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45 告訴她
“我回來了！”
亮起的燈光里，沒有深切而滿懷關(guān)心的問候，沒有坐在沙發(fā)上看似不經(jīng)意投來的目光，沒有掛著笑容上前接過外套的身影，亦沒有沖上來抱住她大腿說東說西的兩小只。
即使這樣有兩個星期了，宋喬還是不習(xí)慣。
就像她習(xí)慣于喊那句“我回來了了”一樣。
“呼！”
想將心中的郁悶、悲傷等所有壞情緒吐出，但顯然是異想天開。除了一口濁氣，什么都沒有。
“咳！”
許是太用力，咳嗽起來。
雙手攀上嗓子，臥室的門被推開，她母親走出。
看了她兩眼后，才沒好氣的說道。
“又喝酒去了？”
“喝了一點啤酒而已！”伸出手，用食指和大拇指比劃了一下，宋喬向沙發(fā)上一躺，吩咐起母親來。
“去給我倒杯水來！”
“自己倒！”嘴上這么說著，劉慧芝身體還是很誠實的向飲水機走去。
接好水，“啪”甩在宋喬邊上的桌面上。
接著，就要繼續(xù)把自己關(guān)在臥室里。
“喂，我說，你也該出來了吧？”宋喬含著三分關(guān)心兩分埋怨道。
“我可不想荻兒和羽兒在他們家里太久！”
“那接回來不就好了?！眲⒒壑ネＲ膊煌５南蚺P室走去。
“劉慧芝！”宋喬聲音瞬間尖了好幾調(diào)。
“你這樣我怎么接他們回來？給他們看你這個滿是陰郁的姥姥？”
“你到你們家住不就好了，那所房子不是判給你了嗎？”
“你這樣，我不管？”宋喬突的站起，她本以為隨著時間流逝，母親會越來越好，可……
“劉慧芝，你都多大的人了，能不能成熟點？李東他出軌我都沒你這么頹廢，我爸他可還不一定出軌呢！”
說完，看著身子僵在原地的母親，她又覺得自己的話說的過分了。
在這場感情里，母親永遠(yuǎn)是騷動愛著那弱勢的一方，她是清楚的。
越了解便越是憐惜。
“我今天去見那個女人了！”宋喬坐回沙發(fā)，端起茶杯，將母親接的水一飲而盡。
“哪個女人？”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的劉慧芝下意識問出了聲。
“就是那個女人！”
怕刺激到母親，宋喬沒敢加其它詞匯。
但就這樣，劉慧芝情緒也崩潰了，整個人直接炸開。
“誰讓你去見她的？”
“你怎么能和你父親一樣瞞著我去見她？”
轉(zhuǎn)眼，淚水就爬滿眼眶，劉慧芝整個人坐在地上，肩膀聳動。
“是不是你父親告訴你的地址？是不是你父親讓你去見她的？”
被她行為嚇到的宋喬還沒反應(yīng)過來，便聽到母親自說自話繼續(xù)道。
“一定是的，一定是這樣的！”
雙手捂著臉，哭聲再無半點抑制，轉(zhuǎn)眼就在整間屋子回蕩。
心頭滿是疑慮和好奇，宋喬將其一一壓下，來到母親旁邊，本想說些安慰的話。突的想到那天自己情緒崩潰后向青的行為，她抿緊嘴巴，抱住母親，右手不住的輕輕拍打著對方的背脊。
不為越來越慘烈的哭聲而快。
不為越來越衰弱的聲息而慢。
其實人有時候并不是特別悲傷，只是外人不住的安慰讓他覺得應(yīng)該要更悲傷。所以，連自己也騙過盡情的悲傷。
為什么？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
腦海里浮現(xiàn)出前幾日和向青對話的場景，許是有趣，宋喬一下子笑了。
耳邊不間斷的哭聲讓她有一種負(fù)罪感，趕忙收斂笑容。
“啪！”
腦袋上挨了一下，她的動作還是太慢了，被劉慧芝看到了。
“你這、這個……小沒良心的！”劉慧芝斥責(zé)，怒聲問道。
“我哭你就這么高興嗎？”
“不、不是的！”生怕母親因為自己更加傷心的宋喬趕忙解釋道，也松開了下意思捂上腦袋的手。
要是我多挨幾下她能解氣就好了。
她如此想到。
“只是……想到一件有趣的事！”
說著，生怕母親不信的宋喬開始添加各種各樣的“證據(jù)”。
“小青，就那幾天給我父親送饅頭那個非常帥的男孩，他……”
說了好半天，宋喬回過身來，發(fā)現(xiàn)母親正睜著一雙泛紅的雙眸盯著她，無悲無喜。
“好笑嗎？”冷冷問道。
“……好笑！”想了想，宋喬坦白承認(rèn)道。
“你都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可別禍害了人家?！?p> 宋喬一下子漲紅了臉，有羞意也有憤怒。
“你在說什么??？我就只是把他當(dāng)做一個好朋友而已，我常去他的店也是因為他手藝足夠好而已?！?p> 話越說聲音越小，憑心自問，宋喬知道自己是心動過得，但那只是一種對美好異性的本能向往。
劉慧芝緊緊注視著她一會兒，見她不退縮不閃躲，心中有了答案后，偏過腦袋。
這么一打岔，之前的所有氛圍和情緒被清之一空。
良久，客廳開著的電視發(fā)散著不知名的噪音，毫不間斷像是要吸引目光般，沙發(fā)坐著的兩人一眼也沒瞧它。
捧著杯子看了好一會兒，劉慧芝緩緩閉上眼，吐了一口氣，像是徹底對自己的人生認(rèn)命般。
“我知道了，我會恢復(fù)過來的！”
生命未停，生活不止。
就算再恨那個人再愛那個人，對方也已經(jīng)不在了。
悲傷也好，釋懷也罷，不會再有想要的安慰和敬佩，即使想要原諒也無人可原諒。
所以，就這樣吧。
不是放下，而是放過。
其實前些日子她就想這么做了，只是沒有如今天這樣一個合適的機會。
“嗯！”宋喬用力點頭，腦海里關(guān)于今天的一幕幕重映。劉慧芝的那幾句話一遍又一遍的浮現(xiàn)，忘不掉，很在意。
“我去找她不是父親的吩咐，地址也不是父親告訴我的，而是我……自己發(fā)現(xiàn)的?！?p> 起身，從掛著的外套里掏出那封寫了兩個地址的信，宋喬將其遞到母親手上，并將這封信背后的原因故事講給了劉慧芝聽。
“原來是這樣！”
“就是這樣！”加重語音還覺得不夠的宋喬又重重點了點頭，接著她捧起杯子，努力的借著喝水的姿勢低下頭，掩飾著臉上的神情。
“對了，聽你剛才說的話，我父親也去找過她？”
看著她偷瞥來的目光，在對上自己視線又故作隨意移開的神情，劉慧芝腦袋向沙發(fā)上一枕。
“嗯，那是在我們決定結(jié)婚的前一周。你父親說部隊還有任務(wù)，他要去找一個人?！闭f完，她看向宋喬，眉眼一挑反問道。
“你信嗎？”
搖頭。
“我也不信！”劉慧芝笑了笑。
“本能告訴我她就是去找那個讓他念念不忘的女人，我不知道該怎么組織他，也沒想阻止他。”
“你知道我當(dāng)時想的是什么嗎？”
宋喬繼續(xù)搖頭。
“我就想，要么我死心，要么他死心。”臉上帶著些許嘲弄，劉慧芝努力回想關(guān)于那時的每一幕。
“可世事真奇妙，我沒死心，他也沒死心。”
“父親當(dāng)時為什么沒找到呢？”宋喬發(fā)出疑問。
“啪”，她頭上又挨了一下。
“要是她找到就沒你了知道不！”劉慧芝恨鐵不成鋼的揪著女兒的耳朵道，隨即又露出幸災(zāi)樂禍的笑容。
“也許找到了，但是人家小姐不愿意跟她回來呢！”
“才不是！”宋喬堅定的反駁道：“她說父親沒找過她，而父親也說沒再見過她。所以，一定是有什么原因使得那次兩人沒見到?！?p> “砰！”
她頭上又挨了一下，這次卻是重了，疼的宋喬哎呦一下后，捂著額頭。
“你這家伙是想氣死我是不是！”
“嘻嘻！”捂著腦袋，宋喬嘿嘿一笑。歪著腦袋，雖然最后以冷場告終，但對于那個如詩中走來的女子，她是很有好感的。
即使，那不是她的母親卻是她父親喜歡的人。
“那個人感覺很不錯呢！”
她無意識的發(fā)出這樣的呢喃。
“你父親的眼光應(yīng)該不錯！”
“嗯！”點了點頭，仔細(xì)觀察了一下母親的神情，宋喬還是壓抑不住內(nèi)心里的沖動，將從林知婧那里得來的父親的事說給了她聽。
隨著宋喬淺聲講完，客廳安靜下來。
良久，劉慧芝起身，走到臥室門口時停住。
“告訴她吧，你父親找過她的事，我恨著他就夠了。”
語氣在下一刻突的一轉(zhuǎn)，滿是刺人的鋒銳。
“也只能我恨他，這種陌生人才沒資格恨他?！?p> “那……”嘴巴抿了好一會兒，宋喬才問道。
“那父親喜歡她的事呢？”
“……想說就說，反正和他結(jié)婚的是我！如愿的是我！”
劉慧芝揚起頭，一臉高傲和得意，不屑“哼”了一聲后進(jìn)了臥室，留下驚愕的宋喬。
少傾，后者一笑掏出手機。
該把孩子接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