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舊傷(二)
鄧家在京城的宅院比夏家要大上一些,但辦起宴席來還是有些勉強(qiáng),相互見禮以后幾家的男性長輩都去了外書房,只留女眷和孩子們留在一起。
夏竹溪初見鄧元霽是只覺得他是個普通的小少爺,幾次見了鄧家的人也都覺得和善可親,心里想著鄧元霖大約也是位溫潤如玉的公子,只是今日一見卻覺得有些意外。
如果說陳子尚讓人一見就覺得有股清冷的氣質(zhì),那么鄧元霖則是讓人一見就望而卻步地孤傲冷淡。
“鄧元霽看起來很是沉穩(wěn)。”何箬竹附在她的耳側(cè)輕聲感嘆,從前聽聞鄧二少爺常與夏竹清兄妹出門玩耍,便以為他應(yīng)當(dāng)十分活潑,今日一見卻不盡如此,他年紀(jì)雖小但也可看出幾分沉靜。
“確實(shí)如此,鄧大少爺看起來倒是有著難以親近。”夏竹溪附和一句,她同鄧元霖雖說相熟一些,可確實(shí)也沒有過多關(guān)注過,相比之下,夏竹溪還是覺得鄧元霖更值得探究一些。
“看起來確實(shí)同鄧家人不同,好像……好像更肖其外祖?!焙误柚窨粗囋?,腦海突然浮現(xiàn)剛剛見過的尚老的神情,兩人的面貌重疊實(shí)在是神似。
夏竹溪微微低頭掩蓋自己打量的目光,端詳許久覺得何箬竹說的很對,鄧元霖和順乖巧的神情下好像總有讓人不寒而栗的冷峻。
鄧夫人看見兩人躲在一旁說悄悄話,便招手讓她們到身邊來,“小丫頭們在說什么秘密?也讓我們聽一聽?!?p> 兩人在一旁編排人家兒子自然是不能直白的告知,何箬竹同鄧夫人又是初見更不好答話,一味在旁邊垂眸淺笑,鄧夫人笑吟吟地看著好像非要個答案似的,夏竹溪只好撒嬌賣萌乖的求饒,“既說是秘密,怎么好告訴姨姨,姨姨莫要問了?!?p> “那可不行,我可看見你們一遍偷看元霽一遍說悄悄話了?!编嚪蛉藘A著身子把兩人攬到懷里,“偷偷告訴我一人便好?!?p> 兩人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夏竹溪還想再撒個嬌含糊過去,就被相互攙扶著從內(nèi)室走來的兩位老太太打斷,兩人剛?cè)ヒ娺^纏綿病榻的鄧?yán)戏蛉?,一出門便撞見這出,少不得要說幾句。
“青梔怎么還同以前一樣,興致上來誰都調(diào)笑,看看孩子們被嚇得?!睂O老夫人笑著看向尚老夫人,“從前青梔她們?nèi)齻€也總聚在一起說悄悄話?!?p> “是啊,三人聚在一起就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我們也沒問過她們到底再說什么。”尚老夫人點(diǎn)頭應(yīng)和,又恨鐵不成鋼似的指著鄧夫人,“孩子們才多大,你就逗她們!”
“晚宴還早孩我們長輩也有事要談,孩子們都出去玩兒?!鄙欣戏蛉讼肓讼胗植淮蠓判?,接了一句,“元霖看好弟弟妹妹們。”
“外祖母安心?!钡穆曇繇懫?,卻莫名讓人覺得安心,聲音真好聽啊,夏竹溪在心里暗暗贊賞。
“尚少夫人怎么不同我們一道出來?”何箬竹一步一回頭地看著坐在長輩們身邊不動如山的尚少夫人,明明讓孩子們一同出去,她卻仍然安穩(wěn)坐著,而身邊的長輩也好像一點(diǎn)也不奇怪。
“成了親自然算不得孩子了。”
“哥哥這話說的很是奇怪。”夏竹溪撇著嘴反駁道,“大人或孩子難道不是按年齡分竟是以是否成親分的嗎?”
夏竹清被問的一愣,竟不知如何回答,夏竹溪又嘟囔了一句,“少夫人分明與我們差不了多少?!?p> 夏竹溪的這個我們自然是以鄧元霖的年齡算的,尚少夫人與鄧元霖同歲,不過是早成親兩年,就被分在大人一類實(shí)在讓人難以理解。
“成親之后經(jīng)歷的更多些,自然不能還如孩童一般?!?p> “元霽兄此話不對,即便尚未成親,難不成你我的經(jīng)歷便少了嗎?”
“子尚此話不對,兩者經(jīng)歷的事大相徑庭,恐怕不能如此比較?!?p> 夏竹溪倒是沒有想到自己一句話會引得三人如此,趕忙給何箬竹使眼色讓她陪自己一起想想怎么才能圓場,鄧元霖突然輕笑出聲。
“孩童或是成人倒不必膚淺地用年齡或是是否成親劃分?!彼D了頓,看著呆愣當(dāng)場的三人,又道,“若是遇事不通透,即便虛長幾歲,歷事再多,又能如何?”
“受教了?!毕闹袂迓氏然匚哆^來,覺得這位世兄實(shí)在不負(fù)才子之名,又為自己看不透如此淺顯的道理感到羞愧。
“教,不敢當(dāng),玩鬧之間的一點(diǎn)的拙見罷了?!?p> 鄧元霽神色不變,他已經(jīng)很是習(xí)慣自家兄長用所謂的拙見說服眾人,而陳子尚卻在沉思什么的似的長久的不言不語,夏竹溪以為他有些挫敗,悄悄湊近他的身邊。
“元霖哥哥年長你許多,學(xué)識淵博也是正常?!标愖由腥缘痛怪^不知再想什么,她只好又安慰道,“待你像他這么大,你也會這么厲害?!?p> “不是的。”陳子尚抬眼望著她,“這種才子只怕舉世難得?!?p> “難得不難得,于我而言都是一樣的。”夏竹溪輕松地聳聳肩,天才,地才又或是人才于她而言不過都是人生過客。
“我聽哥哥說,陳嬤嬤最近給你送了不少藥膏,是之前放風(fēng)箏傷著了留下的傷疤?我從前一直沒問你,是因?yàn)樾帕嗽V哥哥說的你只是扭傷,可是現(xiàn)下你說實(shí)話,當(dāng)初究竟有沒有受傷?”
“并未受傷?!?p> 夏竹溪聽見這句才真正安下心來,哪怕心里知曉藥膏多半是用來治他手臂的上傷疤,可一旦有了疑問總不免多思多慮起來。
“那你手臂上的上好些了嗎?”她伸手想去抓了看,卻被陳子尚輕松躲開,他攥緊衣袖像是很怕被人看見,夏竹溪了然,畢竟疤痕有些猙獰,解釋起來也甚是麻煩,“我……”
“也算是陳年舊疾,沒有那么快,不過總比之前好些?!?p> “聽母親說,小姐送去許多藥材,應(yīng)當(dāng)鄭重謝過?!?p> “那倒是不必,若是誠心謝我,好好替我刻了那章才是正經(jīng)?!?p> 陳子尚聽到刻章兩字就覺得有些頭疼,他一個初學(xué)者哪里能雕刻那么貴重的石料,東西送來時就與小廝推脫多次,只是那小廝聽從夏竹溪的話,一味讓他不要擔(dān)心,并不不急著要,又讓他隨意雕刻就好,兩相僵持許久以他失敗告終。
“陳子尚,你想給我雕個什么花樣?”
“梨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