荷葉?！?p>　　“奴婢準(zhǔn)備好了，就在小姐身后?！?p>　　“我覺得……”

　　“小姐……”

　　“真想把你的嘴縫上。”夏竹溪填上最后一抔土，小心鋪平地面才松了一口氣，“總算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