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晨,山中晨色正好,霧靄未散,陽光透過枝椏灑下漫天金光,葉尖的露珠閃爍,折射出五顏六色的光澤。
心腦西城,一只儀仗隊吹吹打打走上山來,領(lǐng)頭的正是大靈師泰戈。
他昨晚已知道,成道祖就藏于北山數(shù)百年不見陽光,億萬載難瞻月影、最陰之坡一處廢棄的虎穴之中。
他是如何知道的?
他斷定羅和斷會與道祖聯(lián)絡(luò),于是派人跟蹤二人,果不其然,昨夜子時,羅出城給道祖送衣食被褥,被探子盯上了。
“給你考慮的時限已到,這回可由不得你了!”泰戈昂首在前,鐵了心要把大靈師之位傳給道祖,難道這個位置很難做?難道泰戈已看破紅塵?
有一位智者曾經(jīng)說過:
“當(dāng)權(quán)力的位置已不再適合它原來主人的屁股時,原來的主人若繼續(xù)坐這個位,就會如坐針氈!”
泰戈日益覺得,他已越來越不適合大靈師這個位子了,他一向都是聰明人,都聰明了快六十年了,他覺得與其被人趕下臺,不如及早培養(yǎng)自己人去坐。
目今而看,成道祖是最合適的人選。
坊間盛傳,阿舜冤死、阿聰暴斃,都是有人刻意為成道祖上位掃清路障。
傳言往往很準(zhǔn),所有矛頭都指向泰戈,有人說他不擇手段、殘忍毒辣,為自己愛徒上位,不惜草菅人命、迫害中梁,也有人說他高瞻遠(yuǎn)矚、霹靂手段,為重振天闕雄風(fēng),不惜壯士斷腕、選樹英才。
的確,阿聰和阿舜若活著,必將是成道祖上位的最大競爭對手。
也怨不得人們流言蜚語。
但泰戈似乎并不在乎,他之所以能在這個亂世活這么久,坐大靈師這個位這么久,很重要一個原因就是從不在乎人言,因為在他眼中,世上能稱之為人的少之又少,在他眼中大多數(shù)人如同禽獸,甚至禽獸不如。
泰戈堅信成道祖這次決計不會拒絕他,因為他多了兩個幫手,是成道祖最信任的朋友——
羅曼蓉和斷翅鵬。
泰戈沒有像其他陰險毒辣之人,害人家親朋好友逼人家就范,他的手段要高明的多,也老辣的多——直接說服他的朋友,與自己一道說服成道祖。
他到底同斷翅鵬和羅曼蓉說了什么。
很簡單。
只一句話。
“成道祖若不當(dāng)大靈師,會有性命之憂!”
這個結(jié)論是如何下的,泰戈舉了兩個人的例子。
這二人都是混世梟雄,后因看破紅塵、自剪羽翼、急流勇退,慘遭政敵殺害。
“為官之道,如逆水行舟,只能前進(jìn),不能后退!”
“要么及早領(lǐng)便當(dāng),要么就做最大那個,不然就會生不如死!”
泰戈一路上不住向斷翅鵬和羅曼蓉講授厚黑學(xué)。
說得他二人心驚膽戰(zhàn),寒毛直豎。
斷翅鵬忍不住道:“既然如此險惡,為什么非讓道祖做呢,還做最大那個?”
泰戈神秘一笑道:“只要做了最大那個,就會一覽眾山小,不為俗事所擾,生物鏈頂層的空氣當(dāng)然要清新很多,明不明白?”
斷翅鵬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羅曼蓉道:“可是道祖習(xí)慣了自由散漫、閑云野鶴的生活了啊,這樣做會不會違背他的本性呢?”
泰戈冷笑道:“生逢亂世,保命要緊,談什么自由?”
是啊,生逢亂世,性命都朝不保夕,還奢望什么自由?更何況有些人注定是這亂世的弄潮兒,命運之神時刻關(guān)注他的一舉一動,即便他不愿被世事紛擾,命運也會將他推入權(quán)力的漩渦,畢竟能力越大,責(zé)任就越大,命運之神若垂青你,你就會平步青云,命運之神若戲弄你,你往往也沒什么辦法。
但話說回來,能力越強(qiáng)的人,就越想掙脫命運的縲紲,做自己命運的主宰,即便頭破血流也在所不惜,即便被打入無間地獄,也義無反顧。
正如那句歌詞所言:
“原諒我一生不羈放縱,愛自由!”
有些人注定這一生是為自由而不斷拼搏奮斗的,因為自由之于他們,要比最寶貴的生命還要重要。
因為他們想無拘無束看云聚了又散,聽花謝了又開,自由自在地呼吸山間清新的空氣,不用為俗世煩擾。
還有人會講,小隱隱于林,中隱隱于世,大隱隱于朝,古往今來,很多官做的很大很好的人,山水之情也從未放下過,出世后重拾情趣,成為一代名家大家。
不錯,這種人之所以能入世成功、出世留名,是因為他們順應(yīng)了自己的本性,只要順應(yīng)自己的本性,做什么事都會游刃有余、處處開花結(jié)果。
而有些人一生一世卻只能專心做一事,愛一人。
當(dāng)然成道祖顯然不是以上這兩種人,他應(yīng)該屬于第三種人——
什么也無所謂,也不會為任何事任何人停留,猶如霧氣山嵐,隨心所致,飄忽不定……
可是,如果成道祖對什么也無所謂,為何能干成那么多驚心動魄的大事,他幾乎是個全才,干什么成什么。
因為他做事的動機(jī)很簡單:
為朋友、為好玩,基于此,他做任何他覺得值得做的事都很用心……興衰成敗、潮起潮落都運乎一心。
用心之妙,看遍滄海桑田、花開花謝。
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不得不說,成道祖是一個看似無心卻又十分有心的人。
他為朋友肝膽相照、刀山火海;
為公義,敢與一切強(qiáng)權(quán)作斗爭,哪怕頭破血流、至死方休。
的確,像他這種長得壞壞的、吊兒郎當(dāng)?shù)亩髯?,往往很容易被人看錯。
但看錯人不正是世人的拿手好戲嗎?
蕓蕓眾生,凡夫俗子,大浪淘沙,幾人能慧眼識珠。
閃著兩眼當(dāng)是盲,展開十指不見掌的睜眼瞎太多了!
當(dāng)泰戈帶人敲鑼打鼓上來時,成道祖正在迎風(fēng)尿尿,他總是在不合時宜的時間、地點干一些不合時宜的事,這一次他又沒讓人失望,風(fēng)太大,泗了一鞋。
斷翅鵬忍不住笑出聲,但當(dāng)他看到成道祖正狠狠瞪著他和羅曼蓉時,他趕忙斂笑,躲在羅曼蓉身后。
“好啊,竟敢出賣我!”成道祖褲子都沒顧上提,兇巴巴向羅曼蓉和斷翅鵬走來。
泰戈攔住笑道:“道祖,他們也是為你好,我們都是為你好,這個大靈師你是當(dāng)定了!”
“什么?出賣我是為我好?有他們這樣的朋友嗎?”成道祖越說越激動,雙手不停在泰戈面前比劃。
“唉唉,別甩了,尿都甩我臉上了!”泰戈一抹臉道。
“哦,不好意思,師傅,我替你擦擦!”
泰戈叉胸側(cè)首道:“不必了,閑言少敘,現(xiàn)在就隨我下山,再有一炷香時間就午時三刻了!
“沒的商量?”
“沒的商量!”
“你倆也覺得我應(yīng)該坐這個位?”成道祖望著羅曼蓉和斷翅鵬道。
二人點頭如搗蒜,斷翅鵬探出頭來,怯怯道:
“坐吧,坐了有很多好處!”
“比如說?”
斷翅鵬跳將出來,負(fù)手踱步道:
“這第一條就是……”他偷偷看了泰戈一眼,泰戈點頭微笑,示意他說下去。
“這一條就是女人隨便*!”
泰戈臉已綠,嘴已抿成一條線。
成道祖目光閃動,用眼神尋求泰戈的認(rèn)同,但泰戈一直繃著臉。
“還有呢?”
“吃遍天下美食!”
“這個可以有!還有呢?”
“呃……暫時只能想到這么多!”
“當(dāng)真如此……”成道祖用眼神急尋泰戈的認(rèn)同。
泰戈咬著牙點點頭。
“好!我做!現(xiàn)在就下山!”成道祖右足疾點,身子一晃,已閃到半山腰。
“尼瑪!好色貪吃之徒!我說你慢點,等等我們!”泰戈等在后面緊追。
“我先下山捯飭捯飭,午時三刻封神頂見!”
“唉,記得洗手??!”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