層層陰云覆蓋了上空,遮天蔽日,給人一種天地要將世間一切都擠壓碾碎的錯覺。
狂風(fēng)呼嘯而過,一時間,陰云之下飛沙走石,惡劣的天氣讓一行準(zhǔn)備穿行黃石界的官兵望而卻步。
“大人,眼下怕是過不去了。”
隨行的領(lǐng)路人勒馬后退了幾步,頭上裹著的粗布遮住了大半張臉,他微瞇著眼睛抬手把布往下扯了扯,擋住狂風(fēng)卷起的沙石。
慕齊朝身后押送的東西望了一眼,他正是領(lǐng)路人口中的大人。
“老秦,西北邊塞快馬送來了急報,你可知本官乃是奉旨押送,這些東西一刻也晚不得!”
眼見慕齊臉色陰沉,領(lǐng)路人老秦急忙跳下馬,站在道路上朝慕齊拱手勸道:“大人,眼下真去不得??!屬下與這黃石界打交道沒有十年也有八載了,從未見過黃石界出現(xiàn)此景,恐生險象,大人三思!”
仿佛是為了應(yīng)正他口中所言,老秦話音剛落,黃石界上方就轟隆隆作響,密布的陰云翻滾著,沸騰起來。
無數(shù)的閃電劈下,余光染紅了陰云,黃石界無數(shù)的奇峰被攔腰劈斷,碎石滾落一片,直接阻斷了通行西北的道路。
慕齊一行人看的目瞪口呆,老秦更是嚇得冷汗直流,一時間目眩難立,連忙抬手抵住了額頭。
馬匹都不安的移動蹄子,隊伍一陣躁動。
陰云壓低了幾分,逐漸擴大了范圍,頭頂上的雷鳴聲震耳欲聾,慕齊最快反應(yīng)過來,用力扯動韁繩調(diào)轉(zhuǎn)馬頭,大喊著往后退。
電蛇交錯之下,一種本能的畏懼感油然而生,眾人一陣頭皮發(fā)麻。
領(lǐng)路人老秦的馬更是差點沖出去。
“物資!”慌亂中有人出言提醒。
退至‘黃石界’三個字的界碑后,慕齊臉色更加難看。
京都那邊怕是沒法交代了……
幾只烏鴉哇哇的從一行人頭頂叫著飛過,一路上翻山越嶺,穿過繁華的市井,停在一條官道旁的枯木枝頭歇腳。
幾個黝黑的小腦袋時不時的動動,不知道在張望什么。
一匹快馬從官道馳騁而過,驚的幾小只張開翅膀撲棱棱的亂飛。
江雨初目光堅定,眼看快要到自己居住的田莊了,卻不知道為什么,心里隱隱涌起一種不好的預(yù)感。
是夜,一仗雨攜風(fēng)而來淅淅瀝瀝,雨水從屋檐淌下,沖刷著京都。
山林邊的苦楝樹長的高高大大,從窗戶遠(yuǎn)遠(yuǎn)望去,滿樹淺紫色的繁花映入眼簾,時值五月,植被都長得很茂盛。
“咳咳——”
江雨初被黑煙嗆到,忍不住咳嗽了聲。
丫鬟綠翹見狀拿燒火棍撥弄了幾下,火盆里的火苗見風(fēng)便長,厚厚的一沓信紙迅速被火舌吞噬。
“姑娘,好好的,您燒這信做什么啊?”綠翹一只手?jǐn)n住裙擺,半蹲在地上忙活,頗為不解。
江雨初盯著手里的一把信紙,其中一些已經(jīng)泛黃,顯然放了好些年頭。
她忽的輕笑,將手里的東西一股腦丟進火盆里。
“燒干凈,把書房騰出來?!?p> 綠翹點了點頭,雖然她還是不太明姑娘為什么要燒掉平日里寶貝似的書信,但她家姑娘的吩咐聽就是了。
“姑娘,”綠連掀開簾子進來,恭恭敬敬的行禮,“姑娘熱水都準(zhǔn)備好了?!?p> “嗯。綠翹書案上的也不要忘了?!?p> 綠翹應(yīng)了聲,放下燒火棍從榆木箱里隨手一抓,又丟了一摞進去。
江雨初一早起來就忙著翻往年的信件,此時身上只穿著略薄的中衣。
綠連垂首跟在江雨初身后,轉(zhuǎn)身出隔間時,余光從火盆移到旁邊的對堆成小山的書案上,她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淡淡的苦楝花香縈繞在山間,那是一種并不出眾的清香。江雨初理了理箭袖的袖緣,銅鏡里的她一副騎裝打扮,整個人顯得十分干練。
“四姑涼,咱們夫人讓小白菜帶信兒來啦!”一個老婦人拿拇指大小的竹制信筒,行完禮遞給江雨初。
小白菜是江雨初的嫡母特意買回來的信鴿,說是怕江雨初一個人住在郊外派人送信不方便。因為這只鳥老是喜歡偷走府里廚房的白菜心子,所以就有了小白菜這個名字。
江雨初打開竹筒里的信紙仔細(xì)看起來,信紙上的內(nèi)容讓她愣了好一會兒。
“姑娘?”
被綠連喚了一聲,江雨初倒是回過了神來,但眼睛依舊盯著信紙,語氣凝重道:“綠連,快去牽馬,我要立刻進京都一趟。”
綠翹得了吩咐,應(yīng)聲下去準(zhǔn)備。
“陳嬤嬤,這里就暫時交給您打理,若是我二舅來尋我,您就同他講我回江府了。”江雨初一邊朝門外走,一邊朝老婦人吩咐瑣事。
快步跟在身后陳嬤嬤應(yīng)了聲,連連點頭,四姑涼常年在外東奔西跑的,她早就已經(jīng)習(xí)慣啦。
江雨初住的是個不大的二進小院,兩人說會兒話的功夫,就到了門口,江雨初利索的翻身上馬。
“綠連,你和綠翹待石嬤嬤回來,便收拾收拾來江府?!?p> 陳嬤嬤和石嬤嬤是江府特意留在京郊照顧江雨初的。
綠連低眉稱是,順手塞了個東西在江雨初手里,向后退了兩步。陳嬤嬤聞言反應(yīng)過來,四姑涼這是打算回府里住啦?
江雨初看了眼手里用油紙半包著的熱包子,抿唇淺笑,將包子塞到嘴里,策馬揚鞭離去。
與此同時,京郊外圍
“快!公子快走!”奴仆打扮的中年人一把推攘開身前的少年,奮力揮拳打向追來的匪徒臉上。
“他們是沖著咱們來的,公子你朝著后面這個方向一直跑,不下一刻便能到咱們的田莊,四姑娘此時就在莊子上……奴拖住這些人,公子快走!”
中年人交代完,狠狠一腳踹開匪徒掉在地上的大刀,轉(zhuǎn)身便和剛爬起來的匪徒扭打在一塊兒。
少年暗暗咬了咬牙,心中惱恨自己的無用,眼下情勢所迫,他不得不放棄中年人,否則兩個人一個也走不了。
沒見過這情形的少年,帶著腦子里殘存的一點冷靜,捂緊了懷里的東西,朝中年人所指的方向拼命跑去。
“江雨初……”少年心底默默念著這個名字。
江雨初,四姐姐……
他記得四姐姐是二伯的幺女,乃妾室所生,生母死后記在嫡母名下?lián)狃B(yǎng),只比他大兩天。
小時候兩人起過一回爭執(zhí),他仗著自己是男子力氣大,把人掀下了水……
“嘶~”
少年腳下一個踉蹌,從小山坡上跌了下去,栽了好幾個跟頭,等再次站起來,身上的衣服刮破好大一截,臉和手都掛了彩。
好在都是皮外傷。
確認(rèn)懷里的東西沒丟后,少年把散開的頭發(fā)往后攏了攏,他的發(fā)帶也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后來他被罰禁足一個月,哪怕是每年年節(jié)時,也沒見到過四姐姐,想來四姐姐怕是不愿意見他。
也不知道,此番求助四姐姐,四姐姐是否會施以援手,少年有些猶豫,等出了林子他卻先一步呆住了。
“這是……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