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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途I安解玉連環(huán)

楔子 醉落魄(三)

虹途I安解玉連環(huán) 三余小生 2926 2020-02-02 14:31:34

  『漢子回家的時候,天上突然刮起一陣怪風,面對滾滾黃沙,漢子伸手揉了揉眼窩,定睛往遠處一看,只見村北那片土坡上,塵土飛揚,好似蝗群過境一般。

  打了一輩子獵的漢子有對比鷹還尖的眼神,倉促一瞥便已端的清楚:那肯定是一隊人馬,走得很急,行李不多,顯然沒有要在村子里過夜的意思。

  塵沙撲面而來,在他眼前幻化出三個朦朧的身影:是先前路過村子的那仨兄弟。漢子眼角猛地一跳,他還和三人一起喝了不少的黃酒。

  “神的賞賜?騙子!我們?yōu)樗麄冑u命,他們……他們卻把我們當畜生……嘿嘿嘿嘿,他也一樣,不……不殺了他,我們都得死!”

  只有一次,老三酒后失態(tài),吐露出這些話來。那個時候,漢子本能意識到他既不能多問,也不能讓老三覺得自己記住了這些話。于是他忽然大醉酩酊,一頭栽倒在爐邊草席上。

  老三果然很快清醒過來,卻還故意裝醉,晃著眼低頭沉吟。漢子感覺老三四下里望了很久,見眾人都已醉倒,這才把手一揮,將幾束跳竄的火苗切滅。

  夜風從窗外悄悄溜進來,沿著墻角打轉,清涼地吹拂著燭心燈蕊。屋內(nèi)白煙繚繞,一地月光。

  漢子“酣醉”半晌不見動靜,以為老三也已“睡去”,便暗中睜開一只眸子,借著酒杯上映射的月光偷偷瞥了一眼:忽見夜色里,老三一人坐得挺拔,月光從窗外斜切下來,像把刀一樣落在他臉上。那張俊俏的臉龐此時一半在明,一半在暗,陰森中透露著鬼氣。

  漢子看不甚清,當下好奇心癢,難耐戰(zhàn)勝膽怯,索性睜開另一只眼并力望去,只見老三正獨自端著酒碗,低下頭來啜飲,一對目光落在他身上,眼神竟然比狼還狠!

  漢子脊背一冷,趕緊不看那酒杯,兩腿間濕了一片,呼吸險些中斷,脈搏也隨之停跳,感覺時間都靜止下來。

  雖說七八年不見打仗,終究是亂世!』

  “轟轟、轟——”

  某物穿空而過,風聲爆裂,兩棵蒼勁挺拔的老樹霎時橫空斷折,一左一右,先后栽落大地。幾乎同時,山間一塊巖石也已橫遭重擊,猛然崩裂開來,碎得蛛網(wǎng)一般。

  一切皆在眨眼間完成,直到此時,林間雪塵才嘩啦一聲,呼哧哧四濺飛揚,凌空漫舞。

  穆舞墨深陷巖壁數(shù)尺,感覺全身上下每一處骨頭全都散了架,卻又不敢停留,緊咬牙關掙扎出一只手臂,扒住碎石表面,奮力拔出身體。

  迎面一記刀光逼來,穆舞墨迅速側身,剎那之后,山上一塊巖石便被平齊削了下來。他仰頭看去,只見那里斷面光滑,可照人影。

  前方是來路,身后只有絕壁,他快速察看東西兩側:左手邊是一條不足十步寬的雪谷,已被落石填塞得如同一條死路;右邊不過幾十丈遠,便有好大一片雪林,白茫茫一望無盡。

  他即動身右行。便在此時,風聲尖嘯,一道綿長劍氣轟然而至,截斷他去路。

  穆舞墨索性止住腳步,低頭吐出一口血水,腳下積雪很快染紅一片。他扭頭望向劍氣飛來的方向,自嘲說道:“‘殺戮’用得得心應手啊,大哥!”

  話落,風停,劍氣盡。

  穆舞墨猛然轉身,單腳往地面一踏,剎那間已離地數(shù)丈。再右手伸出,攀住眼前一塊巖石,五指向下按壓,縱身跟上。接著腳踩山石,便是攀爬如猿,騰挪自如。

  身后“颼——”一聲銳響,真如玉簫長吟,一柄三尺長劍轉瞬即到,精準刺在他下一步落腳點。

  穆舞墨順勢后仰,旋身巧妙躲開,更如一只云中飛燕般,忽而疊折雙翼繞劍一圈,而后腳背繃緊,輕點一下劍身,借力凌空躍起。

  眼看就要觸及廣闊天空,口中那位“大哥”卻及時趕到——似有人形遮住日影。抬頭看時,只見南官手握長弓,氣勢逼人,如同一只捕獵的蒼鷹迅猛俯沖而來,凌空一腿鞭打在穆舞墨腹部,將他硬生生砸回大地。

  一聲砰然巨響,林中殘雪飛揚。

  南官身體懸空,十指張弓搭箭,箭鏃直指塵環(huán)中心,坦然道:“可惜終究學不會你的‘君臨’?!边B射三箭,終將還欲向別處逃竄的穆舞墨逼進雪谷。

  …………

  沒走多遠,穆舞墨隱約感覺不對,便在雪谷中反復彈跳,企圖從上空逃出這片困獸之地。忽然,一片白光閃爍,凝眸細看時,只見空中有張無形的結界,此刻正悄無聲息張展開來。

  一瞬間,重力好像顛倒,穆舞墨攀住巖石,扭頭向四處打量,很快便發(fā)現(xiàn)端倪。原來在山谷上方四個角落中,各有一名白衣人借著雪色藏匿身形,如同四只倒懸在山谷間的白翼蝙蝠。

  穆舞墨一聲苦笑,無奈說道:“原來真的是陷阱……還有幫手?!彼瑫r松開手腳,凌空一記翻身,竟然以倒立之姿穩(wěn)穩(wěn)踩“立”在空中。

  蒼穹如大地,地面如遠山,穆舞墨一身裝束與兩鬢發(fā)絲也盡皆“飄落”向上,倒像是他自己落在空中,也成為一只蝙蝠。

  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穆舞墨心中無奈,只得蓄力一跳,經(jīng)過空中某處。天地倒換如常,又是一個翻身,再次飄落雪谷。落地站穩(wěn)后,穆舞墨嘆息一聲,目光貼著地面緩慢向前方看去……恍惚間,一個隱藏許久的黑影悠然出現(xiàn)在他視野中。

  穆舞墨臉色如常,心中波瀾不驚,此時的他更像是一位居家待客的主人,既然有朋自遠方來,便笑臉相迎。

  于是他開口說道:“你也來了?!?p>  “二弟,還要逃嗎?”南官也已從后面追趕過來,對他說道:“何不交出‘君臨’,交出‘君臨’,你我還是兄弟。”

  穆舞墨對此置若罔聞,只顧看著前方那個在飛雪中走近他的身影,出聲問道:“你當真要攔我?”

  能令大哥托付,讓他如此為難,除卻三弟凌青云,還能是誰?

  聽此一問,凌青云緊了緊手中黑刀,臉色略顯蒼白,卻并不讓步:“二哥,聽大哥的吧,我真的不愿……”

  “不愿對我動手?”穆舞墨忽然獰笑起來,笑得癲狂,指著凌青云罵道:“三弟,論起對殺的實力,我和大哥都不如你,但你向來就聽二哥的話,只是不知今日大哥給了你什么好處!”

  不待他答復,穆舞墨單腳跺地,在一聲尖嘯中刺向前方。南官倉促出手,拉滿長弓,亂箭攢射,卻追不上他前沖的速度。

  “二哥,不要逼我!”凌青云著急喊道。

  兩人距離越來越近,寒風吹卷,凌青云一身黑影在飛雪中閃滅,猶如惡鬼無常。

  “讓開!”穆舞墨在賭,賭他二人百年來的交情可以在此時戰(zhàn)勝人性的貪婪。

  “殺戮!”

  惡魔復蘇,凌青云身上仿佛燃燒著一片黑色的火焰。

  火舌猩紅不滅,更有燎原之勢。

  “黑刀——驅魔!”

  一彎黑月橫穿雪谷,風聲凄厲,宛如地獄中魔鬼桀桀的笑聲。穆舞墨閉眼再睜眼,只覺山河失色,雙耳皆鳴。他在絕望中沉淪,再沒有力氣掙扎。

  “二弟,你沒退路了?!庇鸺呀?jīng)射完,南官逼了上來。

  穆舞墨跪立于地,滿目哀婉,搖了搖頭,一臉荒唐道:“可惜了,堂堂神技,竟無后人相傳……”話未說完,便從腰間拔出短刀,由下而上刺向自己的咽喉。

  “阻止他!”南官大喊,一抹藍光在他額間閃爍,如同劃過夜空的一道星輝?!伴_眼!”南官又喊,星光掠過雪谷,是一片優(yōu)雅的藍。

  與此同時,兩片并行的黑影迅猛前沖,分別與穆舞墨擦肩而過。眨眼間雙刀飲血,一瞬之后,兩個影子又完成重疊。殘影消失,還是一個人:

  凌青云收刀入鞘。

  南官朝著已經(jīng)失去雙臂的穆舞墨走去。凌青云松開刀柄,不愿抬頭去看,只是沉默跟上。

  “哈哈哈哈……我們?nèi)私Y義為兄弟,百年來情同手足、生死相依,為何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穆舞墨淚眼通紅,咬牙質問二人道:“就因為一個學不會的‘君臨’?大哥,你好狠的心!三弟,你好快的刀!哈哈哈哈……”

  南官穩(wěn)重如常,開口說道:“二弟,事已至此,你還是不愿交出‘君臨’嗎?交出來,我會饒你一命?!?p>  “饒我?還有必要嗎?”穆舞墨嘗試舉了舉自己斷掉的雙臂,語氣中只剩憤怒,還有委屈。

  凌青云猶豫一番,上前一步,終于開口:“二哥,我與大哥對你從無保留,可是你……為何總是不愿將‘君臨’教給我們?”

  穆舞墨憤怒喊道:“你二人想學,我又何曾隱瞞過分毫?!”

  凌青云笑了,是意料之中的笑容,笑得凄然,失望說道:“二哥,大哥說的對,你是死也不肯交給我們了。”

  穆舞墨忽然沉默下來,他臉色蒼白,心中念頭百轉,宛如一尊跪立在風雪中的雕塑。

  沉默良久,他抬起頭,看著凌青云身后之人,一字一頓說道:“大哥,不!南宮,你好手段!”

  滾燙的血水不停向四方蔓延,將三人腳下如棉的白雪暈染成一片殷紅。失去雙臂的穆舞墨終究還是站立起來。他雙腳踏地,昂首看著凌青云,喝令道:“三弟,拔刀!”

  “二哥,你……”凌青云看向身后南官:“大哥?”

  “聽你二哥的,拔刀,三弟?!蹦瞎俚恼Z氣如冰塊般堅冷。

  穆舞墨凄然一笑:“對了,三弟,聽你大哥的,拔刀?!闭f時向前走出幾步,淡然道:“三弟,過來。再過來一點?!?,你在怕什么?我是穆舞墨、是你二哥呀!難道我會害你?”

  說完這些,穆舞墨不停喘著粗氣,飄忽的目光被垂落在額前的黑發(fā)遮掩著。

  他艱難抬起頭來,繼續(xù)說道:“別離得那么遠,三弟,再過來一點?!^來啊,只要你過來……”凄然的聲音中帶著露骨的誘惑,“你不是想要‘君臨’嗎?只要你過來,我就親手把它交給你。是了,我已經(jīng)沒有手,你只能自己來拿了?!?p>  穆舞墨拖著殘軀向前,他的語氣像是在哄一個孩子。

  凌青云終究邁開雙腳,一步一步靠上前去。他不認為此時的二哥對自己還有什么威脅,只是出于警惕,還是抬頭多看了兩眼:

  穆舞墨身后那片雪地上洇著一道殷紅的血跡,血水蜿蜿蜒蜒,逶迤到他腳下,像是一條被凍死的毒蛇。

  兩人相距三步的時候,穆舞墨平復著胸中急促的呼吸,低聲說道:“凌青云,我現(xiàn)在……就教你——君臨!”

  竟然奮力前沖!

  受本能驅使,凌青云立刀在身,果斷向前刺去。

  穆舞墨失血過多,臉上早已沒有血色,再加上一頭須發(fā)凝霜落雪,此時便像一張白紙那樣穿過了這把世間最快的刀。

  “紙”上黑色的裂口很快被鮮血染成一片紅色。紅色不斷漫延,如同一根血水凝結的冰掛,孤獨而寂寞地懸在寒風中。

  南官淡淡開口道:“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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