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夏雨就返回縣城。在回家的路上,夏雨一直在想張新的話。其實總結(jié)下來,就是勸自己要看開,別鉆牛角尖,——哪有那么容易啊!
到了家里,夏雨看見父母也都在,在客廳里,但只是各自坐著,一言不發(fā),兩人眼睛也都紅紅的,有很多血絲,看樣昨天晚上應(yīng)該都沒有合眼。
父母見夏雨回來了,竟也一時說不出什么,想必也猜到昨天夏雨不回家的原因。
夏母還是沒有忍住,哭了出來。
夏父緊緊閉上雙眼,眉頭緊皺。
最后竟然還是夏雨先開了口:“爸,媽,你們已經(jīng)決定了嗎?”
父母還是沉默,不過這沉默其實就是答案。
夏母:“小雨,媽對不起你,媽實在是沒有辦法……”一句話都說不完整,又哭了出來。
“媽,別這樣說,你們把我養(yǎng)大,已經(jīng)完完全全的對得起我了。你們的養(yǎng)育之恩,我都不知道該如何報答,何來對不起我呢?”夏雨安慰媽媽。
“可是,我無法給你一個溫暖的家??!”夏母邊抽泣邊說。
“你們已經(jīng)給了,你們已經(jīng)盡力了?!?p> “小雨啊,我和你媽雖然離婚了,但是我們還是你的父母,這個是永遠(yuǎn)不會變的?!毕母高@時也開了口。
“爸,這個當(dāng)然,我也永遠(yuǎn)是你們的兒子!而且我知道你們不合已經(jīng)很久,只是為了我,才一直沒有分開,其實你們一直也都很痛苦。這些我都明白?!?p> “我知道,你也一直努力讓我們重歸于好,你想了各種辦法。其實我們也想了,可是我們還是合不來?!毕母刚f。
夏母也停止了抽泣,三人異常的平靜。面對離婚,大家沒有那么絕望,也許是每個人的心中都早早的有了充足的心理準(zhǔn)備,而這一天的到來,也就顯得沒那么突然和刺激了。
夏雨經(jīng)過昨天張新的勸說,也沒那么的傷心。盡可能的往好處去想,也許父母分開后,他們就會開心起來。
當(dāng)然離婚不是那么容易的,有很多的細(xì)節(jié)需要談,房子、財產(chǎn)等的分割,也絕不是一分為二那么簡單,畢竟要考慮個人的實際情況等等。不過這些夏雨都沒有參與,他相信父母雖然感情不合,但畢竟一起生活了20來年,還有那么一份情義在,怎么樣都不至于為了分財產(chǎn)而徹底翻臉決裂。況且,作為他們唯一的兒子,在這種事情上,他一旦參與了,就很有可能出現(xiàn)不公正,或偏袒一方,結(jié)果會讓另外一方傷心。
可是命運就是這么殘酷,越擔(dān)心什么就越要面對它。因為父母的分離,夏雨必須要做出選擇,即跟哪一方,這才是最關(guān)鍵的問題,也是最棘手的問題。
自己一直是爸爸的驕傲,精神寄托,夏雨想象不到,如果離開了自己,爸爸的精神會不會垮了。而自己又應(yīng)該一直是媽媽的生活的寄托,可能不夸張的說,自己是媽媽一直活下去的勇氣。這種兩難的抉擇擺在夏雨面前,夏雨簡直要崩潰了,真希望自己是個未懂事的嬰兒,這樣就不用面對這個問題了。
父母處理各種細(xì)節(jié)也是好幾天的時間的談判,而夏雨也整體悶在自己的房間里,與外界隔離,跟誰的決定,他一直不愿去想?yún)s又無法回避,因為他必須做出決定。
這種二選一的困境太折磨人了,每次吃飯夏雨都不敢和父母有太多的眼神接觸,生怕父母有什么誤會。
父母的心里都很盼望夏雨會選擇自己,但假如兒子選擇了對方,他們同時也給自己找了很多的理由和借口,想辦法說服自己對方可能比自己更需要兒子。但即使有這樣的心理準(zhǔn)備,他們也都很清楚,兒子真的選擇了對方,那自己一定還會非常非常的失望,甚至絕望。
夏雨幾次想打電話給張新,都忍住了。這種事情別人怎么可能給自己建議,無論他怎么開導(dǎo)和分析,最終做決定仍然還是自己。
就這樣大概一周的時間,父母之間的事情早已全部處理妥當(dāng),需要去法院辦理最后的手續(xù)了,但夏雨的決定還是沒有下。
夏雨告訴父母,不想當(dāng)著他們的面說出決定,也不想跟他們一起去法院,想自己在家里等,讓他們在法院的時候打電話回來,在電話里說出選擇。父母無奈,更不想強(qiáng)迫夏雨,就同意了,并告訴夏雨走后一個小時之內(nèi)一定會打回來,讓夏雨這個時間內(nèi)千萬不要出去。
夏雨其實還是沒有做出決定,他只能一拖再拖,他甚至不確定,當(dāng)他接電話那一刻自己會做出什么選擇。
時間一秒一秒的流逝著,很快半個小時就過去了,但夏雨還是傻傻的坐在電話旁,毫無進(jìn)展,他覺得這是他輩子最難做的選擇了,隨著時間的消逝,內(nèi)心的恐懼開始增加,后來慢慢變成恐慌。后來開始不切實際的希望有神仙給自己指路,甚至逃跑,逃的遠(yuǎn)遠(yuǎn)的,永遠(yuǎn)不做出選擇。
大約還有7、8分鐘的時候,電話突然響了,夏雨的心跳急劇加快,就像馬上要跳出身體一樣,可是自己還沒有決定,怎么辦?接還是不接?
接,必須要接,已經(jīng)無法再拖延了。
對??!誰打來我就選擇誰!夏雨突然想到了一個無比智慧的做法,瞬間熱血沸騰,最主要是這個做法不會傷害到父母中的任何一方!在這關(guān)鍵的最后一刻夏雨想到了絕佳的方案!
電話已經(jīng)響了十次了吧,夏雨緩緩拿起聽筒。
“喂?”夏雨低聲的試探。
“……”電話的另一邊沒有回答。
“我想好了,”夏雨知道,無論是媽媽還是爸爸可能都無法問出口,不如自己直接回答,“我選擇先打電話給我的,無論是誰,所以我選擇你。”
“……”那邊還是沒有聲音。
“喂?”夏雨又試探。
“你確定?你就是這么做選擇的?”那邊傳來聲音,但不是父母的。
“李楓?你怎么是李楓?”聽出是李楓的聲音,夏雨無比驚訝。
“怎么?很失望嗎?”聽到夏雨驚訝的問,李楓更是驚訝的不得了。
“不,不是,你怎么開始不說話?”
“說話讓你聽出來是我,你好說你會選擇后打電話給你的?”可以聽出李楓在極度的忍耐著沒有發(fā)脾氣。
“你在說什么???你誤會了!”
“好了!別再說誤會了!夏雨,三次了,每次都是誤會你嗎?!你想在我和王雪之間選擇一個嗎?告訴你,還沒到你選擇的時候,我現(xiàn)在不選擇你,我們之間徹底o(hù)ver了!”李楓開始爆發(fā)了。
“李楓!你到底在說什么???這哪和哪?。俊毕挠臧倏谀q。
“聽到我的聲音,你還很失望?!我就不應(yīng)該給你打電話!”李楓氣得要發(fā)瘋。
“不是啊,真的沒想到是你打電話。”夏雨突然感到特別的無力。
“那你想的是王雪嘍?!你知道她會比我主動,所以你選擇先給你打電話的?”
這時,門開了,夏雨的爸爸媽媽回來了。
夏雨心想,壞了,怎么回來了?電話占線?更主要的是我剛剛的解決方法已經(jīng)不行了,總不能等下誰先和自己說話就選擇誰吧?
“你剛剛說什么?王雪怎么啦?”夏雨剛剛看見父母回來,耳朵只聽到李楓提到王雪,不知道都說了什么?
“什么怎么了?你這么關(guān)心她了?你根本不在意我剛才說的什么?只關(guān)心她?!”
“不,不是。我現(xiàn)在沒法和你說清楚,回頭打給你,我現(xiàn)在必須要掛電話了?!毕挠晷募比绶伲改格R上進(jìn)來了,自己必須要馬上做出選擇!
“好啊,你已經(jīng)不想搭理我了嗎?掛我電話?你再也不用打電話給我了!”說罷,李楓先掛了電話。
“等等……,”夏雨沒來得及再說什么,“我不是這個意思”沒機(jī)會說出口。
但夏雨無暇想剛剛李楓的事情,因為父母已經(jīng)進(jìn)來了。
怎么辦?怎么辦?夏雨感覺自己馬上就要暈過去了。
父母進(jìn)來后并沒有馬上開口。
夏雨試探的問:“你們打電話了么?”
“沒有。不需要了?!毕挠甑陌职只卮?。
“為什么?”
“因為你不需要做出選擇,你已經(jīng)超過18周歲,成人了,不用選擇跟誰?!?p> “啊?真的?”夏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這些天讓你受委屈了,太難為你了!”夏母肯定的回答。
“都怪我們法律知識太薄了,不知道這些,要不根本就不用你遭罪!”夏雨的爸爸也補充說。
“你們別這么說了,你們一樣很難受?!?p> 但夏雨一時還不能反應(yīng)過來,怎么會這樣?圍繞著自己這么多天的難題,最后竟然不需要去解決了。這些天的罪白受了,回想這些天的情景歷歷在目,心理上的折磨、精神上的摧殘,這一切竟然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但不管怎樣,終究是不用做選擇了,夏雨還是一塊大石頭落了地。
這時夏雨又想起剛剛李楓的電話,又一陣難受。他真的想不明白,李楓為什么那么極端,兩人之間原來的那份信任就像完完全全的不存在一樣,她為什么不能哪怕多想那么一步,也應(yīng)該知道事情或許有其他的解釋呢?何況事實原本就不是李楓想的那樣。
這些天面對父母的離婚,還有之前李楓說出的分手,夏雨心理的確不好受。
自己和李楓的戀人關(guān)系剛剛萌芽,怎么就分手了?回想起原來兩人的關(guān)系,親密無間,甚至是兩小無猜,可現(xiàn)在發(fā)展成為戀人,卻一個誤會接一個誤會,一個折磨跟著一個折磨。難道真的不該和她跨越那一步嗎?是不是兩人退回到好朋友的位置,就不是這個局面了?但既然跨出了這一步,就沒有回頭路了,況且夏雨還是希望和李楓能夠在一起。
總之心里亂的很,給李楓打了幾次電話,都沒有人接,再打就是忙音,李楓一定是故意不接電話。于是決定明天平復(fù)后當(dāng)面找李楓解釋清楚。
李楓掛了夏雨的電話后,隱約感覺心開始痛,如果說之前是生氣的話,那么現(xiàn)在的的確確就是傷心了,她真的不能理解夏雨會做這樣的決定,難道之前的感情都是假的嗎?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憤恨,她決定徹底和夏雨分開,再也不想見到他了。
第二天,夏雨吃過早飯,就直奔李楓家去了。
到了李楓家,是李楓的媽媽開的門,卻告訴夏雨,李楓決定提前返回學(xué)校,已經(jīng)出發(fā)去火車站了。夏雨氣的直跺腳,自己為什么來前不先打個電話?!
李母追問他們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為什么李楓突然決定。夏雨無暇詳細(xì)解釋,匆忙說了句:“誤會,都是誤會!我得去追她!”
越著急越打不到出租車,夏雨看看表,還有二十分鐘李楓返校的火車就要開了,夏雨只得向火車站跑去,還好跑出去幾百米就叫到了車。
到了火車站,還有十分鐘。夏雨看到那列火車檢票馬上就要結(jié)束了,夏雨先確定下李楓是否在候車廳,還好候車廳并不大,走幾步環(huán)視幾下,就知道李楓沒有在候車廳,那就應(yīng)該已經(jīng)上車了。
夏雨直接沖到檢票口,檢票員當(dāng)然不讓他進(jìn),夏雨真急了,趁檢票員一個不注意就沖了過去。
一個檢票員隨著就追了出來。
來到站臺,夏雨傻眼了,這十幾列車廂可怎么找啊??墒腔疖噹追昼妰?nèi)就要開車,怎么辦?!——后面還有檢票員在追。
下雨顧不了那么多,直接大聲喊:“李楓!李楓!你在哪?”邊喊邊在月臺上順著火車一節(jié)車廂一節(jié)車廂的找。
那個檢票員看見夏雨果然是在找人,也就作罷不追了。
火車慢慢的啟動了,夏雨還在盲目的大喊大叫,亂跑一氣。
火車慢慢的開走了,慢慢的開遠(yuǎn)了。
夏雨無助的一屁股坐在了月臺上,眼光呆滯地看著遠(yuǎn)去的列車,一時竟平靜了下來。
他心里很痛,很傷,夾雜著似有似無的那么一點恨。
時間過的很快,轉(zhuǎn)眼就要開學(xué)了。
這次送夏雨去火車站的是夏雨的父母,這也可能是父母最后一次但也是第一次一起送夏雨去上學(xué)。
三人路上沉默不語。
父母的手續(xù)已經(jīng)辦好,但在夏雨在家的這段時間里,他們沒有分開。
夏雨知道,這次離開家后,父母就會真正的分開了。下次再回來,就要分別去爸爸的家或者是媽媽的家了。
夏雨坐在徐徐開啟的火車上,心里說不出的難受。
就這樣靜靜的看著窗外,窗外的景色和回家時一樣。但夏雨的心情卻完全不一樣了,他自己也真的很難想象,就這一個暑假發(fā)生了那么多的事情。自己和李楓捅破了那一層紙,但隨之而來的卻不斷誤會,而導(dǎo)致現(xiàn)在可能是分手的狀態(tài)。張新和劉麗華竟然進(jìn)展神速;王雪似乎對自己又有那么一層意思,但顯然覺得她并不適合自己;還有父母,也終于不再將就。
這一切就像電影劇情一樣,但卻實實在在的發(fā)生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